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身上游走的手冰涼入骨,讓我生生的打了個寒顫,腦子也因爲寒冷而稍微清醒了一點。
集中意念,牙齒咬破了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瀰漫開來。趁着疼痛刺激着每一個感官,立即伸手推開了我身上的這隻妖。手腕不住的晃動,鎮魂鈴在我耳邊響起,我纔多了幾分清醒。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清晰起來,那隻幻化成陸離模樣的妖怪臉色慘白,靠在牆上。他嘴角的笑容依舊沒有收斂,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傻丫頭,可不要跟我再鬧彆扭了。我們分開這麼久,難道你就不想念我?”
“想念你大爺,你這個無恥的*!”
我的牀你也敢爬,真是活膩歪了!我再不濟祖上也是陰陽師,不僅欺負鬱文景,現在還欺負到我的頭上了。
想到這裡就怒氣上腦,衝的我幾乎沒了理智。劃開掌心,看着血流了出來。在空氣中畫出了鎖魂陣,將陣一個一個推到了假陸離的方向,很顯然他是有備而來。
雖然臉色蒼白,但是身手矯健,在這個空間裡跳來跳去,如魚得水。鎖魂陣沒入了牆壁裡,消失的一乾二淨,我只能不斷的搖着鎮魂鈴,繼續畫出一個又一個的鎖魂陣。
假陸離不斷的在房間裡躲來閃去,我的鎖魂陣不是被牆壁吞沒,就是被這些傢俱吞沒,一點都沒有傷到他。倒是手腕上的鎮魂鈴讓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速度到後面明顯降下來。
雖然鎮魂鈴讓假陸離的速度稍微慢了下來,但是我畫陣的速度趕不上他躲閃的速度。幾個起落,他就逼到了我的跟前,一把將我摁在牀上。
他用膝蓋頂在我的胸上,我的雙手被他死死的摁在牀上。那張陸離的臉蒼白的可怕,即便是這樣也沒有讓假陸離這張皮下面的真身露出來。
“哼,張牙舞爪的,還以爲你多厲害,不過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他低着頭,嘴角上露出一絲冷笑,“原本還想慢慢來,但看你的意思是想快點去死了?”
“滾開,要死的是你!”即便死到臨頭,我依舊死鴨子嘴硬,硬着頭皮反駁他的話。
我不住的掙扎,但是掐在我手腕上的手就跟鐵爪一樣,冰冷而堅硬。我幾乎能聽到手骨被他捏在掌心的聲音,疼痛竄遍了全身,能背下來的咒語我全部都念了一遍,卻毫無效果。
他的舌從口中伸了出來,長而靈活,像是蜥蜴的舌、頭,涎水從伸出來的舌、頭上不住的滴下來,滴到我的皮膚上立即感受到一股灼燒感。
“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我就讓你這個不入流的陰陽師看看自己是怎麼死在一個妖怪的手上!”
手腕的骨頭幾乎要被他捏碎了,正琢磨着怎麼脫身,突然聽到一陣玻璃被打碎的聲音。騎在我身上的假陸離瞬間就被拋了出去,我立即翻身坐了起來,看着假陸離狠狠的被甩到了牆上,又重重的落了下來。牆壁上的電視也因爲撞擊掉到了地上,大概是碎了屏。
“什麼無名小鬼,敢壞老子的好事!”隨着假陸離一聲低吼,他在地上一個鯉魚打挺,立即跳了下來。他蹲在地上,雙手也緊緊的貼着地面,擡起來的眼睛散發着嗜血的光芒。
原本褐色的眸子現在泛着血紅的色澤,惡狠狠的盯着我,以及從窗戶進來的——陸離。
陸離瞬移到了我的身邊,關心的問,“小沫,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死死的盯着距離我不過兩米遠的假陸離。用還流着血的手掌立即畫了鎖魂陣,趁着他還沒有跳躍起來的時候推送了過去。鎖魂陣迅速的消失在假陸離的身體裡,假陸離瞬間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拋到了牆上,又摔了下來。只是這一次沒有剛纔那麼走運,他的鯉魚打挺再也用不起來,立即翻了個身,吐了一口血在地上。
假陸離不住的咳嗽,眼中的紅光越來越嚴重,幾乎要吞噬了他整個眼球。原本修長的手指已經轉化成了尖銳的爪子,他將口中的鮮血狠狠的吐在一旁,用爪子的背面揩拭掉了嘴角的血漬。
沒有給他反擊的機會,我立即又畫出了一個鎖魂陣。陣正要逼近他的時候,他卻在地上打了個滾,險險的躲閃開來,鎖魂陣立即沒入了地板中。
他身上的衣服被背部隆起來的東西所撕裂,我看到有尖銳的東西從他的脊椎長了出來,但是我身旁的陸離並沒有給他完全轉化的機會。瞬移上去,狠狠的掐住了假陸離的脖子,將他推到了牆上。假陸離開始淒厲的嚎叫,不住的掙扎,所有的攻擊都被陸離一一化解。
被陸離完全束縛住的假陸離不知道做了什麼,被他掐在手中的假陸離一下子變成了一團黑氣。陸離伸出手掌,那團黑氣似乎有意識的全部朝着陸離掌心聚集。等到聚成了一個雞蛋大小的時候,陸離張口就將那團黑氣吞了下去。
“陸離!”看到這裡,我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
他將視線投向我,依舊是冰冷的視線,不肯露出一絲笑容的冰山臉。
“你……你將那個妖怪吃了?”
陸離微微點頭,走到我跟前摸了摸我的頭,低聲問,“受傷了嗎?”繼而視線落在了我的手上,牽起了我的手,無奈的嘆氣,“怎麼就是不知道保護自己呢?”
聽到這句話,我鼻尖一酸,隨即整理好情緒,低聲說,“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你的手都流血了,去洗手間洗洗吧。”他牽着我到了洗手間,將我出血的手摁在水龍頭下不住的清洗。
看着他認真的樣子,心裡有些……不舒服。
“陸離——”我將受傷的手抽了回來,舉到他跟前,看着他的眼睛說,“我傷口好痛,你能幫幫我嗎?”
他嘆了一口氣,低聲問,“房間裡有醫藥箱嗎?先用究竟消消毒,在包紮起來。”
“沒有醫藥箱,就像從前一樣給我吹吹好嗎?”強迫自己平靜一點,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他什麼都沒有說,拉起我的手就在掌心吹了吹,氣息冰冷,毫無溫度。
“以後不要這麼拼命了,遇到危險就躲在我身後。”他擡眼看着我說,他的眼睛裡有很多東西,很多我能看得懂的東西。
比如,貪婪。比如,嗜血。
分開的這些日子,陸離究竟經歷了什麼,爲什麼眼神裡會有這些情緒?
難道這些日子我的態度真的傷害到了他?
“陸離,你和她……”
他過來摟着我的肩膀,低聲道,“我將瓔珞放逐在記憶之城,千年前我深愛過。這段跟你分開的日子裡,我想了很多,我放不下你和孩子,放不下我們的感情。小沫,或許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愛上了你,我不想失去你。”
“瓔珞呢?你打算永遠放逐她?”
“曾愛過,又怎忍心傷害?她不能入輪迴,也不能重新成爲人類,即便我是冥界之王,我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他帶着我回到了房間裡,電視機依舊在牆上掛着,似乎從來就沒有掉下來過。房間裡所有弄亂的東西都已經恢復到了原位,好像剛纔那場惡戰根本就不存在。就連陸離進來時候弄壞的玻璃也恢復了原樣,剛纔玻璃被撞碎裂的聲音也是我臆想出來的。
他讓我在牀上坐了下來,單膝跪地在我面前,抓着我沒有受傷的手,仰着頭看着我說,“小沫,或許我永遠都沒有辦法忘記瓔珞的存在,但是我向你保證,永遠都不會爲了她傷害你和孩子。”
我搖着頭不肯相信,“之前你可不是這樣說的,你的摯愛是瓔珞,不是我。我到現在還活着的理由只是因爲我是復活瓔珞的棋子,你不愛我。”
陸離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不相信,和你分開之前我也不相信會愛上你。我以爲瓔珞是我心目中的唯一,直到遇到了你。我猶豫過,掙扎過,但是瓔珞是爲了我而死,我沒有辦法忘記這個事實。和你分開之後,我每日每夜都活在愧疚裡,後悔不該這樣對待你。”
“陸離,以前你從來就不肯和我說這麼多的話。”眼淚不斷的涌了出來,我怎麼都控制不住,“你從沒有說過愛我,也從未給過我誓言。死亡列車上遇到巫醫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是一顆棋子,但是你沒有明說,我只能自我欺騙。”
他一遍又一遍的將我臉上不斷滑落的淚水擦乾,特別有耐心,也極爲認真。
“也許最初我只是將你當做一枚棋子,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有了孩子。”他盯着我,神情是那麼真誠,真誠的讓我沒有辦法懷疑,他眼中也漸漸的涌上來一些複雜的情緒,有愧疚,也有疼惜,“我們還有很長的未來,爲了不讓瓔珞成爲橫在我們之間的阻礙,我在記憶之城給她製造了一個美好的幻境。幻境裡她有相愛的男子,也有她想要的生活,我永遠都不會踏入記憶之城半步。”
他的態度無比真誠,好像說的都是真的一樣。這樣的陸離是我不曾見過的,也從來不敢這樣想,我心裡很清楚自己和孩子對於陸離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
伸手摸上了他的臉,雖然冰冷,但不像是假陸離那樣寒冷入骨。手順着他的臉滑到了他的脖子,落在他的胸口,這裡沒有心跳,也沒有胸腔的起伏。
雖然陸離深情款款的向我告白,但這是一個沒有溫度、沒有心跳的陸離,如果劃開他的皮膚,想必他的皮膚下面也沒有鮮血。
我看着酒店裡的一切,顯得那麼真實,就連手上傷口的痛覺都異常的清晰。陸離就在我觸手可得的地方,可我還是覺得孤獨。
“陸離,我們的孩子……取什麼名字呢?”我努力的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也極力剋制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