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差不多就行了
翌日是大朝會。
天還沒有大亮,官員們就到了宮門外的廣場上,等着上朝了。
霍以驍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朱茂下了轎子,一面整理袖口,一面走到霍以驍跟前:“姑母昨兒在御書房,不知道會怎麼和父皇說。”
他聲音壓得極低,清晨寒冷,張口全是白氣。
以至於,朱茂的口齒都沒有那麼清晰。
霍以驍與朱茂行禮,看了他一眼,又把視線挪開。
他看得出來,朱茂心虛。
這也難怪。
若讓永壽長公主知道,一切事情的起因是朱茂弄出來的,結果事情沒辦好,被提前看出了端倪,最後被借題發揮、一步步到了沈家不得不被摁着頭認錯的地步……
皇上下來,走到皇子們這邊,睨了霍以驍一眼:“庫房裡東西都拿了,嫌不夠?”
大夥兒都琢磨着,小心翼翼給身邊的人打眼色。
但不是話語權最重的。
他在霍以驍的臉上看到了質疑和不滿。
霍以驍其實也不清楚那些細節,但皇上會如何應對,他大致有數。
聲音在寬敞的金鑾殿裡響起,自有迴音,站在殿外、甚至臺階下的官員聽着,一時之間沒有聽出來是誰在說話,腦海裡只盤旋着一個念頭:耿直得可怕!
接着,他們反應過來,那是霍以驍的聲音,腦海裡的念頭就立刻變了。
朱茂被他的話牽着走,下意識地接下去:“要麼如何?”
沈家之中,真正掌權的是沈臨與沈灃,兩人現今無官職在身,卻還是領着沈家前行。
“事情就是皖陽做的,偏皖陽有不肯承認,長公主殿下能怎麼辦?”霍以驍嘖了聲,道,“要麼代女兒賠罪,要麼……”
霍以驍脣角一彎,嘲弄一閃而逝,道:“要麼,長公主從頭到尾理一理這些事端,看看能把罪名蓋到誰的腦袋上去。大殿下以爲呢?”
大抵是不追究了。
若不然,長公主根本不會急切地從皇陵趕回來。
“您的意思是,春試險些被皖陽弄出大岔子來,她影響了考生,使得人心惶惶,得重罰?”
話說回來,四公子替他們探一探皇上的意思,不也挺好的嘛。
朱鈺知內情,他與沈家的關係也更緊,若是他告密……
也不知道有沒有機靈人給大傢伙解讀解讀。
朱茂訕訕笑了笑。
行到半途,遙遙的,朱茂看到了從慶雲宮方向過來的朱鈺。
眼看着,霍以驍要在金鑾殿裡頂撞皇上了,甚好、甚好。
沈家爲了減少損失,能在御書房裡保住更多的利益,最好的辦法不是和父皇硬碰硬、或者哭慘,而是,找人把皖陽的罪給背過去。
畢竟,父皇要體面。
畢竟身居高職,若是太尖銳,難免出問題,被人逮着機會尋事,反正沈家在朝堂勢力中紮根又深又廣,也不需要沈燁衝在最前頭出風頭。
父皇不想再深究了,起碼,也別在金鑾殿上追問。
朱茂咬緊了牙關。
趙太保趕忙上前,把禮部、順天府的各種安排細細稟了一遍,又講了貢院那兒的佈置。
朱桓沒有辦法,只能偏過身子,聲音從牙齒縫裡擠出來:“別這樣,別讓父皇爲難。”
朱桓就在霍以驍邊上,瞧見父皇神色,悄悄踢了踢霍以驍的鞋邊。
他能怎麼以爲?
沈燁只看了霍以驍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朱桓舒了一口氣。
朱茂眼裡,長公主就不是個輕易吃虧的性子,此次事情對沈家影響頗大。
朱茂盼着長公主回京解圍,又怕被抓住辮子,他無從打探昨日御書房裡的具體狀況,只好裝模作樣來問霍以驍。
這麼一番“對峙”,也讓其他人明白了皇上的想法。
幾個眼神官司的工夫,沒有出現機靈人,卻有一個膽大的。
衆人嘴上應下,心裡嘀咕。
龍椅之上,皇上微微蹙了蹙眉,他一瞬不瞬看着霍以驍,沒有說話,目光沉沉。
斜斜的,少師沈燁看了霍以驍一眼。
昨兒夜裡,家中就交代過了,眼下穩住皇上就行了,若是四公子和皇上爲此起了矛盾,那真是收穫頗豐。
說到這兒,霍以驍頓了頓。
宮門打開了。
不止沈家和長公主那兒,他不好交代,父皇跟前,他一樣要倒黴。
哪怕心裡還憋着氣,事後去御書房,沒有文武百官看着,只父子兩人,到底好說些。
說話人嗓音清亮,一字一字,咬字清楚。
殿內,霍以驍擡着頭,就這麼看着皇上。
沈燁卻有點兒遺憾,怎麼就退了呢……
吳公公喊了退朝。
長公主怕是想立刻弄死朱茂。
皇上這意思,是不許他們再追着先前皖陽郡主的事情不放了吧?也不許御史們再提沈家權重?還是,春闈如此要緊,郡主先前胡亂行事,等考完之後還得繼續算賬?
可霍以驍就跟沒有察覺一樣,梗着脖子,和皇上瞪眼。
作爲真正的“黑手”,朱茂心慌極了。
皇上頷首,道:“春試是替朝廷選拔棟樑之才,眼下,沒有什麼事兒能比春試更重要,一切以春闈爲重。”
霍以驍深吸了一口氣,垂下了眼,退了一步。
粗粗聽完一圈,皇上點了趙太保的名,問道:“後日開考,各處都不能馬虎。”
皇上沒有點破,聽臣子們稟着各種政務。
官員們入宮,往大殿去。
他以爲這不怎麼樣,他也以爲這極有可能。
當然,他不會告訴朱茂。
沈燁擔着少師的名頭,依着父親、伯父的指示,不攬事,相對鬆散。
這時候得退下來。
這就足夠了。
朱茂顯然心不在焉。
等皇上坐在龍椅上,聽底下三呼萬歲時,他注意到,今天走神的兒子又多了一個。
沈燁是沈臨的弟弟沈灃的幼子,官拜三孤少師,只論官場,他在沈家之中官位最高的。
原來是四公子,難怪了,那也不是膽大,而是有恃無恐。
霍以驍道:“您要覺得我拿多了,我再給您拉回宮來?”
“差不多就行了。”皇上說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官員們恭送皇上離開,再看站在那兒的四公子。
豁!
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