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只有輸贏
於是，真正主導結果的就成了皇上。
皇權與沈家權勢之間的爭鋒，以前還能說是不相伯仲，但在春闈那一連串的事情之後，已經是皇上佔了上峰。
皇上想處置沈家。
這大殿裡，有幾個憨的能站出來說“沒有鐵證”的？
除非是找到了沈家絕對沒有做、是其他人做的證據，不然，這案子就是這樣了。
而且，隨着調查的深入，隨着北境、嶺南的各種消息傳遞迴京，各種各樣對沈家不利的證據會越來越多地冒出來。
當這些證詞彙總之後，沈家也就到頭了。
這一類的事態發展，陳正翰見過很多，他一點都不會奇怪。
就和平西侯府通敵的案子一樣。
那時候，與此刻相反，是沈家勢力佔了上峰。
袁疾又戰戰兢兢地熬過了一整天，下衙之後，他立刻去了覃政家中。
若有人煽動，西軍羣情激昂，反正主將揹負通敵罪名無法洗清，他們乾脆真行叛亂之事，騎兵直衝京城……
萬一，西軍忍不住了呢？
即便有很多人替平西侯府說話，可自證清白，太難了，反倒是各種通敵的證據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在沈家和其他想要趁機分一杯羹的有心人的舉證之下，皇上最終定了平西侯府的罪。
可這並不是一個上上選。
等到退朝，陳正翰去御書房。
見皇上鬱郁，他心一橫說，不信平西侯府通敵。
袁疾苦着臉道：“大人，三殿下和四公子近些時日又翻看了不少文書檔案，時不時嘀咕兩句，我也弄不懂他們在琢磨什麼，但我想，他們可能已經累積了很多證據，等着一起發難了。”
皇上也就不問了。
夾帶鐵器，還可能不是第一次了，兵部和工部必須給一個交代，他這個老尚書首當其衝倒黴。
“必須定罪了，”皇上說，“再拖下去，更多的‘證據’出現，溫子諒的兒子女兒只怕都留不住，不止，也許還會有其他支持平西侯府的官員，被連累了……”
皇上藉此事處置沈家的決心很大。
覃尚書摸了摸鬍子。
沈家大勢已去，對於“秋後螞蚱”，皇上千萬不要操之過急。
知道，卻沒有辦法。
動盪太大了，不利於安穩。
再拖下去，要麼是惠康伯壓力之下開口，也被捲進來，要麼就是爲平西侯奔走的人氣不過，把伯府大門給砸了。
也許是突然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機會，也許是夾帶鐵器這種行徑把皇上氣得夠嗆，皇上突然想要大刀闊斧。
但是，朝沈家揮出去的刀子都不夠用了，皇上就不會來管他了。
真正的刀槍棍棒都衝着沈家去，落在他身上的就不會太多，因爲他這麼多年咬着牙沒有投沈家，也因爲，朝堂不能太動盪。
“你來找我，是政務上有疑惑？”覃尚書問他。
而京城之外，還有邊關。
……
是真的拖不得了。
哪怕坐在龍椅上，很多時候，君王都無法隨心所欲。
覃尚書捧着茶盞看了他一眼。
而現在，狀況反過來了。
覃尚書想了想，又道：“你選了沈家，就是這麼一個結果了。言盡於此。”
可是，這就是官場，就是朝堂，波詭雲譎，只有輸贏，沒有“真假”。
多殺一個沈家走狗官員，還是多殺一個沒有聽沈家話的覃政，皇上肯定選前者。
幾代忠烈、戰功赫赫如平西侯府，學富五車、桃李天下如夏太傅，最後是這麼一個結局，陳正翰痛心疾首。
剛出事的時候，他確實擔心過。
那是皇上想要的，卻讓陳正翰不安。
讓人送袁疾出去，覃尚書轉過身又去逗鳥。
“我的事，不勞你掛心，”覃尚書道，“倒是你自己，我建議你，老老實實認了吧。早些認，把知道的事情多交代一些，能少吃很多苦頭。”
他知道皇上說得對，拖得越久，會有越多的人被捲進來。
高方老大人從滄州進京，四處奔走，病倒了被子孫擡回去。
他們只想幫忙，不想添亂，才一直原地待命。
越拖，越一團亂麻。
袁疾硬着頭皮問：“您就一點不擔心嗎？”
事實上，皇上這些年與沈家的拉鋸之中，也追求一個平穩，起碼，不要造成朝堂的震動。
皇上佔了上峰，皇上想要給沈家定罪。
這些天，覃尚書看清楚了很多。
皇上長嘆了一口氣，說“朕知道”。
陰沉的夜，靜謐的御書房，無能爲力的皇上。
那真是大亂了。
陳正翰想，他得和皇上建言，當然不是當着這麼多官員的面，等下朝後，去御書房，單獨勸諫一番。
皇上想拿下的是沈家，四公子的目的至始至終都是尤岑之死。
擡回去好，要不然，怕是硬撐到最後，得死在京裡。
皇上若不想、或者不能將沈家拔草除根，大抵會殺他泄憤。
他不靠着沈家，尤岑的死也跟他無關，層層推進之後，他在這一系列的事情裡，會越來越邊緣。
陳正翰離開時，一個踉蹌，險些在小廣場上摔倒。
成安公主吵着要救溫宴，惠妃娘娘也麻煩不少，自顧不暇，拼命壓着不讓她摻和朝事，母女兩人鬧得不可開交。
惠康伯閉門不出，與平西侯關係緊密的登門拜訪數次，想請他出來說好話，惠康伯一直閉緊牙關。
京城，說是人心惶惶都不爲過。
在“大勢所趨”之下，陳正翰也束手無策。
當然，事情得有交代，烏紗帽大抵保不住，性命應是無憂了，也許，運氣再好些，皇上懶得管他這麼個年事已高、過幾年就要告老的人，留他在這個位子上夾着尾巴做幾年人，保證下平穩，那他就更踏實了。
覃尚書停職了，這些日子看看話本子，逗逗家雀兒，還挺怡然自得。
平西侯府帶出來的西軍，當時駐在關外，有心爲主將奔走，只是沒有朝廷調令，守將不能隨意回京。
對沈家不利的證詞會越來越多，多到，足以構成讓沈家無力迴天的“鐵證”。
金鑾殿裡，一時之間，沒有人對歸德府的狀況發表看法。
袁疾攥緊了拳頭。
霍以驍與朱桓一起往兵部走。
時隔多年，陳正翰依舊記得當日情景。
陳正翰沉默了下來。
拖得越久，“證據”越完備，但凡跟沈家沾的上邊的，都會被拎出來，連根拔起。
下旨的前一夜，陳正翰曾被叫進御書房。
邊緣，纔是安全。
得找個好的由頭，好的時機，給沈家大宅的厚厚覆雪上，再添一層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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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