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後,畫堂的身體一震。
清音,那是她進入倚紅樓之前的名字。被羞辱後,董媽媽就改了她的名字,昔日御史府的千金清音眨眼間就成了倚紅樓最爲賺錢的頭牌——畫堂。
畫堂輕輕的瞥眼過去,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動容,她的眼神中帶着輕佻,帶着不屑,“喲,原來是陳大人家的庶出小姐和林大人家林公子,好久不見。”
陳小姐身邊站着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子,是畫堂口中林大人家的公子。林公子看到畫堂,顯然是沒有陳小姐那麼淡定,他的雙眼直愣愣的盯着畫堂的身上,愣了半天才走了過來,低聲道,“清音,這些日子你去了何處?”
林公子身後的陳小姐臉色瞬間就變了,帶着侍婢衝上來,朝着畫堂一通冷嘲熱諷,“看看她的樣子不就知道了,肯定不是什麼良家,定是溫柔鄉銷金窟裡的女人了。”
畫堂沒有理會尖酸的陳小姐,而是甩着帕子,給林公子拋了個媚眼,“妾身現在倚紅樓謀生,若是林公子有意,可攜千金來倚紅樓一敘。”
陳小姐的臉都要燒了起來,就差沒有蹦起來指着畫堂破口大罵了。她在努力的壓制着自己的怒意,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有教養的人,“清音,做人不要太輕賤,林郎已是我的未婚夫婿,可不是你這種不三不四的人能搭的上的。”說着便挽住了林公子的手臂,嬌嗔着道,“林郎,你與她已是路人,難道還有其他念想不成?”
這位林公子似乎終於想起來自己是個有婦之夫,拍了拍陳小姐的手,大概示意自己的未婚妻有點眼色,隨即輕聲問畫堂道,“清音,你可還好?”
“怎麼着,林大公子是希望看着我死?”畫堂眉眼一挑,帶着幾分俏皮,幾分不屑。
林公子立即擺手,“不,清音你……你別這樣。”
“畫堂姑娘,您要的鐲子已經包好了,是給您送過去,還是您現在帶走?”掌櫃的將包好的鐲子遞了上來,一旁看戲看愣的三錢立即接過來說,“我們帶回去就行了。”隨即拽了拽畫堂的衣袖,小聲道,“姐姐,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吧。”
畫堂沒有再理會這對突然湊上來的男女,背挺得筆直,頭也高高的擡着。走到門口突然停下了腳步,三錢不防,一頭撞到了畫堂的背上,慌慌張張的停下來,站在了一旁。
畫堂並沒有在意自己被三錢撞了一下,只是停了片刻,隨即又回過頭看着呆愣愣的林公子,嘴角牽起一抹笑意,眉眼間盡是嫵媚,“林公子,我現在不叫清音,而是畫堂。”
話落,畫堂便帶着三錢揚長而去,陳小姐氣的直跺腳,拽着林公子的衣袖撒嬌道,“林郎,你看看,當初的千金小姐竟成了那副德性!”
林公子並沒有理會身邊的未婚妻,看着畫堂離去,才戀戀不捨的收回了視線。
見畫堂離去,我也就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立即跟着就出去了。走在路上看到三錢問畫堂:“姐姐,那丰神俊朗的男子是誰啊?”
畫堂苦笑,並沒有回答。
三錢也真是沒有眼色,看剛纔的那個架勢也知道,林公子一定是畫堂的老相好啊!
倚紅樓的姑娘們屬於自己的時間少的可憐,白天要睡覺,晚上纔是她們工作的時間。我能看出來畫堂的痛苦,但是她依舊要強顏歡笑,應付來倚紅樓尋歡作樂的男人們。
見過林公子的畫堂,晚上異常的瘋狂,她陷在和陌生男人的情、欲裡不可自拔,甚至在情、欲之時叫出了‘展之’二字。
我蹲在一旁邊看着畫堂和一個陌生男人演的活春宮,一邊琢磨着‘展之’二字應該同‘林’字相結合。
林展之,也就是白日畫堂在首飾店遇到的那個林公子。
好在被畫堂騎在身體下方的男人喝多了酒,也沒有在意身上的這個妖嬈的女人究竟叫了誰的名字,兩個原本陌生的男女在情、欲的汪洋中漂浮,誰也不願先上岸。
畫堂沒有悲慼的時間,因爲她是倚紅樓的搖錢樹,必須要天天工作。
林公子來倚紅樓,我沒有覺得意外。
他一身月白長衫,手執摺扇,一副丰神俊朗的模樣。目不斜視,直愣愣的盯彈琴的畫堂。
薄紗下的肌膚若隱若現,眉眼間盡是風情。修長的十指在琴絃間來回穿梭,悅耳的琴聲溢出,畫堂的嫵媚與琴藝讓我有點站不穩腳。當然站不穩的不止我一個人,還有坐在桌前佯裝正人君子的林公子,那貨的眼睛都直了。
一曲終了,畫堂擡眼笑道,“不知林公子可滿意?”
林公子手中的酒杯落在了桌子上,酒撒了一桌子,然而他似乎並沒有注意。
畫堂見狀,掩嘴輕笑,緩緩起身,款款上前。她將倒在桌子上的酒杯扶起,倒了一杯酒舉到林公子的嘴邊,帶着誘惑道,“林公子,飲下這杯酒吧。”
林公子就跟木偶似的,畫堂讓他飲酒,他就張了嘴,讓畫堂將酒倒在他的口中。突然間他眼神一沉,攔腰抱住了畫堂,讓畫堂坐在他的大腿上,傾身覆上了畫堂的脣,將嘴裡的酒盡數灌給了畫堂。畫堂也不惱,全數收了,嚥下酒以後,嫣紅的舌在脣上輕輕地饒過,妖嬈入骨。
很顯然有了未婚妻的林公子也不是什麼柳下惠,一言不發的就朝着畫堂的脖頸間啃過去,惹得畫堂一陣咯咯的笑。可是笑着笑着畫堂的眼淚就涌了出來,她緊緊的抱着林公子的頭,低聲道,“展之……展之……”
衣服被撕裂的聲音,男女的喘息聲不住的鑽進了我的耳朵,我就蹲在凳子上,將桌子上好吃的都塞到嘴裡。
畫堂說鬱文景太弱了,所以在她身體裡的某個角落裡陷入了沉睡,就算我天天在她耳邊叫着鬱文景的名字,鬱文景也不會迴應我。
爲什麼畫堂會這麼說呢,那是因爲在某天半夜我蹲在畫堂耳邊叫着鬱文景的名字,期望鬱文景趁着畫堂熟睡的時候能從身體裡出來跟我見一面,商量商量我倆怎麼從這個詭異的地方逃命。最後鬱文景沒有叫出來,倒是把畫堂叫醒了,對我一陣冷嘲熱諷,氣得我差一點把鎮魂鈴給解封了。但以想到鬱文景還在她身體裡,釋放鎮魂鈴一準能傷到鬱文景,我就沒有下手。
趁着畫堂睡着的時候,我在她身上做了不少的手腳,能用上的陣啊、咒語啊,我都試了一遍。然而鬱文景一點動靜都沒有,有時候我甚至會覺得鬱文景早就不在畫堂體內了。就在我覺得鬱文景不在畫堂體內,想要打退堂鼓的時候,畫堂總要提醒我一下,鬱文景還被她困在身體的某個角落裡。
走,我肯定是走不了了。
救,我現在是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知道鬱文景在畫堂身體裡沉睡,我也就不擔心了。畢竟畫堂做的這些事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鬱文景要是有感覺,還不得嚇死了!
我剛把一隻雞腿塞到嘴裡,牀上那對男女的喘息聲就停了下來。
“爲什麼你要來?”畫堂的聲音帶着哭腔,讓人忍不住軟了心腸,就連我這個同性也覺得畫堂這句話可憐兮兮的。
“你在這裡,我怎能不來?”
“可你……可你明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也知道我現在是怎樣的女人。”
“清音,我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子,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我的清音。你是御史府的千金也好,倚紅樓的畫堂也罷,你都是我林展之的清音。”
低低的嗚咽聲從牀上傳了過來,我狠狠的朝着桌子上吐着骨頭。
男人的話,你要是當真,纔是真的愚蠢!嫖、客和妓、女之間能有真愛,確定不是在逗我?
古往今來,書上的渣男倒是不少,癡心的女人也多不勝數,我就沒有看過幾個能娶青樓女子的男人。
李甲若是好男人,杜十娘能怒沉百寶箱?雖然我覺得杜十娘帶着自己多年積累下來的金銀財寶,一個人換個地方自由自在的活着挺好的,沒必要爲了李甲那個渣男把金銀財寶給扔到河裡,賠上自己的小命!但是當時杜十娘是真的愛李甲,所以當深愛的男人背叛自己之後,那種心如死灰,一心求死的心情還是稍微能理解的。
吃完了雞腿,我*一下自己的手指頭,卻又聽到了畫堂哀婉的問道,“你已同陳家三小姐訂婚,再來找我有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對她沒有愛,我的心裡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而已。”
不得不說林展之的嘴皮子挺好的,知道怎麼哄畫堂,怎麼騙女人的感情。林展之這種富家子弟,到時候翻起臉來,可能比任何人都要無情。想到這裡,我不由的爲畫堂捏了一把汗。
“若是隻有我,爲何你還會和陳家定親?你明知道是她陳家將我家害到這般地步……”
“父母之命,我無法違抗。”
“那你現在就能違抗父母之命了?”
“清音,我會待你好,總有一天我會將你從這裡救出去,你等我。”
能把官妓弄出去,你是有通天的本事嗎?
林展之這種張嘴就來的大話,我真的太想笑了,奈何畫堂是能看到我的,也就只能忍忍了,省的她罵我往她頭上澆涼水。
還以爲林展之會留宿在倚紅樓,誰知道他睡了畫堂就匆匆的離去了,無論畫堂怎麼苦苦挽留,他就是鐵了心的要回去。林展之是走了,但給了媽媽足夠的錢,讓畫堂今天晚上可以不用再接客。
畫堂洗漱後,穿着睡衣坐在銅鏡前,仔細的打量着她的那張臉。那張臉比初來倚紅樓的時候顯得更加的嬌媚、惑人,她的手摸着臉,嘴角牽起一抹不明的笑意。
“那啥,畫堂啊,男人的話不要太當真。你要是當真了,最後受傷的只有你一個人!”我拍了拍畫堂的肩膀,看着自己的手在她的肩膀上霧化,覺得還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