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盛大的訂婚典禮成了全港的一樁笑話。
典禮當日, 張氏董事長張千無由宣佈訂婚取消,在座賓客各個一頭霧水,敗興而歸。
若是就這樣也就罷了, 第二日, 有狗仔忽然爆出張家醜聞, 原本張千十分中意的乘龍快婿身份一變, 竟是張太太多年前的婚生子, 這下,整個香港媒體都炸開了鍋,張氏名譽掃地, 千禧股票暴跌。
不出三日,就又有媒體拍到張氏夫人被張千掃地出門的場景, 張何靜疑跪在門前苦苦哀求, 卻依然被張千一把推出門外, 隨之一併扔出的,還有何靜常年出國旅遊攜帶的行李箱。
鏡頭之內, 何靜很快被張家司機強制帶上車,去向不明。
隨着事件不斷髮酵,何靜的過往和此次事件的主人公陳赫嘉幾乎被媒體扒了個底朝天,意料之外的是,或因陳赫嘉的相貌身世, 這個英俊至極的青年在全港少女圈子中爆紅了一把, 吹捧其顏值驚爲天人的不在少數, 隱隱還有了些粉絲趨向。
再繼而, 媒體話題又很快轉向了陳赫嘉的老東家:BATTLE。
過往陳赫嘉陪同BATTLE少東家譚永輝出席各個場合的照片被不斷扒出, 連同二人之前的採訪也一併做成合輯,兩個相貌出衆的男人站在一起, 私下動作親密引人遐想,又引發了一波輿論爆點。
此時此刻,在手機上刷着新聞的譚永輝臉色漆黑。
那日他被鎖在房內,直至下午1點纔有人過來給他開門,當時易信也很驚訝:“譚總?你怎麼在……”
特意被陳赫嘉叮囑下午要過來拿東西的易信猛然意識到,陳赫嘉哪是讓他過來拿東西,分明就是來給譚總開門的!
譚永輝也不管他,門一打開便立刻衝了出去,手機被明晃晃擺在桌上,譚永輝一把拿過,立刻給司機打電話說要去張家訂婚典禮現場。
誰知司機告訴他:典禮取消了。
譚永輝還來不及高興,手機上便進入一條消息:
我走了,勿找,勿念。
發信人:陳赫嘉。
他立刻就慌了,待電話撥回去,機械的電子女音卻提醒他: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陳赫嘉就這樣徹底消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查他的航班記錄,顯示陳赫嘉是回了B市,可譚永輝多次派人在大陸查探,信息都顯示,陳赫嘉、包括他的繼母、弟弟統統都不在原居住地了,再查陳赫嘉、楊真名下的資產,皆一無所獲。
譚永輝焦躁得要命,他想過陳赫嘉會訂婚,也許真的會結婚,但他總還能看見他,只要能見到這個人,他想他總有機會的,多年前的陳赫嘉就是受不住他的糾纏,那他再糾纏一次、不要臉皮也就罷了,可現在陳赫嘉卻是像人間蒸發了,這讓他怎麼不心焦?
再接着,就是媒體曝出陳赫嘉的身世,就連譚永輝自己都被驚了一驚。
越往下查,牽扯的過往就越刺痛譚永輝的心,過去他只是知道陳赫嘉童年經歷不太美好,但每個人總有些傷疤,他沒想過刨根問底,等現在媒體將這一切都攤開在他面前,他後悔到想跳腳。
彷彿幼小的陳赫嘉就坐在他面前哭,哭得無聲又用力,譚永輝夜裡睡都睡不好,一閉眼,陳赫嘉落淚的樣子就浮現在眼前,譚永輝回憶,除了兩人第一次的□□陳赫嘉哭到岔氣外,他好像沒有再哭過。
那麼,再見到自己的生母時,陳赫嘉會哭嗎?他哭了嗎?
他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與張家周旋?
譚永輝不敢再想。
……
“譚總,這些新聞……您看?”
見辦公桌後面的男人擰着眉頭久久不言語,公關部負責人不由出聲提醒:“若再任輿論發酵下去,還不知公司會被——”
“撤掉。”
話還未完,譚永輝就冷着聲吩咐,手機“啪”的一聲被他倒扣在桌面,彰顯着主人此刻的不耐心情。
負責人不敢多言,微點了頭就準備離開。
“等等。”
臨了,譚永輝又叫住他:“與陳赫嘉相關的任何新聞,全部都撤掉,不管花多少錢,誰都不能嚼他的舌根。”
“這……”
負責人有些爲難,“陳先生目前正是媒體大肆報道的對象,若要撤掉……”
“你是聽不懂嗎!”
譚永輝擡眸,語氣裡隱隱帶了幾分怒氣:“我叫你,撤掉。”
“好的。”
眼見譚總要發火,負責人有苦難言,卻也只能先點頭退出了辦公室。
人一走,譚永輝也站了起來,他焦躁地在辦公室走來走去,就這樣來回踱步了約十分鐘,又返身至辦公桌前摁了秘書內線。
“易信呢?我怎麼還沒看見他人?”
自譚斌華回來後,這總經理辦公室外面的秘書們都已經被遣散了個乾淨,譚董的助理代替了原本陳赫嘉的位置主持大局,此時聽到電話裡譚永輝的暴躁語氣,這位助理眉頭都不皺,溫聲道:
“易經理剛剛提交了辭呈,譚董已經允了,他現在應該正在收拾物品。”
“什麼?”
譚永輝聲音頓時高了一度,“我不是讓你叫他過來嗎?怎麼能讓他辭職?”
助理不疾不徐:“您可以過問譚董。”
譚永輝氣到想摔電話,立刻拿了外套就往樓下走。
他一到人事部,正圍攏着易信道別的人羣一下子散開,譚永輝目不斜視地朝易信走過去。
“你是不是知道赫嘉在哪裡?”
易信的動作一頓,“譚總,這個問題,您每天都要問我一次。那麼,我今天的答案也和以往一樣,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譚永輝的語氣斬釘截鐵:“你辭職,就是打算去找他。”
“不是。”
將自己最後一件物品放進箱子,易信終於轉頭與譚永輝對視,譚永輝的身高過高,易信不得不昂着脖子,認認真真地看着他。
“我想,這一次,赫嘉是想徹底擺脫所有的過去,所以,他連我都不要了。”
“我辭職,是因爲要和男朋友去瑞士,但如果未來有一天,你真的還能找到他,我希望你會真的待他好。”
“譚永輝。”
不再稱呼這個男人爲譚總,易信站得筆直,“這是我作爲赫嘉的朋友,能對你說的最後一番話。”
譚永輝一時間,啞口無言。
或許,他真的徹底失去這個叫做陳赫嘉的人了。
……
今年香港的冬彷彿格外漫長,又格外的冷。
隨着時間過去,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個名字爲陳赫嘉的男人開始徹底在港媒的文字中銷聲匿跡。
他的照片、採訪,所有相關的視頻統統不再存在,而一時大熱的張家秘辛也被炒成了剩飯,人們津津樂道的不再是珠寶大亨的走眼,新的明星、新的緋聞不斷冒出吸引着人們的眼球,很快,也沒人再關注張家。
最近,唯一讓媒體爭相追捧、長期報道的卻是BATTLE少東家譚永輝的一系列動作。
這個一向被稱之爲全港紈絝之首的男人彷彿一夜之間成長爲BATTLE真正的大家長,沒人再見過他出入娛樂場所,反而,他活躍在越來越多的公司場合,新品發佈會、新公益基金會的剪彩儀式,商業報紙上有關於譚永輝的文字佔據了大塊版面,他西裝革履,英俊的眉眼間充滿了成熟的魅力。
人們驚詫於花花公子的浪子回頭,也驚詫於譚永輝驚人的商業天賦。
他越來越沉默,亦越來越內斂,原本鋒芒畢露的男人不知何時收起了自己的脾性,談笑間,卻又殺伐果斷。
冬去春來,剛開春,譚斌華便對外界宣佈正式辭去董事長職位,作爲BATTLE唯一的繼承人,譚永輝理所當然地繼承了父親的職位,他大刀闊斧地對公司各項人事制度進行改革,這個傳承百年的家族企業第一次歷經大清洗,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
只是譚斌華稍微有些不滿:“阿輝,你也別做得太過。”
家庭晚宴上,譚斌華端着湯碗語重心長:“你纔剛完全接手公司,這麼做,會容易讓公司站不穩。”
譚永輝吃飯,不答。
長相清秀的男人坐在譚永輝對面笑笑:“老譚,不是說好了你不再過問公司的事情,我想,阿輝心裡也有數。”
“嘖。”
譚斌華嘆了口氣:“我這不也是擔心……”
正說着,譚永輝放下了筷子,他先是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這才道:“今年5月,我準備大肆進入大陸市場,這些年,BATTLE一直在大陸不溫不火的,我去大陸待幾年,把那邊的主流市場打下來。”
“大陸?”
譚斌華想了想,笑了:“你想去找人就直說,別拿公司做幌子。”
譚永輝也不反駁,站起來:“我吃完了,就先回去了。”
清秀男人立刻也跟着站起來:“阿輝,你就走?”
譚永輝拿了車鑰匙,並不回頭。男人還想追上去,譚斌華叫住他:“阿秀,好了。”
阿秀回頭,不安地咬了咬脣:“你說,阿輝是不是對我還有什麼意見?”
“他就這樣,這麼多年,你心裡沒數?”
譚斌華招徠阿秀坐下:“他現在能和我們坐在一起吃飯,就已經……”說着,譚斌華搖了搖頭,“不強求他。”
阿秀也只好點頭,想到什麼,又問:“老譚,那孩子,是真找不着了?”
那孩子?
譚斌華眯了眯眼,“他自己作沒的,自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