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凱行的家,雅緻清新,通屋都是竹木傢俱和綠植,坐久了,有在森林中的感覺,只是陽臺的防盜網上那稀疏的爬山虎顯示着冬天還沒有過去。
詹凱行鼻樑上架着老花鏡,鏡片後眼睛發射出冷芒,如子彈一般地射在端坐在眼前的易鳴身上。
被足足掃射了三分鐘後,易鳴緩緩地擠出一絲笑容,“詹老,你這炙熱的眼神,我快熔化了啊!”
“哼……”,詹凱行重重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還震得跳了跳,“你翅膀長硬了是吧,回來也不先來拜見長輩?!”
“是,是……這不來了嗎?”
易鳴虛心地低頭認錯,不是心虛啊,因爲他剛出軍營,就給詹凱行打了電話,但沒接通,然後就是跟常慼慼爲追查趙倫傑的事弄了好幾天,等再想起詹凱行這個授業恩師時,已經是一週後的事了,一打通電話,便趕緊提了兩盒茶葉上門。
“詹老,你看看,這茶,是我特地留下的,軍中特供,一等一的碧螺春!”,易鳴現在是真心虛了,這兩盒茶確實是碧螺春,是從常慼慼屋裡順的,據說是某個小明星爲了把自己送上常大師的牀而順路帶來的,這軍中特供是吹的。
“騙誰呢,現在都禁止特供了!”,詹凱行眼一瞪,從易鳴手中拿過茶葉盒看了看,的確是貴貨,“花多少錢買的,回頭我給你錢!”
“真沒花錢,老常那裡順的,借花獻佛而已,老常自上次聆聽你的教誨之後,深有感觸,這回知道我來你這,楞塞了這兩盒茶給我,一定要我帶給你!”
有一回易鳴實在扛不住詹凱行魔音灌腦的講課,把常慼慼拉來做擋箭牌,雖然常慼慼是滿臉崇拜之色地聽完,但之後,打死也不跟着易鳴來詹凱行家了,說詹凱行簡直比電影中那碎嘴的唐僧還要厲害,聽一小時,耳朵能嗡上三天三夜。
“哦,小常送的啊!”,詹凱行的臉色稍霽,不過很快眉毛又豎起來了,“你的呢,一走就兩年,連禮都不送!”
易鳴趕緊把胳膊、胸脯、大腿拍得嘭嘭作響,“我就是啊,兩年前,你說我要完好無缺地回來,現在身上零件一個沒少!”
“嗯……”,這回詹凱的眼睛不像機槍了,像是一部X光機了,將易鳴從頭倒腳掃描了一遍,“黑了一些,壯了一些,坐如鬆,嗯,看來軍營還是蠻鍛鍊人的。”
“呵呵……”,易鳴輕笑,在9413連,何止是鍛鍊,那完全是融化了再回爐鑄造的,不過他也只呆了兩年,如果再多一點時間,他肯定是精英中的精英。
“傻笑什麼?”,詹凱行眼帶欣慰,從茶几抽屜當中拿出兩個大紅本子,遞了過來。
易鳴接過一看,兩個紅本面上都有燙金大字,一個是“畢業證”,一個是“學位證”,“這是……”
“你這種禍害,不能留在學校污了純潔無比的師姐師妹!”,詹凱行義正辭嚴地開着玩笑。
“不會吧……”,易鳴有些發懵,還想着在大學裡談一場風花雪月、有聲有色的戀愛呢,這就被一腳踢出校門了,“詹老,這不合規矩吧,四年本科,纔讀兩年半,論文都沒答辯啊!你是不是做假證啊?”
“混蛋,誰做假證!”,詹凱行怒了,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拍了之後,還痛得收回手直握拳。
“別生氣,別生氣!”,易鳴趕緊拿起茶壺,斟茶認錯。
“你小子啊,這裡池子小,留不住你這條大龍了……”
詹凱行感慨了一句,更多的是驕傲,易鳴雖然不是他的正式弟子,但卻是他很是看重的年輕人,以前也動過收易鳴爲關門弟子的心思,不過看易鳴的心思與嚮往,卻不適合傳承他的衣鉢。
易鳴退伍當天,軍方對易鳴的評價書也很快進了學校的檔案,裡面記載了易鳴榮立集體二等功,同時也有一個內部警告的處分,不過易鳴都不知道曾經有功過相抵的事,不過按規定,這功大於過,何況易鳴也修夠了學分,所以詹凱行退休後第一次插手學校的事務,讓華龍學院的校委會通過了易鳴提前畢業的決定,至於論文答辯什麼的,有校長這個詹凱行六弟子作易鳴的論文指導老師,不過關纔怪。
易鳴真的眼睛犯暈,這在大學裡泡墨水還沒泡足一年,就去當兵兩年,剛退伍就說可以畢業了,雖然真的省下了一筆學費,可這個,自己都覺得這本科讀得含金量很低啊,不過華龍學院的文憑含金量也高不到那裡去。
“坐自己想做的事去吧,成才也不一定非要讀足四年大學!我跟你說啊,這人生的路……”
詹凱行斬釘截鐵地一揮手,開始了他對於易鳴的最後一課,這一講,從下午四點開始,一直持續到晚上十點才完,中間吃飯不過是花了十分鐘匆匆扒了個盒飯,他恨不得把畢生所學都塞進易鳴腦子裡。
九點半時,易鳴的眼神已開始泛散,聚不了焦,視線總在詹凱行注意不到時,望向牆上掛的時鐘,看着秒針慢悠悠地轉過一圈時,就恨不得將時鐘扔進時空隧道,讓秒針加速前進,又想爲什麼不在軍營,至少通過網絡授課時,他可以玩遊戲而不被詹凱行識破。
捱到了十點,詹凱行雷打不動的上牀休息慣例稍稍破了一下,多說了十分鐘,然後纔打着呵欠揮手讓易鳴自已滾蛋。
易鳴如同在法場聽到“刀下留人”一樣地心情大好,嘴上客套了幾句,但看到詹凱行把客套當真心話且有通宵達旦說話時,易鳴立即把洛雁拉了出來,說她已經等着他去花前月下談心論意,這才脫了詹凱行的魔音襲腦。
易鳴飛奔下樓,飛也似的鑽進了常慼慼的BMW,連連催促道:“快走,快走!”
“去哪?”,常慼慼在樓下吹了一小時的冷風,把手機都快用沒電了,腦子還暈陀陀的,剛纔跟有志於闖蕩娛樂圈的五個熱情妹子同時聊天,這發語音說得嘴都幹了。
“先走,別問,讓我靜靜!”,易鳴閉上眼,塞住耳朵,還是止不住腦子裡迴盪的呢喃聲音,這個慘啊。
常慼慼一笑,看來易鳴是被詹凱行洗腦洗得太久了,上次他試過一次,那簡直比動腦外科手術還讓人蛋疼。
等易鳴把腦子裡的聲音都打跑後,一睜眼,發現車已停在一家高級酒店之前,這酒店名字有些怪,叫H酒店,“怎麼停這了?”
“等會,好戲即將上演!”,常慼慼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什麼戲?”
“等會吧,快了!”,常慼慼扭頭東張西望,觀察了四周好一會,見沒什麼動靜,像做賊似的從車座底下抽出一個文件袋,扔給易鳴。
“這是……”,易鳴打開一看,裡面有一本護照,和幾扎美元,翻開一看,護照上的相片用的是他的,名字給改了,叫丹尼?易,發護照的國家叫特達尼特會魯,“這什麼玩意,你特會擼?給本假護照,幹嗎呢?!”
“真的,這是東非一個小國,幫你弄的,這國家承認雙重國籍,所以不用擔心移民後,就不是華夏人了!”
“不是,給我這個幹嗎?”,易鳴滿頭霧水,真沒打算移民啊,再說了,還去非洲,怎麼着也移民去歐美髮達國家啊。
“有備無患,預防萬一!”,常慼慼叼上一根菸,緩緩地吐出了一口青煙。
“你到底搞什麼?”,易鳴趕緊打開車窗,用手扇了扇,將煙氣趕出,“少抽點吧,以前也不見你抽這麼多煙!”
“呵呵,來了……”
遠處,有三輛車排成一列,緩緩駛向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