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不是時候
入秋後,日頭下還有那麼點暖意,避開了日照,在陰影處,風吹在身上,就有點涼了。
馮婕妤攏了攏被風吹着的額頭,道:“往後,就更熱鬧了。”
溫宴頷首。
俞皇后病中,後宮裡就攪和起來了。
此刻鳳位空虛,可不得更使把勁兒。
略一思量,溫宴道:“雖然皇后娘娘是自盡,但多少也損了皇家顏面。”
一國之母,自己往樑上掛,哪怕“情有可原”,也不夠體面。
俞皇后倒想體面,可她沒有那個時間和機會,沒法病怏怏個一兩年才走。
大約是鐵了心跟溫宴做一條繩上的螞蚱,馮婕妤今日說話格外直接、爽快:“你前回問原皇子妃,那位是皇上不想她死,硬生生又養了兩年,皇后就不同了,沈家留下來的眼中釘……”
這個操持,自不是由太妃娘娘來。
皇上從寢殿出來,其他人也一併跟了出來,只徐公公指揮着申嬤嬤等人趕緊收拾一番。
申嬤嬤唯唯諾諾地應下。
許德妃把宮人們講述的狀況說了一遍。
申嬤嬤等人還在替皇后娘娘整理儀容,朱茂不能進去,一眼看到惠妃娘娘統領衆人,他便到一旁尋許德妃。
要她說,皇后娘娘在,對他們更有利。
溫宴好端端問鬱皇子妃,真的是爲了誠心做買賣、隨意挑個落定嗎?
她倏地想起前回和白嬤嬤說的話了。
更不用說現在了。
皇上快步進來,眸色沉沉,走到安置皇后的羅漢牀前,俯下身去,一手捏住她的下顎,觀察皇后脖子上的淤痕。
申嬤嬤一個激靈,忙不迭道:“是奴婢們沒有伺候好娘娘,以爲退得遠些,不會吵着娘娘,沒成想、沒成想……”
娘娘剛端起茶盞,外頭通傳,皇上到了。
涌動再兇,爭的也就是兒子的未來,朱茂雖不絕塵,但比起那幾個小不點,多少有些優勢,他們母子穩紮穩打,只要壓制住朱桓與霍以驍,未必沒有勝算。
皇后在時,許德妃可以不管那些,惠妃再得器重,也成不了皇后。
“這麼大的事兒,總得來看看,”霍太妃道,“我也差不多回常寧宮去了,後頭事兒,還得操持好。”
惠妃垂着眼,應了。
馮婕妤笑了聲,轉身回正殿方向。
可若是,四公子夫婦真的動了心思,想從嫡母身上做文章,對他們錦華宮反倒是好事。
看着不偏不倚,沒有屬意傾向。
只此刻來看,在皇上心裡,最值得信任、最能打理後宮上上下下的,是惠妃。
可實際上呢?
惠妃若入主中宮,她向着誰,還用說嗎?
皇上一個眼神就給止了,他現在一句話都不想說,一甩袖子又回御書房去。
衆人紛紛打起精神,列位迎駕。
惠妃沒有兒子,當皇后卻不一定需要兒子。
溫宴跟着霍太妃來,自然也隨着霍太妃走,剛出中宮時候,迎面遇上從千步廊趕過來的幾人。
她許德妃爲四妃,在其他四妃空缺的現在,本該是“第一人”,但她依舊比不了惠妃。
雖然早前就明白這一點,可要說渾然不介意,當然是假的。
現在好了,又多出了鳳位,心動的人就更多了。
皇上聽完,目光從申嬤嬤等人身上滑過。
朱茂恭送父皇走遠,才進去裡頭。
皇上拿起來迅速掃了一眼,眉頭皺成了“川”字。
走到霍太妃跟前,皇上嘆着道:“怎的還讓您辛苦走這一趟?”
惠妃只有成安一個公主,溫宴伴了成安這麼多年!
馮婕妤鳳眼一挑,睨着溫宴。
皇上交代下來的,不想打理也得打理。
皇上扶着霍太妃往外走,交代惠妃道:“你打理一下。”
“母妃,”朱茂扶着許德妃,低聲道,“怎麼是惠妃……”
“還說這些什麼?”皇上緩緩開口,透着幾分喑啞,他深吸了一口氣,“既是皇后跟前伺候的,這會兒就起來替她整理整理。”
“別說,”許德妃搖了搖頭,“人多嘴雜。”
皇上若挑繼皇后,與其挑個有兒子的,倒還不如挑個沒兒子的。
她就是爲此進宮的,雖說局面完全在預想之外,但結果達成了。
溫宴備好茶水,回到太妃跟前,替她添了一盞。
沈家扶了俞氏,馮婕妤在府裡、宮中與這位繼室脣舌交鋒也就算了,生出花樣去梅莊,就是把沈家一直想淡化、磨滅的鬱皇子妃一遍遍提起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她吃飽了撐着呢。
白嬤嬤上來扶着她。
當然,只靠心動不頂用,還要看皇上的想法。
溫宴得了答案。
得益的是霍以驍,能不能便宜朱桓要看霍以驍的想法,但不管怎麼算,便宜不到朱茂頭上。
而現在,皇后歿了。
皇上不信任她,代領後宮的,也不會是她。
“太妃娘娘還等着我奉茶,我先去小廚房了。”溫宴道。
說不好,五五之數。
朱茂動了動嘴,想與皇上說什麼。
淤痕很深,紅紫色的。
“話是這麼說,皇上也不希望皇后是這麼走的,”溫宴順着接了一句,話鋒一轉,“是了,那位皇子妃被送走靜養,您知道是送去了哪個莊子上?”
馮婕妤低聲道:“我真想看看,他們小夫妻會搗鼓出什麼名堂來,有點兒意思。”
哪怕是平西侯府、夏家未平反之時,成安和溫宴的關係依舊緊密。
卻也不僅僅是因爲皇上。
許德妃沒有想到俞皇后會這麼奮勇自盡,此刻還有些懵着。
上了這條船,誰不希望船更大、更華美、更能吃得住風浪呢?
“城南郊王家嶺梅莊,早年間先帝爺賞給皇上的莊子,”馮婕妤答道,“最初是賞梅的,皇子妃休養,我們這些人全不能去打攪,再後來,皇子妃在那裡頭走的,皇上傷心,我們也不敢提去那裡賞梅。”
吳公公從鄧嬤嬤手裡接過皇后手書,捧給皇上。
他們母子,吃大虧!
思及此處,許德妃越發覺得皇后娘娘死得不是時候了。
另一個覺得皇后死得不是時候的,是皇上。
皇上回了御書房,沒有讓人在近前伺候,靠着椅背閉目養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