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再無知情之人
御書房裡，依舊是一片寂靜。
吳公公很有眼色，見皇上任然是一副疲憊模樣，他便沒有進去，留在了外頭，讓皇上慢慢想。
裡頭點了提神的香料，燒到現在，都已經成了粉末，那點兒細煙，像是強弩之末。
皇上隔着那細得幾乎看不見了的煙，想起了一張明麗的臉。
那時候的他，也許可以算得上十面埋伏。
父皇有立儲之心，卻沒有最終的人選，倒不是他沒有提前培養，而是養不住。
兒子、女兒都不少，只是幼年夭折，成年的亦有早亡，最後是在活下來的裡頭、矮子拔高個。
皇上是那個高個，但他的兄弟們也不矮。
立儲之爭，步步兇險。
他原本以爲，父皇是斷然不會同意的。
霍以驍也不會知道。
吳公公揣度着皇上的情緒，直覺此刻適合開口，便問：“那之後的婚儀章程……”
守在外頭的吳公公趕忙進來，端茶伺奉。
越是危機、越是背德，也，越是瘋狂。
她曾有一身好功夫，不輸男兒。
皇上重重咳嗽起來。
他做了一場夢。
已經快二十年了。
與打盹前想着的似水柔情截然相反，這個夢中，一切都是那麼的激烈。
他想，一切都過去了。
朱桓的眸子驀然一緊。
熙嬪性子很軟，與其他女子不同，沒有一絲一毫的尖銳之處，她柔情小意，細語當年在娘娘宮中相見的種種……
香料似是燒盡了，煙縷無法聚落，飄散開來。
那種狀況下，他遇上了熙嬪。
同在禮部，幾位大人們抓耳撓腮、苦思冥想出來的內容，朱桓大致有數，只是不清楚最後呈給皇上的是怎麼樣的。
像是層層重壓尋到了一個突破口，奔涌而出。
那份！
太妃娘娘當時也認同與沈氏聯合，來謀取更大的勝果，卻也不能讓沈氏的野心獨大。
四公子回來時，情緒風平浪靜，根本窺不出絲毫端倪，以至於，杜泓也不清楚，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結果。
臉上火辣辣的，彷彿是那一巴掌，穿過了夢境，扇在了他的臉上。
那樣的溫柔，是當時那一片混雜中的慰藉了。
一生蹉跎。
可父皇最終還是讓步了。
身體碰撞間，引發了最最原始的反應……
而且，父皇的年紀也大了，精力、體力不支，他的心思也不在這些風花雪月之上了。
原來，曾經見過的那個走路都要嬤嬤牽着的女娃，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霍以驍看着手中文書，道：“知道了。”
夢中的場景，他有很多年不曾夢見到過了。
這裡是他的御書房。
吳公公道：“四公子說，他知道您的難處。”
這一回，兩父子也吵出結果了。
父皇有太多的女人，儲君之爭下，他翻誰的牌子都有一番講究，哪裡還顧得上新近入宮的這些小嬪妃？
明明，她本來就是他的女人……
一年多的靜養沒有讓她恢復原本的明豔模樣，反而因心事沉沉而越發的蒼白、柔弱。
霍以驍道：“從霍家出發去燕子衚衕，不去奉天殿。”
激烈到，連畫面都支離破碎，只有幾個片段，反反覆覆在腦海中盤旋。
她也只有在他的面前，纔會笑得那麼燦然，如晨光一般。
結束之後，他收穫了一個巴掌，和滿腔的恨。
“陛下比我祖父都還年長”。
也只有夢裡，偶爾會鑽出來，刺得他心驚。
朝堂爭鬥使得他身心俱疲，哪怕回到府中，背景各異的側妃也讓他無法放鬆下來。
禮部衙門裡，纔剛把屁股坐熱的杜泓聽說御書房又來人了，心裡一顫。
可饒是見了又如何。
吳公公應了一聲，恭謹退了出去。
小內侍又去稟了霍以驍。
“以驍回去了？”皇上見吳公公頷首，又問，“他說什麼了？”
都過去了……
這一間書房裡，又只餘了皇上一人。
二八年華。
從爭吵到動手，爲了壓制她，他使出了全身解數。
熙嬪說過，說得很是悲慼。
即便是各退一步，不在奉天殿，父皇也會要求霍以驍進宮，他的寢宮也好，御書房也罷，以君對臣、父對子訓誡一番。
可他久久無法回神，眼前浮現的是那張蒼白到極致的臉，只脣上破口泌出來的血珠子，成了畫面裡唯一的色彩。
塵埃落定。
他被皇上打發出來，自然不知道皇上與四公子後頭說了什麼。
御書房外，吳公公招呼了小內侍，讓他去一趟千步廊。
杜泓鬆了一口氣。
皇上笑了笑。
爭執、大吵，瓷器碎落在地，殷紅的血腥味在夢裡都那麼鮮明。
隱約窺見一角的人，也都不在了。
沒有人知道，太妃娘娘不知道，吳公公不知道，這宮裡宮外，再無知情之人。
他靠着椅背，幾次睜眼閉眼，用力地，把那張臉從腦海裡擠出去。
皇上接過了茶，仰着頭喝了，道：“朕睡了多久？”
睏意就這麼席捲上來，皇上的眼皮子更沉了，他支着腮幫子，打了個盹。
而她，在這偌大的後宮裡，沉默又孤獨。
只是這時候的她，受舊疾所累，身手遠不及從前。
吳公公垂着頭，道：“不足一刻鐘。”
只靠霍氏，他沒有勝算。
莊子中，伺候的人手早就被屏退、避得遠遠的，這屋子裡無論發生什麼，都沒有人知道。
那日之事，那日爭吵的誘因，以及那日的後續，都被埋藏起來。
那年舊事，已是塵埃，消散盡了。
姑娘家朝陽一般的年紀。
那樣的熙嬪，如何不讓他心動？
可那股子倔強硬撐住了她。
他沉浸其中。
和他記憶裡的完全不一樣。
很好。
待小內侍離開，朱桓偏過身子，問：“杜大人在御書房裡背了哪份章程？”
雙手在臉上用力地搓了搓，皇上長長吐了一口氣：“隨他吧……你退下吧，讓朕歇會兒。”
腦袋往下一點，指關節沒有撐住，皇上從夢中驚醒過來。
無妨，不過就是夢而已。
熙嬪這樣的後來人，除非是得了機遇，否則，怕是永遠都見不到父皇的面。
小內侍行了禮：“杜大人，皇上交代了，就依着大人剛纔背誦的章程辦。”
霍以驍在御書房裡到底和父皇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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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