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赫嘉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的心跳得飛快, 但他知道這可不是因爲什麼悸動,而僅僅只是覺得震驚。
徐誠的手腕如鐵一般牢牢禁錮着他的腰腹,陳赫嘉掙了掙, 掙不開, 徐誠炙熱的氣息就在他頸後, 縈繞着濃重的酒氣, 他咬脣, 對徐誠說:“放開。”
徐誠似乎也愣了那麼一下,才又繼續軟軟道:“赫嘉……”
陳赫嘉提高聲音:“放開!”
世界安靜了一瞬後,徐誠終於還是緩緩放開環繞在陳赫嘉腰間的手, 他站在那裡,眼圈微紅, “赫嘉, 不要拒絕我。”
陳赫嘉沒有回頭。
“徐誠。”
他說:“裝醉很好玩?”
陳赫嘉深吸兩口氣, “你剛剛說過的話,我權當從來都沒有聽見過, 謝謝你的幫忙,但是現在我要走了。”
說完,陳赫嘉就走到客廳的沙發前拿過自己的手機轉身往門外走。
與徐誠擦肩而過的時候,徐誠一把拉住他。
“赫嘉……你不要這樣。”
陳赫嘉低着頭,說:“如果你非要一個答案的話, 徐誠, 你知道我們沒有可能。”
“爲什麼?”
徐誠的手在抖, 然而陳赫嘉卻毫不留情地掰開他的手, 聲音十分冷靜:“你是譚永輝的朋友, 情同手足,而我, 是譚永輝的情人,你不覺得我們以這樣的關係談論感情很好笑嗎?”
說着陳赫嘉還真的笑了一下,兩個人錯身背對背站着,陳赫嘉說:“這就像,像弟弟和他的嫂子滾上一張牀一樣可笑。”
“赫嘉。”
徐誠的手指緊握成拳,“你和阿輝在一起,是沒有未來的。”
“和你就有嗎?”
陳赫嘉轉身,看徐誠逐漸彎下去的背脊,“就算我會離開譚永輝,但離開他的同時,我也會遠離你們,再進入你們的圈子只會讓我覺得難堪,如果你真的明白我,就不要對我提出這樣的請求。徐誠,我是個自私的人,不能迴應你,也迴應不了你。”
徐誠終於痛苦地閉眼。
就算他在做出那些舉動的時候就已經預測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但當陳赫嘉拒絕的話語真的響起在他的耳畔,徐誠還是不可避免地感覺到從心腔傳來的窒息一般的痛楚。
是他太心急了。
心急到慌不擇路,選擇用這樣一種突兀的方式來試圖打動陳赫嘉。
他一時暴露出來的喜歡,又怎麼比得過譚永輝八年來的潤物細無聲。
“我知道了。”
徐誠鬆開自己的拳頭,努力放鬆自己的面部表情,待他轉頭,便又是那樣一個笑着的徐誠。
“抱歉,讓你爲難了。”
他故作輕鬆地攤手,“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你也不用急着走。”
陳赫嘉微微搖頭,“徐誠……”
“好了!”
就在陳赫嘉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徐誠又忽然忍不住低吼了一聲,吼完他又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控制不住的激動,於是帶着一種抱歉的笑容說:“……好了,別說了。我現在去洗澡,等我……等我把自己打理好了,我再跟你談論一下你弟弟的事情。”
說完他又趕緊補了一句:“你總想知道你弟弟紀揚現在在哪吧?那就別走了。”
陳赫嘉定定地看了徐誠一會,終於點頭,低聲說:“好。”
後來陳赫嘉依舊是坐在沙發上等徐誠,徐誠這個澡洗得有點久,差不多快半個小時纔出來。
等徐誠一邊擦着頭髮一邊走出來的時候都十點四十多了,他先去瞄了一眼廚房,打開冰箱,發現今天他做的菜陳赫嘉都沒怎麼動,於是問了一句:“赫嘉,你怎麼好像沒吃什麼東西?”
陳赫嘉轉身看他,“我……不是很餓。”
徐誠頓了一下,才慢吞吞地關上冰箱門,“你太瘦了,平時應該多吃點的。”
陳赫嘉笑一笑,沒說話。
氣氛一時有點幹,徐誠走到沙發的另一邊坐下,兩個人沉默許久,徐誠纔開口說:“你弟弟他……現在在一個叫做白朗的人家裡。”
“白朗?”陳赫嘉皺眉,“這是個什麼人?”
“他是個兒科醫生,呃……但是他之所以會把紀揚帶回家……這個原因,等明天我帶你去見他的時候,你再好好和他說吧。”
怎麼又是醫生?
陳赫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何況,隨便就帶個陌生男人回家,這個白朗,該不會是他想的那種……人吧?雖然說是兒科醫生,聽起來比較有愛心,可是他還是很不放心,於是他問道:“這個白朗住哪兒?你把他的地址發給我,我現在去找他。”
說着陳赫嘉就想起身,徐誠趕緊站起來拉住他。
陳赫嘉看了一眼徐誠,徐誠又閃電般地鬆手。
“你不要急,現在這個時間,那個醫生還有紀揚也肯定已經在休息了,這個人我姐去查了,不是什麼壞人,而且他也一直有積極地找紀揚的家人,所以我們才能這麼快查到紀揚的下落,你不必擔心紀揚的安全問題。”
想想也對,陳赫嘉只好又坐下,“那你還是先把他的地址給我吧,我明天一早就走,去把他接出來。”
徐誠說:“我可以明早陪你去。”
陳赫嘉搖頭,“不用了,已經麻煩你夠多了,這次你幫我找到紀揚,是真的很感謝你,我當時也的確是什麼都沒準備,一慌神就跑了回來,要不是你,我現在可能還要去找一些門路才能找得到一點線索,所以,你已經幫我足夠多了。”
徐誠苦笑:“赫嘉,從香港回來到現在,你都對我說過多少次謝謝了?”
陳赫嘉禮貌地笑了笑——那笑容在如今的徐誠看來卻是已經有些疏離,他說:“你幫了我忙,我道謝是應該的。”
徐誠只好妥協,他嘆了一聲,才又問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香港?”
這次陳赫嘉想了想,答道:“你如果有事的話就先回去吧,我在這邊可能還有一點事情要處理,可能要待幾天,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
徐誠看着陳赫嘉微笑的表情,沉默了半晌,才終於瞭然地點了點頭。
“好。”
他想,果然……這下好像連親密的朋友都再做不成。
陳赫嘉像只刺蝟。
在譚永輝的面前是被迫掀開露出柔軟的腹部,但對別人,只要稍微觸及到他不願去觸碰的領域,他便會把自己包起來,冷漠,又刀槍不入。
可惜他做不了譚永輝,沒有遇見過陳赫嘉稚嫩的時候,也不能如譚永輝一般用野蠻粗魯的手段得到他。
即便那結果會是他想要的,可是過程裡……他卻捨不得。
後來兩個人都沒話再說,幹坐那裡相顧無言,陳赫嘉一口喝完之前徐誠給他泡的已經冷掉的茶水,這才起身,“該去睡覺了,晚安。”
徐誠擡眼看他,也溫柔地笑了笑:“晚安。”
陳赫嘉擡步往樓梯那走,但才走到一半,在這寂靜的夜晚,竟然有突兀的門鈴聲響起。
兩個人都驚了一驚。
陳赫嘉站在樓梯上回身與徐誠對視,徐誠也同樣一副十分疑惑的神色。
經過今天下午的那通電話,現在徐誠心裡其實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但門鈴一直在響,他只好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聶爾斌那張帶着疲倦神色的臉就出現在徐誠面前。
徐誠:“……”
聶爾斌可沒管徐誠是什麼臉色,嘴巴里嘟囔着“累死我了”一邊擠開他走進來,當他的視線與站在樓梯那的陳赫嘉對上的時候,才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道:“我可算是沒猜錯地方。”
說完他站在那裡叉着腰,“赫嘉,你怎麼忽然就跑回大陸了,你知不知道譚永輝那個王八蛋爲了你差點把醫院都攪翻了?我被他每分鐘一個電話地催,叫我來大陸找你帶你回去,對了……你電話怎麼打不通?”
陳赫嘉只站在那裡冷冷地看他,並不說話。
聶爾斌眼睛珠子轉了轉,又回頭看那裡靠着牆壁站着的、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徐誠,“喂喂喂,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吧。”
徐誠給了他一個白眼,起身,“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的。”
聶爾斌露出一副這還用問的神色,“查唄。”
說完他朝陳赫嘉那裡努努嘴,“怎麼回事你們兩個?譚永輝只差沒在醫院裡打人了,要不是被他爸震住了,我估計他要頂着背上的燒傷跑出來。”
“他也燒傷了?”
徐誠也一震,很明顯不知道這件事。
而陳赫嘉則是皺眉——他只知道譚永輝也被燒傷了,但燒傷的部位是哪,嚴不嚴重,他一概選擇了去無視這些問題。
聶爾斌一咧嘴,“可不是,背都差點燒糊了。”說完他又看陳赫嘉,對他說:“赫嘉,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啊……你說阿輝爲了你出入火場兩次,第二次還差點把自己給燒廢了,你怎麼說跑就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