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魔們發現天空中還在打,頓時一顆本就蠢蠢欲動撿便宜的心更加按捺不住了。經過一番密謀,他們最後派出了七個魔族好漢突襲夏荊歌, 這七個好漢個個修爲都比夏荊歌高上一大截, 個個都能和方向禮勉強分庭抗禮, 人去得這麼多, 自然是務求能夠一擊必中直殺夏荊歌, 在他發揮特殊的身體素質前先把他殺了。
這個陣容,就連風甫凌心裡都爲夏荊歌捏上一把汗。
他倒不是覺得夏荊歌一定就能躲過去這七魔的圍毆,只是不相信九華派不會好好保護夏荊歌而已, 看夏荊歌那邊都打了一天了,九華派還沒什麼反應, 就知道事有蹊蹺了。只是此次出擊乃是烏梳一力促成, 又有許多魔對夏荊歌咬牙切齒不肯放過這一次機會, 風甫凌也不好狠攔着,只稍稍提醒了, 看着他們摩拳擦掌地準備罷了。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那七個好漢過去不多時,就被夏荊歌的護衛切瓜似的切了,一刻鐘不到,七人就只剩了三個狼狽不堪地逃回來。帶回來的消息是那個新來的護衛太厲害了,他們根本和他不是一個修爲等級的, 這能逃回來還是對方手下留情。
烏梳臉色鐵青, 風甫凌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憂慮, 心道這下恐怕真要請管叔過來了。其實本心講, 風甫凌是不太願意和管羿待在一處的, 自他爹死後,管羿脾氣愈發陰晴不定, 又似乎隱隱有種對他移情的感覺,對他的事管得寬也就罷了,還視夏荊歌爲眼中釘,提起來就是一副此子合該挫骨揚灰的態度。所以風甫凌給管羿安排了個相隔兩界的差事,等閒並不想見到他。
但到了需要管羿的時候,風甫凌也不會爲這點小事避諱他。更何況風甫凌也不想看到自己手下們幾十幾百年的修爲就那樣三兩下就丟在了夏荊歌身上。那不但會讓己方實力迅速削弱,也會讓夏荊歌越來越拉仇恨。他想來想去,只有叫管羿來是最妥當的,夏荊歌只有在六部上魔身上討不了多少便宜,這其中又只有管羿是跟自己差不多的情況,連烏虹也未必就抵得住夏荊歌的吸收體質。只不過此前方向禮比起管羿就太弱了,風甫凌更擔心管羿一出手,夏荊歌立刻就身首異處,所以一直壓着沒提此事。現在換了個看起來修爲很不錯的護衛,風甫凌也更放心些。
“我去請管叔。”風甫凌站起來。
“管叔正領着天界戰線,若是讓他過來,天界那邊怎麼辦?”烏梳皺了一下眉,不是很贊同。
“那你說還有誰能擋得住夏荊歌。”
“可是……”烏梳還要再說什麼,齊喑上前攔了一下她,提議道,“屬下也覺得請尊上抽身來對付夏荊歌不太妥當,不如另尋他人來對付他。”
風甫凌看了齊喑一眼:“你有合適的人選?”
“是。”齊喑又道,“屬下以爲姜虞合適。此人祖上乃是六部上魔旁支,修爲也一向高深,如今在魔域也是閒着,正好召他來頂,咳,參戰。”齊喑作爲先代魔君遺留下來的心腹,也是深知風甫凌必不捨得對夏荊歌下死手的。經過風甫凌對着夏荊歌那一次二次三次無準則的反常行爲,他對風甫凌的要求也是已經一降再降,如今只盼他不要爲了夏荊歌影響到大體戰局罷了。因此他知道夏荊歌很不可能真的被己方拿在手裡,推薦姜虞就是讓他來頂缸拖住夏荊歌和他護衛的。
“姜虞?你是說姜馳的爺爺?”風甫凌挑了一下眉,見齊喑胸有成竹地應了是,料想他把握不低,再想到人家姜馳這個唯一的孫子還是夏荊歌給找回去的,姜虞對夏荊歌怎麼着也會手下留點情,就道,“那就讓他試試看能不能和夏荊歌兩人正面作戰。”如果姜虞真的可以擋得住,那這人顯然就是比管羿更合適的人選了。
人選定下,風甫凌就讓人散了,自己出去看遠方的天空,那邊果不其然已經沒有了打鬥的跡象。他甚至聽到不遠處有魔罵罵咧咧:“那羣黑心修士果然是使詐騙我們過去,你們看一招得手就不打了!”
大家紛紛附和齊罵修士詭計多端。
和許多年前修士大罵魔狡詐如出一轍。
風甫凌對着月光蒙約的夜空露出一絲微淺的笑意。
真正停戰的原因當然不是收到了人頭,而是問非劍靈看過範易時對付魔族殺手那幾個輕描淡寫的招數後,就知道人家這頭一天都在逗自己玩呢,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啪一聲就回到了劍裡。
夏荊歌轉頭去看範易時,果然見他又重拾熱情地盯着凜然冰寒的劍身放射目之迷樣激光。
夏荊歌也唰地一聲收回了劍身,把陪伴自己多年的劍柄揣進了懷裡。
範易時見夏荊歌完全沒有給自己再看兩眼的意思,露出些許失望之色,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夏荊歌都要忍不住思考,範易時這個情劫的情其實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系在了自己的劍身上了。……別說,問非劍和他有靈魂契約,而問非劍又是物靈,理論上也不能跟情這個詞掛上鉤,把這情劫就籠統安到夏荊歌這個主人頭上還真不是沒有可能。
夏荊歌一邊腹誹着範易時,一邊離他遠了些。現在問非劍靈連劍刃屏障都不肯打出來了……
“你這把劍很特別,尋常劍靈根本不可能有情緒的波動,你知不知道這是爲什麼?”範易時突然問了一句。
夏荊歌搖搖頭,他也一直覺得問非劍靈很不一般,但爲什麼他能保留一定程度的六感,夏荊歌還真的沒想通。總不能這也是因爲他自願才能保留下來些許吧?
範易時頓時失望地長嘆一聲。
如此又過了一旬左右,倒不再有魔突然從刁鑽的角度冒出來刺殺夏荊歌,但相應的,夏荊歌也幾乎沒有什麼收穫了。法陣內部的修士還在和幾個陣眼進行着激烈的爭奪戰……內部死傷已經十分慘重了,修士這邊借夏荊歌的幾次假離騙得陣法停了一次,搶救出了少數傷員,補充進了少數人手,雙方就又被陣法隔離了起來。總之一時半會誰也擺脫不了這種膠着狀態。
也就是這時候,夏荊歌收到了趙御的信息,說是清渠打架打完了,是個修士。修士……夏荊歌在半空中突然就收了御行的真氣,差點沒直接掉下去摔成肉醬。他在空中打了個旋,堪堪穩住身形,就看到範易時已經追過來了,他見夏荊歌自己穩住也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你怎麼掉下來了?”
“收到一個訊息。”夏荊歌朝他虛弱地笑了笑,“我要離開這裡兩天,你先回去後方吧。反正這些天也沒人來送修爲了。”夏荊歌邊往後方飛邊給柳向塵發了訊息,讓他多派些人來這邊等着,以防魔族發現自己不在突然撤了陣法補充人員進去。範易時本來跟了夏荊歌一程,但很快就被嚴正拒絕了。
夏荊歌又飛了一天,終於到達了原本的那個結界,趙御已經在結界邊上抱着清渠等着他了。夏荊歌才走到他面前,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孩子就對着夏荊歌咧開嘴笑起來,笑着笑着,又伸手朝夏荊歌揮了揮。趙御見狀,就把清渠往夏荊歌懷裡遞了遞。夏荊歌這次沒有後退,他擡起雙手學着趙御的樣子把清渠接過來了。
清渠到了夏荊歌懷裡,就睜着那對烏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夏荊歌,彷彿是在認臉。夏荊歌低頭和他對視,心裡竟微微地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來。這感覺細微而柔軟,綿綿的,甸甸的,讓人說不清究竟是怎樣的滋味。
小孩子又朝他甜甜地笑了。
夏荊歌也回以微微一笑,伸出食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臉頰,說道:“從今天起,你叫夏清渠了。”清渠那雙烏溜溜的眼睛轉了轉,往夏荊歌懷裡拱了拱,夏荊歌順勢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雖然並沒有親自哄過小孩子,大抵是常看趙御哄看熟了,如今做起這一套來竟十分的熟稔自然,彷彿他已做過許多次了似的。
趙御把一個空間袋遞給夏荊歌:“少君愛喝的露和奶我都給你裝好了,每天定時喂六次就可以,分量標準我也給你準備了幾份參考,你多喂幾次心裡就有數了,不要喂太多撐着少君了,容易撐出毛病。”
夏荊歌認真點頭,打開空間袋看了看,心裡有了個底,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問題,又想到他們門派裡還是養過兩個小孩的,真有什麼疑問到時再問也一樣,就把空間袋收了起來。
趙御又問起來:“蜀山那邊打完了麼?”
夏荊歌搖搖頭,“恐怕要因爲我打上許久了。”他擡眼看看趙御,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你最好不要去,我不能保證自己不會揭穿你的身份。”
趙御啪一聲展扇一笑:“放心吧,我才懶得去掙這個功勞。”
夏荊歌笑了笑:“那我走了,這段時間多謝你了。”
趙御拱拱手:“你也是。照看好我們少君。”
夏荊歌給夏清渠戴上了能防風的連衣小兜帽,趙御也算是十分細心的人了,竟然連這點都想到了。夏清渠似有所感,又掙扎着想從夏荊歌懷裡出去,伸手想去撈對面的趙御。趙御順勢抓住他的小胖手搖了搖,笑容大大的:“少君,後會有期啊。”說罷直起身,朝夏清渠揮了揮手。
夏荊歌到底沒能直接離開,他還沒走兩步,就看到了憑藉傳送法陣到達的風甫凌。
他看起來比兩個月前瘦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