即便是遠在千里之外的西安,同樣也感受到了地震,甚至城內外也有建築倒塌,不過相比於潼關以東,這裡的震動幾乎是不值一提的。
可即便是如此,也把玄燁嚇了個夠嗆,畢竟,在地震的時候,他直接從山坡上摔滾了下去。
在最初的驚恐之後,隨着山東發生大地震的消息,從潼關東的河南傳到西安,一時間,整個西安盡是一片歡呼雀躍狀。
“老天保佑啊!”
“可不是,天佑大清!”
“怎麼不震死那姓朱的!”
對於這幾年,已經從各種渠道知道自家的妻女都淪爲漢人奴婢的旗人來說,他們無不是把這場地震歸於老天對明朝皇帝的懲罰,他們甚至信誓旦旦的說道着,什麼老天爺當時是準備震清河的,誰知道老天爺打着盹,結果一下震偏了。
這樣的話,在西安城內的大茶館裡最爲常見,這種大茶館是旗人來到之後,從京城裡帶來的習慣,雖說現在他們已經不能再像過去一樣,拿着朝廷發的銀子,每天在蹓夠了畫眉、黃鳥等之後,要到這裡歇歇腿,喝喝茶,並使鳥兒表演歌唱。現在這種閒人已經不見了,畢竟,大清國已經養不起閒人了。
可有些習慣,卻一時總是難免,就像這茶館裡,雖然見不過那麼多的閒人,但總還是開了起來。這裡賣茶,也賣簡單的點心與菜飯。那些下了差的人們,在這裡商議事情的,談天說地,一碗茶也就是兩文錢,來這地方喝碗茶,吃碗爛肉面。倒也算是自在。當然,這茶館裡總能聽到最荒唐的傳聞,過去那些傳聞要麼是與西域有關,要麼就是與明朝有關。
什麼西域的女子身上帶着騷狐狸的味道,什麼明朝不日就打過來了,諸如此類的傳聞,即便反覆證明是假的,可仍然有人在這傳着,就像現如今,他們更是信誓旦旦的說着什麼,地震把中都都給震平了。
“諸位是不知道,我聽我大姑家的三舅子的二表叔說,那明朝皇帝如果當時不是在園子裡頭吃酒,估計一下就給震死了,知道他的金鑾殿不?聽說當時也是一下給震沒了……”
聽着那邊傳來的話聲,正在喝茶的男子那眉頭微微一挑,他知道這是謠言,他已經從皇上那裡知道,中都的損失非常有限。
“明朝中都新房修建的極爲堅固,幾乎未見裂縫,只有少數舊宅倒塌。”
這些人啊,總是喜歡傳播謠言。
可奇了怪了,他們還願意相信,那怕明知道這是假的,他們也願意信,也願意傳,有時候謠言總能給人看到一些希望,或許,對於這些人來說,那些謠言正是他們的希望。
就在這時,一個人坐到了他的面前,坐下的時候,那人又把腰刀放到了桌上。現在陝西,旗人出行必須攜帶兵器,漢人若是攜帶兵器以謀逆論。
“老哥剛從宮裡出來?”
來的人,看了眼面前的男子,笑着問道。
“嗯,”
他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我給你謀了個差事,這次是皇上親自擡得旗,包衣也是皇上親點的,明個,你就過去,拿着我的信。”
他說說話的時候,便把信遞給了這個男子。
“請老哥放心,小弟必定不會給您丟臉的!”
“知道就好,跟了新主子,好好侍候着,將來少不了你的富貴。”
隨後他喝了口茶,便起身離開了。
在茶館裡,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幕,沒有誰會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這年月,誰不去求人,誰不想有個好差事。可問題是很多時候,不是誰都能求着對的人。
這香要燒對!
要燒到最受寵的人那裡。
現如今,這朝廷裡誰最受寵,索額圖、納蘭明珠……人們能說出一串名字來,可若是提到皇上的“布衣之交”,恐怕也就是王化行了,他的官職不顯,當初也就是西征軍的隨吏,可誰都知道,他是皇上的布衣之交,他與皇帝相識於野,他從西域來的時候,皇上甚至特意與他一起在外遊玩了一天。
皇上爲何會那麼信任他?
沒有幾個人知道,但是明珠卻很清楚,畢竟,當年正是在他的引薦下,王化行才爲皇上所結識,而皇上對王化行的信任,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因爲皇上需要其出謀劃策,
過去如此,現在同樣也是如此。
又一次,玄燁穿上了便裝來到了王化行的府上,所謂的府上並不算寬敞,不過只有三間正房和三間偏房,可即便是如此,在這西安城中,能有這麼一處“大宅子”也是皇上格外的恩寵。
在阿古娜倒茶的時候,玄燁忍不住還是看了一眼,這滿是異域風情的女子,不過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然後纔對王化行說道。
“老天保佑啊!”
相比於過去,今天玄燁似乎心情非常不錯。
“看樣子,明朝今年是抽不開手,打過來了,從河南那邊傳來的消息,原本於河南的屯兵,有一半都調到郯城等地去了,糧草也大都調往那裡,至少今年,明朝肯定無法再西進了。”
在王化行的面前,玄燁並沒有隱瞞他內心的歡喜,原本他最擔心的就是明朝會突然打過來。
“嗯……”
王化行略點下頭,然後說道。
“確實是老天保佑,這一震,至少給了咱半年的時間,皇上,要趁早決定啊!”
所謂的決定,倒不是其它,而是要把西安的旗人,儘量往西遷移,畢竟,那裡現在已經差不多騰空了。
“嗯,快定下來了,別人不說,至少旗下的奴才們是願意過去的,畢竟那裡有十幾萬西域女子在等着他們,他們肯定樂得過去。”
因爲王化行並不是朝臣,所以不能參與決定軍國大事,不過今天玄燁來他府上,倒也是不是爲了其它,而是爲了另一件事。
“熙如,這幾年,你於朕幫助甚多,朕這次來,不爲其它,是過來給你送禮的!朕差人從旗下給你選了二十名包衣,現在全都轉送給你。”
說着,玄燁從明珠那裡接過一張紙來。
“熙如,你已是漢軍正紅旗籍了,是朕親自擡得旗,既然是旗人,又焉沒有幾個奴才?收下這張轉贈文契,你便是他們的主子,操着他們的生殺大權。有這些人在下邊做官也好,爲將也罷,都是你的奴才!”
“皇上……”
王化行聽着皇上的話,不由爲之一驚,他更是連忙跪下去。
“奴才謝過皇上!”
叩頭謝思後,他用顫抖着雙手接過這張紙,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這一份厚禮可說是萬金難買。因爲這些包衣旗人,哪怕將來入相出將,那怕就是封了侯,也仍然是他王化行的奴才!
一霎間,他的心裡甚至升起一種,爲皇上粉身碎骨的念頭。
畢竟,現在旗裡的奴才不多了,就是奴才前幾年也都擡籍爲旗人了,那點奴才,還是這幾年剛納的包衣……
“皇上大恩大德,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亦是難報萬一。”
“起來吧,朕要的不是你粉身碎骨,要的是你爲我大清盡忠辦事。”
對於王化行的反應,玄燁倒也頗爲滿意,二十個包衣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送給他正合適。聽着皇上的話,王化行再次叩頭,在起身後,平息一下心情,他看着皇上,仍然激動不已的他,好一會才說道。
“皇上,其實奴才這幾日一直想要去見你。”
“哦?可是有什麼事情?”
玄燁看着王化行,知道他肯定是有話要說,而一旁的明珠也盯着王化行,他這個結拜兄弟現在是越來越受皇上的信任了。
“皇上,奴才上次在西域得了一個寶貝,一直尋思着,想把這個寶貝獻給主子。”
過去,王化行都是稱臣,而現在被擡了旗的他,立即改口稱了主子,似乎對於這一切,他早就是心存期待了。
“寶貝?什麼寶貝?”
玄燁有些詫異的問道,而明珠也有些詫異,就他所知,王化行並不是一個貪財的人。他在西域得到什麼寶貝了?
“皇上稍等,奴才回屋裡取。”
片刻後,王化行從屋裡取出一個卷軸,在皇上的注視中,他展開了卷軸,然後對皇上說道。
“皇上請看!”
地圖?
一開始還以爲是副畫的玄燁,看到只是一份地圖的時候,不由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王化行說道。
“熙如,這是什麼?”
看着地圖上那根本就看不懂的蝌蚪文,玄燁有些不解的問道。
“皇上,可知道,西域往西有多大?”
看着皇上,王化行指着地圖說道。
“西域往西土地遼闊不下數裡,羅剎就在這裡……”
指着地圖上的一個位置,然後王化行又繼續說道。
“羅剎可謂是強國,帶甲不十數十萬,而西域與羅剎之間,還有哈薩克,還有……”
指着地圖,王化行爲玄燁上起了地理課來,而玄燁也慢慢的爲其所吸引。
“……往南朝貢,需經過波斯,往南既是印度……”
“熙如,你的意思是……”
玄燁擡起頭看着王化行,然後說道。
“待佔領西域後,我們繼續往西、往南,然後……”
突然,看着那地圖,玄燁似乎明白了,明白了王化行的意思,他的手在地圖上一圈,然後激動的說道。
“如此一來,明朝既可爲我大清環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