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此話的人,正是李明輝,他像是一隻紅了眼的野獸,想要魚死網破,做最後的掙扎。那些原本也跟着向總站了起來,準備離去的人, 也都回過了頭來看着他。
“今天下午,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他略低着頭,表情落寞,輕聲苦澀說道。
向總吸了口氣,低沉着聲音回道:“希望如此。”
......
中午時分,我在公司附近隨意找了家飯店吃了頓快餐。飯後,我習慣性地叼着根菸走着路上,擡起頭來看看天空,卻發現天色一片灰濛,陰霾背後的太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面紗,透露着暗淡的光芒。我彈掉菸灰,心裡暗想道:“也許,所有的陰霾很快就會被一掃而空了。”
剛上到公司,走進辦公室裡卻恰巧看到李明輝正陰沉着臉在我的工位一旁站着,看樣子是在這裡等了我有一陣子了。
“怎麼了,找我有事麼?”我向自己的工位走過來,如同對着空氣淡然道。
“出來談談。”
我答應了李明輝出去談,但這次不適在吸菸區,而是上了這棟寫字樓的頂樓天台。天台上的風很大、很大 ,李明輝上到天台後,並不急着說話,而是拿出一根菸,奈何打火機按了好多次都被風給吹滅,像是映襯了此時他狼狽的樣子。
“吧嗒。”
我拿出了韓月送我的Zippo防風打火機,幫他把煙給點上,然後自己也點燃了一根菸。
彼此沉默了好一陣子,李明輝才終於開了口,話音中帶着滄桑的語氣:“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從哪裡弄來的錄音,但現在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那的確是我說的話......呵呵,這真是可笑至極!”
“我也只是運氣好而已,如果那個晚上我沒有偶然聽到了你們說的話,那你的計劃一定會進展得很順利,此時此刻我也不會再有機會和你在這聊着天了。”我看着遠處那烏雲密集的天空,緩緩回道。
“我千算萬算,沒想到最終卻輸在了你所說的‘運氣’上!”
“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懂。”我轉過身來,看向了他,繼續道:“我究竟哪裡得罪你了?三番兩次想要算計我,至於麼?且不說你的能力如何,但以你和向總這麼多年的關係,再加上你的資歷,我相信去到哪都不會差到哪裡去,何必非要花這麼大的代價留在啓晨呢?”
聽完我的話後,李明輝突然一陣近乎癲狂的長笑,沉默了一會後,他眼圈發紅,盯着我厲聲說道:“你說的是‘向臨東’那個老狐狸麼?程庭,你還是太年輕了,你真的以爲向臨東是你們看到的那個樣子?你根本就不瞭解真實的內幕......當年我和向臨東同時加入啓晨,那時候啓晨還只不過是一家剛成立不久的創業公司,總經理的位置也還不是他......後來公司發展得越來越好,原先的老闆有意讓我和向臨東來打理公司,但公司總經理的位置只能有一個。”
“然後呢?”
“其實當初公司裡面大多數人都是很看好我的,好幾個股東都希望能讓我當上總經理的位置,可是,在開股東大會投票選舉的那天,出現了一些意外......我老婆那天正好要生了,我沒有辦法,只好選擇了去醫院陪着她,棄權了選舉的機會。說真的,以我當初和向臨東好搭檔的關係,我真的覺得誰做那個位置都無所謂,可我沒想到他向臨東坐上那個位置之後一切都變了!一次次給我下套,再找理由把我的職位給降下去,最讓我無法忍受的是,當初我團隊裡面的那些人,一個一個的全都被他踢出公司!再到後來把我調去了一家業績最差的分公司,斷了一切我有可能晉升的機會!”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臉色潤紅,那是被氣出來的,字字句句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
根據李明輝的表情來看,他此時說的話不像是編出來的。我忽然有些理解他爲什麼會這麼做了,其實每個“變壞”的人,曾經都是一個老實人,而發生了改變的原因,要麼因爲欲-望所驅,要麼因爲仇恨所致,在這件事情裡面,向臨東是前者,而李明輝則是後者。至於,向臨東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李明輝所說的那樣,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其實我已經算是網開一面了,沒有把事情做絕,因爲我所掌握的證據,並不只有這些。”我平靜道。
李明輝難以置信地看着我,而我在他驚訝的表情中,拿出手機播放了當時他和王浩在宵夜檔裡見面的視頻,雖然視頻只有短短的幾秒鐘,但這已經足夠了。
這一次,他沉默得更久了,直到空中飄起了毛毛細雨,那細雨打溼了他那件褶皺的襯衣,他低聲說道:“我輸了,也不想再這麼繼續掙扎下去了......希望這段視頻不要流出去,給我留最後一點尊嚴吧,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唉,真是後生可畏啊!”
他嘆氣搖了搖頭,一小會繼續道:“程庭,我給你提個醒,你要小心王浩,他這個人太有野心了,而且心機很重。”
我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天台。
......
在這個下午繼續開的會議裡,最後的結果是:李明輝選擇了向所有人坦白,自己一個人承擔了所有後果,沒有把王浩給說出來,而公司最終給出的決定是,開除了李明輝,並且讓他從此以後不得再從事廣告行業,否則就把它的這些事情全部都公佈出去。這,無疑是把他列入了廣告行業的黑名單裡,在這個年齡裡,從頭來過談何容易,事業前途可以說是折掉了一半......
在同一個下午裡,李明輝連工作交接都免去了,直接收拾東西離開了公司。我看着他離去時那落寞的背影,心裡想: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了他吧。
次日,也是年假前上班的最後一天了。這一天早上,我到了公司後,卻發現很多同事用異樣的眼神看着我,這讓我感到一頭霧水。
“有些人就是命好,眼看着本來都要被開除了,結果不僅沒被開掉,反而還升職了!”
“唉,咱們就是沒這個命,要有這運氣,我也行。”
那些八卦的人又開始在竊竊私語了,還時不時看向我。我沒有理會她們,因爲對於我來說,這不僅僅是年假前上班的最後一天了,還是我在啓晨上班的最後一天,我已經決定辭職了,今天就走。
打開了電腦準備寫辭職信的時候,我收到了公司發來的郵件,大概的內容是說,由於我這大半年來表現得很不錯,因此晉升成爲組長,年後如果表現優秀的話,將有機會升爲新一任主管。
我驚訝地看完了那封郵件,然後也明白了爲什麼在我來到公司的時候,那些同事會以異樣的眼神看着我,還說什麼“運氣”、“升職”,原來說的就是我。然而我還是打算辭職,我對這家公司已經沒有任何想要繼續待下去的欲-望了。
敲完了辭職信之後,我去了向臨東的辦公室,因爲沒有了主管,現在他就暫時是我的直屬上司了。
“小程啊,這麼好的機會,只要你再努力一下,很快就可以坐上主管的位置了,想想像你這麼年輕的主管,能有幾個人可以做到?你就真的不打算再考慮、考慮了嗎?”向臨東語重心長地對我勸說道。
“謝謝向總,但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還是選擇辭職,但是......”我猶豫了一下,繼續道:“今天最後一班,我希望公司可以一次性結清我的工資,可以嗎?”
他沉吟了一下,道:“好吧,既然你已經想好了,那我就不再勸你了,你的請求我會和財務說明的,這一點可以放心......過個好年,希望明年你能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
“謝謝!也祝您過個好年。”
在我抱着一個裝着文件的小箱子準備離開公司時,其他人都很不理解我爲什麼要放棄這麼好的機會,覺得我是個傻子。可我又何必在意別人怎麼說呢,我反而覺得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一切都變得輕鬆起來。
電梯到了樓下,我走出了寫字樓,與此同時,我聽到了旁邊有人喊了我一聲。
“要走也不差這麼一會,有沒有興趣一起喝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