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緩兵
皇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對永壽的說辭不置可否。
在他看來,這番話說得也算漂亮了。
示弱、逼迫、威脅、感悟,全都有了。
永壽在等他見好就收,若是他不肯,那沈臨小老頭被逼上梁山,胡言亂語起來,可就不怪誰了。
指腹摩挲着茶盞,皇上垂着眼,渾身都透着骨子不暢快。
若沒有以驍遞給他的那些消息,他現在能被永壽這一步逼得不得不低頭。
是。
朝堂平穩,不起風波,不背罵名,這些都是他所希望的,可這不該是永壽和沈家硬塞到他手裡的。
和沈家你好我好地、好到永壽都壽終了,那他也是躺在棺材裡的那個了。
再受沈家幾十年的氣?
幸虧,他已經有了後手了。
讀書人都知道,號舍有時候可以決定一個考生的成績。
畢竟,吃這麼一大虧,誰會歡天喜地?
長公主的馬車依舊停在宮門外,永壽還記得皇上的警告,沒有弄厥過去那一套,只匆匆上了車。
千步廊左右,除了還當值的小吏,大部分官員都已經下衙了。
而她,現在還需要時間。
從皖陽被咬住的那一刻起,沈家除了讓步,別無他選。
他悄悄看了眼黃卜慶。
京城入夜。
真不行,全推給狄察和袁疾,死人和棄子,還能不滿不成?
等朱桓和霍以驍準備離開時,二更已經過半。
霍以暄撇嘴。
唐雲翳認真聽完,想了想,輕聲問:“小公子可康健?”
“憑我也只能信您,”永壽笑了聲,“您怕我反悔,我還怕前腳邁出御書房,後腳京中又傳沈家強勢、長公主逼迫皇上讓步。”
吃醉了就歇一夜。
偏偏,這話說得戾氣十足,不止是警告,還帶嘲諷。
萬一分到的是底號,也就是每一排號舍的末端、靠近茅廁的位子,那下筆就艱難了。
從霍家到他自己的宅子,不過幾步路。
只要能穩住皇上,先讓皇上與沈家之間相對平和下來,之後,另尋機會。
沈家會捨棄袁疾,多少給三殿下、四公子一點兒交代,但狄察的案子,按說不會死查到底了。
霍以驍回大豐街,進了霍家宅子。
“吃得太膩,也不怕在裡頭被薰得慌!”霍以驍嘖了聲,“我看,還是去寺中求個福,盼着你能得個位子好的號舍。”
長公主進宮又出宮,也不知道和皇上談得如何。
袁疾越發心慌了。
“朕憑什麼信你?”皇上反問道。
永壽的脣邊有了些許笑容:“聽說,又長個子了,我原想從皇陵回來,沿途去看看他,可惜,京裡出了事……”
可一退到底,全盤接受,又不像他的性情,容易讓永壽起疑。
永壽緩了緩,把自己的應對說了一遍:“緩兵之計。”
她咬着牙走,反而會更讓皇上放心。
誠家莊的鍋子、德揚樓的燒雞,喜歡什麼都就買上。
皇上依舊坐着,想了下剛纔的應對,覺得還過得去。
“考完之後,烏嬤嬤還能少了你的好吃的?”霍以驍笑着道。
永壽靠着引枕,疲憊不堪。
兵部衙門裡還亮着燈,因爲朱桓和霍以驍沒有走的意思。
而永壽長公主沿着宮道前行,也在琢磨那番對話。
更何況,皇上選擇了穩,霍以驍肯定不願意。
是寒梅。
霍以暄從書冊中擡頭,衝他笑了笑:“說吧,我進貢院那天,你打算送什麼?”
他生氣了,也退讓了,能糊弄過永壽。
永壽長公主聞言,眼皮子都沒有擡,淡淡道:“她到底是我的女兒。”
皇上點得這麼透,就是在告訴她,若要與他談條件,就別再折騰那些花招。
按照佈局,他現在無需跟永壽爭高低。
等暄仔杏榜提名,這個冬天也就過去了吧。
永壽長公主咬着牙,應了。
沈家會有損失,但這損失,損不到不是沈家一脈的自己身上。
黃侍郎也在看他,只那眼神,如同在看一枚棄子。
出考場那天,也趕不上。
得與溫辭說一聲,到時候備好點心,去貢院外等着,把暄仔和溫辭那個師兄一塊,都叫去燕子衚衕吃酒。
“您放心,”永壽長公主道,“答應您的,我能做到。”
唐雲翳頷首。
“離春闈第一輪還有三天,”長公主交代道,“到時候,都去關心春試了,也能太平些,你留心些,別讓人再渾水摸魚、把溫辭和小蝠衚衕翻來覆去地說,先熬過了這一段。”
說起來,你不該直接來御書房,不如就在宮門口跪,還熱鬧些。
差別只在於,退多少。
只是今兒,運氣總歸差了些,出了太陽,這會兒也沒有什麼風,不似定安侯府告狀那天,大風大雪。”
“你是你,沈臨是沈臨,”皇上沒有給永壽留後路,“可別到時候給朕來一句‘管不住’,朕的耐心有限,沈臨年紀也不小了,再活個三五年,差不多了吧?”
唐雲翳觀察她的神色,示意馬車先回長公主府。
霍以暄大笑。
唐雲翳道:“辛苦您了,郡主性情直接,容易被激怒。”
袁疾陪着,心裡七上八下。
定安侯府那幾個,從老到少,全不按常理出牌。
一刻鐘後,霍以驍起身告辭。
只可惜,他有事要辦,不能送暄仔進考場了。
霍以驍迎着夜風走,不知道誰家院子裡,飄出來些花香。
皇上冷笑:“那你大可一出宮就一個踉蹌,直接摔倒。
胡嬤嬤、烏嬤嬤她們心細,斷不會讓暄仔出差池。
唐雲翳訝異地看她,他本以爲,長公主這一趟,怎麼說也要等天黑纔出宮了。
吳公公送人出去。
若她連女兒都不管,肯定會讓皇上起疑。
永壽長公主本就不真心的笑容全凝在了脣邊。
眼看着皖陽郡主好下手,下得全是狠手。
黃卜慶其實也沒有底,但他揣摩了下皇上與沈家的博弈,長公主既然回京了,總不至於一味吃虧。
養出這麼個糟心女兒,永壽也不可能把她扔了、棄了。
永壽氣歸氣,卻也沒有辦法。
兄弟兩人,東拉西扯,說的都是家常趣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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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我穩住她了。
永壽:我穩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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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