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陳醫生這麼一說，我慢慢地掙扎着站了起來，然後朝他們努力地擠出了一個微笑。慢慢地靠近牀邊，試圖再看一看小五最後的樣子。
結果腿底下一發虛，整個人跟着“咚”地一聲滾在地上，然後我順勢躺在地上，禁不住“哇”的一下哭出聲來。
我哭得呼天搶地，並不是因爲喔覺得自己辜負了萬叔對於我的叮囑，更重要的是，我真心捨不得小五。跟他在一起相處了這麼久，說實話，我早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更加是當成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本來，我以爲我、顧盼和小五會成爲一個很幸福的家庭，但是這一切卻突然之間成了泡影。往事，就如同碎掉的玻璃渣，狠狠地刺在我的胸口，讓我覺得無比的疼痛。
其他的醫護人員都已經離開了，只有陳醫生還獨自默默地站在那裡。等我哭得差不多的時候，他上來拍拍我的肩膀，輕聲地說：“再看小五最後一眼吧，馬上殯儀館的車就要來了。”
“最後一眼。”我想到這句話的時候，內心的酸楚便又抑制不住了，但是我還是強忍着內心難受的感覺，勉強地站了起來。
小五身上的汗水已經退了，全身也不在滾燙，而是像正常人一個溫溫的。臉上的潮紅和嘴脣上的黑紫，也慢慢地在往下退。
他雙眼輕輕地閉上，雙脣微微地合攏，雙手也都自然地舒展。一切看來都讓他看起來跟睡熟了一模一樣，如此的靜謐從容，完全看不出來有半點死亡的陰森和恐怖。
我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小五的臉。溫暖的觸感也是那麼的真實，只是已經探不到他的呼吸聲了。但是，他身體裡蒸騰出來的熱氣，我還是能夠清晰地感受到。
摸到他的嘴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有些害怕。那是內心很自然地生出的一個念頭，就在那一刻，我覺得小五可能會變身成爲一個吸血鬼，或者是變成一個殭屍，狠狠地咬住我擱在他脣邊的手，然後拼命地吮吸我的血。最後把我也變成一個吸血的怪物。
想到這裡，我猛然地把手縮了回來，然後把手藏在背後。再看看小五，我卻突然覺得他渾身的邪魅，整個人好像正露出了邪惡的笑容，目不轉睛地盯着我。這一切都讓我覺得毛骨悚然。
“別太傷心，他那樣痛苦還不如讓他現在這樣輕鬆的離開。”我從牀邊退了陳醫生身邊，他又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小聲地安慰我。那種感覺，讓我覺得就好像是慈父在關心自己的孩子一樣，又像是兩個好朋友，在互述衷腸。親切的感覺，讓我覺得倍加珍惜。
所以，我朝着他篤定地點點頭。
其實，我也知道小五一個人受盡了各種折磨，可能活得並不快樂，但是他突然之間就這樣的離開了，而且我們將永遠看不到他了。心裡還是覺得空落落的難受。
“你收拾一下他的東西吧，殯儀館的人馬上就過來。”說完陳醫生轉身就出去了，離開的時候，他隨手把門也關上了。偌大一件房子裡，便只剩下我和小五兩個人。
裡面安靜到沒有任何的聲音，我的呼吸聲就顯得格外的沉重，有一下、沒一下地蹂躪着我原本就已經很脆弱的靈魂。我就像是一張脆生生的紙，它每搜一下，我就跟着心疼一下。
“小五。”我緩緩地在凳子上坐下來，跟小五面對面，但是他好像生我的氣了，都不肯正眼看我，只是緊閉着雙眼，嘟着嘴。
“小五。”我像平常一樣的喊他，但是他還是不搭理我。換做以前之前他看見我的影子，或者聽見我的聲音，他一定會連蹦帶跳地跑過來，讓我抱他或者是緊緊地拉住我的衣角，讓我跟我叫他今天遇到的事情，哪怕那些事情在我看來毫無意義。但是他仍然能夠講的津津有味、繪聲繪色。
“小五，起來了，衛叔叔來看你了。趕緊穿衣服，我們出去玩兒。”我輕輕地在他的臉上擰了一下，然後努力地笑了笑，飽含着熱淚叫他的名字。以往他也會調皮耐牀，不肯起來，但是隻要我在他臉上擰一下，他立馬就會跳起來，迅速地穿好衣服，等着我帶他出去玩。
“衛叔叔，今天我們去哪裡？”我隱約看到了小五燦爛的笑容和期待的眼神，他的聲音因爲激動也顯得無比的開心。
我由衷地笑了一下，輕輕地摸了一下他的頭。但是這一切，都如夢幻泡影，一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剩下，小五躺在冰冷的病牀上。
“你真的不理衛叔叔了？”我試圖想看看他，是不是故意跟我調皮，不像讓我看見他的端倪。但是這一次，他連眼睛上的睫毛都不會輕輕地扇動。
小五，是真的沒了！我頭皮一陣發麻，眼睛裡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成行地往下流。鹹溼的熱淚，辣得我快要崩潰了。
“好吧，既然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我一把擦乾自己的淚水，然後轉身準備要走。我等了那麼久，不在乎就是在等小五突然跳起來，再叫我一聲“衛叔叔。”
但是，我所設想的這一切都沒有發生。直到我走出病房，直到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進病房，把小五打包裝好，然後一個人抱着他走上了去殯儀館的車上。
我雖然再也不
像理他了，但是我還是在後面默默地跟着他們，叮囑他們一定要小心翼翼的，千萬不要磕着小五了。還有，聲音一定不能大，因爲小五白天的睡眠淺，但凡有點響動，他立馬就會驚醒，之後再也睡不着。
“你跟我們去吧！”等他們把小五擡上車之後，看看沒有別的人跟着來，而我露出慼慼的神情，所以他們對我說。
“嗯。”因爲小五調皮，所以我也不願意多說話，只是別人提起他的時候，我愛理不理的回答一句。這一次就是這樣，我緊緊咬着自己的嘴脣，半天憋出了一個字兒。
“那趕緊上來吧。”旁邊有輛車被他們的車擋住了路，所以，一個勁兒地摁喇叭催促我們離開。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也有些不耐煩，所以伸出手，拉我上車。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唯一能夠聽到的只有旁邊來來往往的車流的聲音，撒過的紙錢也一張一張，慢慢地在空中飄過，遮住了整個世界。整個留城，便變得跟紙銅錢的顏色一模一樣。
原本不算短的路程，這一次居然半個小時就到了。等車子已經停在殯儀館的停車場的時候，小五還緊緊地閉着眼睛，不願意醒過來。對此，我真的有點生氣了。
“下車吧！”拉我上來的人，在我肩頭拍了一下，又推了我一下，催促我下車。
一跳下車，我看周圍的人，或者是如行屍走肉一般的麻木，或者是滿臉慼慼的悲傷情感。一瞬間，這個世界好像都被染上了這樣的顏色。我猛地吸一口氣，我覺得他們挺傻的。因爲躺在裡面的人不過都是像小五一樣睡着了而已，壓根兒沒有必要那麼悲傷。
我實在不願意看見調皮的小五，所以我一下車就到殯儀館裡到處走走。沒走兩步，就遇到了小胖子。
我沒看見他，是他發現我的。
“衛風？你怎麼來了？”小胖子看見突然出現的我，有些驚訝，再加上我臉上的神色不對，所以，他就更加覺得詫異了。
“我……小五死了，我來……送他的……”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小五不是睡着了，不想理我。而是他根本就是已經死了，沒有辦法再睜開眼睛看我。想起這些，我真的覺得心裡難受。但是，我卻努力地跟小胖子笑了笑，笑得太用力，我渾身都有些抽搐。
“小五死了？怎麼死的？”小胖子張大了嘴，驚訝的快要把我都吞下去了。
“他……”我還沒來得及，一個婦女面容慼慼的朝着小胖子走過來。看到我之後，整個人都驚住了，愣在原地，也不動，驚慌失色。
“林……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