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無邪心思一轉,道:“這人心便是陽火之源,人心沒了,自然便成了無陽的陰身,但他體內有火精,正好是至陽之物可以用一用,但是就是不知道這火精威力怎麼樣,要是太大了,一下子把他燒死了也是有可能。”
穀神醫點頭道:“沒錯,若是尋常方法,以火精化入絳宮必然燒焦軀體,但這少年體內卻還有一物,剛好可制這火精。”
“什麼東西?”百無邪問道。
穀神醫也不說話,雙指輕輕抵住趙五郎眉心的傷口處,一絲絲如髮絲一般細小的藍光混合在火光中透了出來。
“這是?”百無邪和小茹齊聲問道。
“這是股很奇特的靈力,若是沒有這一絲靈力,火精早就不受控住燒了這少年。”
“靈力?”百無邪驚奇道:“所以師父你想用這靈力和火精來重新喚起這傢伙的陰陽二氣?”
“正是,靈力乃是滋潤之力,而火精正好是焦躁之力,這二者性爲陰陽,互相制約,也算正好。”穀神醫點了點頭,道:“來吧,事不宜遲,先來試一試,若是能成,也算我們的功德,若是不能成,便是他自己的命數造化。”
“無邪,我引神,你開宮。”
“是!”
穀神醫取出一枚丹丸給趙五郎服下,這是保住魂魄的保魄丹,可讓剛死的人魂魄不散,不至於三魂七魄受損,醒來狀如癡呆。
穀神醫叫小茹拿出一盞古樸的燭燈,引出趙五郎的一絲靈力,將它點燃,道:“小茹,你看好他的命燈,可別滅了。”
小茹點了點頭,雙手運出兩團淡綠色的氣罩護住這燭燈。
而後,穀神醫自己穩了穩心神,雙指沾了一滴甘露,往趙五郎眉心處一點,喝了聲:“一生陰陽,水生萬物,入!”
這滴甘露名曰:“一水還陽”,水滴入了趙五郎的眉心,立即四處遊走,原本乾枯的面容立即有了幾分潤澤,這神彩已然恢復了三分。
這是回春之術的甘露喚神法。
穀神醫又以指爲筆,捺住趙五郎的脈輪,念道:“川河入海,百神歸垣,以指爲路,速隨我意!”一抹紅藍光芒立即凝聚了過來,化作一團旋轉的氣團。
百無邪隨即也雙掌化指,一上一下抵住趙五郎的胸口,喝道:“百宮已開,虛位以待!”
這是回春之術中的聚炁引炁法。
穀神醫雙眼微閉,雙指卻一刻也不停歇,一直從五郎的額頭往下劃去。他急急念道:
“途經日月垂光處(雙眼),雙目開明!”
“繞過嵯峨白玉堂(牙齒),有入有出!”
“再到穹隆金銀樓(喉結),元陽聚集!”
“穿行巍巍雙華蓋(肺葉),清氣徐來!”
百無邪見一紅一藍兩道光芒一路而下,像兩條蛟龍一般在趙五郎的體內閃耀升騰,每過一處都是帶來一陣微微的顫抖,他也不敢耽擱,雙手俱化指訣,抵住趙五郎的絳宮處,喝道:“絳宮已開,百神入宮!”
一股焰火源源不斷地注入原本空蕩蕩的胸腔,這火焰越聚越多,從赤紅轉爲橙黃,再轉爲瑩白,整個胸膛之中如同丹爐一般,翻滾着洶涌的火勢,藍色光芒淹沒其間幾乎消失不見。
“遭了,這火精的威力遠遠強過這靈力,這樣下去,這少年只怕要焚體自滅了!”穀神醫突然睜開眼,擔憂道。
“那怎麼辦?”百無邪焦急道,他一心一意想着還是這隻火精,他眼看這火精化入絳宮,威力之強橫,火光之精純,真是世間罕見,他如何不垂涎三尺。但是這火精與趙五郎已經簽訂了七真合靈契約,若非趙五郎主動交出,他是無論如何也得不到這火精的。
所以,當務之急必須先救活趙五郎。
穀神醫搖搖頭道:“他的靈力這麼精純,不該只有這些,定是被人封印住了!”突然右手一揚,一團青綠色的光芒閃耀而出,那正是他自己的內力。
“爺爺你瘋狂了!”小茹急忙制止道:“何必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浪費自己的修爲。”
“師父!”百無邪也是驚了一下,他見穀神醫要用自己的修爲來遏制住火精,這犧牲太大了。
穀神醫笑道:“不礙事,若是能救活這等奇異症狀的人,也算我谷常春的一大功德。”谷常春癡迷回春之術,不論花鳥魚蟲,草木人畜,他都憐惜其生死,尤其是對這些奇異症狀,更是有極大的興趣,若是今日這救人半途而廢,與他而言,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所以不惜耗費修爲也要先救活趙五郎。
綠色光芒並不送入絳宮中,而是逼入趙五郎的眉心中,這人身上有七大脈輪,眉心處正是天脈輪,下陰處乃是地脈輪,而絳宮處卻是人脈輪,綠光一入趙五郎的眉心,趙五郎的雙眼忽然猛地張開,這一舉動嚇的小茹又哇了叫了起來。
穀神醫笑道:“是了,這小子的靈力果然被人設下了封印,好在這封印不算麻煩。”他一聲暴喝:“解封脈輪!”
穀神醫手中的綠色光芒中游出一條三寸大小,似魚似蛟的靈物,這正是穀神醫的至寶喚名青鱬,青鱬者,可遊入人的奇經八脈之中,通暢血氣經脈,讓人周身疾病自動祛除,身藏青鱬者,自然就會百毒不侵、百病不生。
而這青鱬還有一妙用,便是能解人體內的封印。
青鱬自動遊入趙五郎的天脈輪中,一團柔和綠光閃耀而出,這靈物每遊走一處,就將一處的經脈疏通,不過片刻,青鱬就將葛雲生設下的封印全部解封。趙五郎張開的雙眼中藍色光芒逐漸強盛,道道藍光暴綻而出,彷彿這眼睛中生出了一輪明月,映照着整個閣樓內一片幽藍。
百無邪驚訝道:“這藍光有些奇怪啊,這傻小子有這麼精純的道力嗎?”
“他是很厲害的高手嗎?”小茹也湊過來好奇道。
“這靈力應該不是他自己練出來的,只是暫時寄居在他體內。”穀神醫喝了一聲:“最後一步了,要麼陰陽爲我用,要麼至陰至陽焚盡身軀!靈光聽令,速速隨我,生陰收陽!”
一片青藍色的光芒爆綻而出,藍色光影隨着穀神醫的手指迅速遊走,直接入了絳宮之中,一時間紅藍光芒交替,不停旋轉,如同太極陰陽一般,互相交織纏繞,逐漸化作藍紅雙魚,這雙魚每轉一圈,就有一絲一脈的真氣往靜脈血管中游走,真氣每過一寸,趙五郎的肌肉就潤澤一分,原本微微有些萎縮的黑黃皮膚也變得更加紅潤。
這紅光正是火精之炎,帶動血脈流轉,生出無盡陽力。
這藍光卻是混元靈光,帶動真氣遊走,生出無窮陰力。
陰陽交泰,生出了萬物生生不息。
趙五郎突然坐了起來,啊地叫了一聲,這叫聲如九霄暴雷一般響亮,直震得百無邪和小茹都退後幾步,那長命燭臺更是火光暴漲,噴薄而上直衝屋頂,狀如火龍。
穀神醫又驚又喜道:“成了!”
這話剛說完,趙五郎就噗通一聲又倒了下去,身上紅藍光芒嗖地一下全都消失不見,又恢復原先的昏死模樣。
百無邪和小茹又驚呼了一聲:“這怎麼了?又死了嗎?”
穀神醫急忙上前摸了摸趙五郎脈搏和氣息,立即笑道:“哈哈,沒死,沒死,這事已經成了大半。”他收了自己的青鱬,道:“不過治病醫人,外力不過相助九十九,最後一步卻還是要靠自己,接下來能不能醒過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小茹有些擔憂道:“那他都是昏死的,還怎麼靠他自己?”
穀神醫臉色微微有些發白,模樣看起來更加蒼老,他道:“他的神智一直都在,只是被困在虛幻之境中,能不能醒過來,還得靠他自己了。”
他招了招百無邪,道:“無邪,爲師累了,你給他縫補下傷口吧。對了,小茹,這幾天你就辛苦下,好好照顧下他,他醒了再進屋來叫我。”說着自己頭也不回地往裡間走去,步態微微有些蹣跚。
百無邪低頭凝視趙五郎,偷偷抱怨道:“這火精還沒得到,自己先虧了這麼多,真是賠本買賣,不划算。”
小茹輕輕拍了一下他腦袋,笑道:“自己要去惹麻煩,怪誰呢,快點聽師父的話,給他縫補下傷口。”
百無邪翻了翻白眼,大不高興又無可奈何,嘆道:“好嘛,好嘛,虧死了。”他取出腰上的一個青色大葫蘆,默唸咒訣,葫蘆中慢慢地爬出一條草綠色的膏狀物,細看之下,這綠色的膏藥卻是有無數針眼般細微的綠色蟲子合聚而成。
百無邪將一段綠色膏藥抹在手指上,在趙五郎破裂的心口四周分別畫了五個古怪的符文,喝道:“青丁聽令,縫天補地!”
這些綠色的小蟲子嘩啦啦地散開來,一隻一隻像粉塵一樣圍在趙五郎的傷口處堆疊涌動,不多時,便有奇蹟發生,這早已枯焦的傷口開始泛紅發亮,又一會,竟然生出絲絲肌肉脈絡,這些肌肉就像織布機織布一樣,自動縫補,將原本拳頭大的破口一絲一毫地合攏起來。
百無邪道:“看樣子,他要醒過來至少有一段時間,那我先走了。”他見穀神醫自己閉門在裡間也沒動靜,自覺無趣,開了門出了長春宮,徑直離去。
小茹應了一聲,獨自端坐下來給趙五郎擦了擦臉,她細細瞧看了一陣,見趙五郎雙目緊閉,安安靜靜的,一雙濃眉下是微微凹陷的眼窩,若是能睜開眼,定是一雙黑石一般的眸子吧,她喃喃自語道:“倒是個虎頭虎腦的人兒,師父說你神智在虛幻之境中,卻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樣的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