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散開了
考場舞弊，有大有小。
規矩再是森嚴，也會有人孤注一擲，冒險去拼一把。
有帶小抄的，大部分在入場時就被查出來，趕出考場，運氣極好的，興許能夠矇混過關。
但這是極少數裡的少數。
與其比運氣，不如塞銀子。
這種手段，童試時興許還有幾起，真到了秋闈、春闈時，敢生這樣歪心思的，十之八九，沒有前途。
能參加秋試的，都是有才之人，比的皆是真本事，想靠小抄脫穎而出，未免天真。
可哪怕是這麼不上臺面的手段，除了舞弊的考生，也還有檢查考場時“不仔細”的吏官牽扯在內。
小抄之外，還有泄題。
“這可……”溫宴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
霍以驍聽懂了。
那不是又繞了回來。
無論是哪一類的舞弊，就像溫宴在琢磨的一樣，不是一個人的事情。
不是溫辭一人，就能“危害”考場了。
回想了一番錢暉夢境裡的話，他道：“‘若不是提前知曉考題，你憑什麼能中？’他說過這麼一句吧？”
霍以驍短促地笑了聲，嘲弄意思明明白白：“都念了這麼多年的書了，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眼前方的燈火，又低頭看溫宴。
若真有這樣的人，矛頭順着就會指到霍懷定、指到霍以暄頭上。
溫辭的秋闈只是切入口，真正的目標是春闈？
而且，是他和朱桓觀政之後，禮部主辦的春闈？
意有所指。
“走吧，”溫宴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道，“既然來了，那就先逛着。”
霍以驍道：“馮太保爲主考，爲着避嫌，馮子昀這回亦不下場，高錄姚爲副，另一副考還是姜學士。”
溫子甫當着官，卻是初來乍到，順天府裡能說話，與秋闈卻不沾邊。
很亮，像是花燈都映在其中。
一盞又一盞，越來越亮，心裡那團沉沉的黑霧，隨着花燈的次第點亮，就這麼散開了。
霍以驍亦是一愣：“姜瑾是誰？”
溫宴又問：“考題定了嗎？”
總不能解釋說，是“姜學士的孫女”吧。
頓了頓，溫宴又道：“王笙那天與他父母說過，他們這樣的人家，便是中了，也是瞎貓撞着了死耗子。”
溫宴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先前心中的那些焦躁情緒就這麼淡了下去。
“莫不是……”霍以驍深吸了一口氣，“繞這麼一大圈，原是指着這兒……”
畢竟，想跟霍以驍和朱桓對着幹的，要麼朱茂，要麼朱鈺，再就是沈氏那裡興風作浪。
還有一種，是批閱的考官認得考生字跡，悄悄換了卷面名字，在放榜時做了手腳。
沒有進考場前，就已經知道了試題，經義背得滾瓜爛熟，策論文章也想好了落筆的方向。
霍以驍垂眸，對上溫宴笑盈盈的眼睛。
“要真是這樣，”溫宴輕輕一笑，語調輕鬆，“那左不過就是那麼些人了，比先去莫名其妙對着大哥不滿，可好琢磨多了。”
霍以驍也不會去參與，暄仔要下場筆試，他參與其中，不合規矩。
“翰林院姜學士爲主考。”霍以驍道。
霍以驍道：“年前說是討論過幾回，具體事宜，我不清楚。”
那麼，舞弊的罪名裡，考官也脫不開身。
首先，需得看看，從王笙等人這裡，能不能串到那幾位身上。
明月當空，沒有云層遮擋，十五的月色直直灑落下來，皎潔瑩白，卻還是不及這大街上衆多的花燈明亮。
再簡單些，便是誰誤導了王笙等人，讓他們覺得，溫辭提前就拿到考卷了。
對或者不對，還得再摸索。
學子們心裡也有數，若這條路就是給勳貴子弟們走的，其他都是一貢院的瞎貓在等耗子，那誰家還能耗費如此大的精力、財力去供個讀書人？
“不天真，卻信了，”溫宴抿了抿脣，看着霍以驍，道，“因爲那個是‘溫辭’。”
寒門亦能出貴子，很多讀書人就指着科舉來改變一家人的未來。
一個月後，溫辭並不參加春闈，下場的是霍以暄。
溫宴一愣：“姜瑾的祖父？”
這種感覺，怎麼說呢……
這之中，考生背後，便有了泄題之人。
霍以驍認真地想了想，大抵，就像是把花燈搬到了他的心裡。
溫宴乾脆略過，又問：“春闈呢？”
科舉有科舉的規矩。
霍以驍挑了挑眉，他聽懂了溫宴的意思。
一瞬間，霍以驍有些愣神。
不過，眼下，也就是猜測而已。
科舉，是朝廷選拔人才的手段之中，最廣泛、也最重要的一環。
暄仔亦是同場比試，霍家難道就沒有給自家子弟想想辦法？
題目到手了，給溫辭行個方便，也說得通。
誰能給溫辭泄題呢？
如此一來，自是比老實的考生佔了先機。
溫宴頷首：“他們是覺得，大哥知道了考卷內容。”
是了，姜瑾在閨秀中人緣不錯，但霍以驍大抵是真的不認得。
霍以驍和朱桓在禮部觀政，瞭解禮部事務流程，其中雖有春闈安排，但也僅限於安排，再深的東西，他們不能參與。
如此，把兩廂一結合，就有了個大體的方向。
那麼，考題呢？
溫宴壓着聲兒，繼續與霍以驍道：“去年秋闈的主考是……”
因此，朝廷絕不可能給勳貴子弟們泄題，保證他們能高中，而忽略了其他書生的前程。
多少優秀的官員，是靠着這條路，一步步走到了朝堂上，得以參與朝政、指點江山。
北大街熱鬧非常，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人歡聲笑語，而霍以驍的眼底，卻是截然相反的一片冰涼。
溫辭下場比試，因着侯府公子的身份，他提前得了試題內容，做了準備，因而考中了。
下意識的，霍以驍握緊了溫宴的手，拇指指腹在她的手背上磨了磨：“不是要買貓型的燈嗎？去找找。”
“剛還說沒有賣呢，”溫宴一面走，一面道，“真買不到，回去給我做一盞？”
霍以驍不置可否。
溫宴道：“我就當你答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