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投名狀
聽了畢之安的話,皇上頷首,開口時,聲音平緩,聽不出什麼口氣。
“加緊辦吧,”皇上道,“除了順天府,三司也趕一趕,把私運鐵器的事兒查查明白。一樁樁都是掉腦袋的事兒,還要拖到什麼時候去?”
底下官員紛紛應下。
大抵是有這樣的要事在前,之後再無人啓奏,吳公公喊了“退朝”。
皇上起身,大步走下來,出了金鑾殿。
待儀仗離開,寧靜了片刻的大殿內又是一陣嘈雜的議論聲。
朱鈺心不在焉。
心虛之人,總想多聽聽別人的看法,他原不想走。
柳宗全覺得不妥,幾番示意,才把朱鈺勸走了。
因着下雨,小廣場上沒有官員停駐探討朝事,各自都腳步匆匆,倒是無人關注他們。
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得了今日的官位,這幾年被逼着低頭,不低頭,誰知道現在會在哪個旮沓窩裡,更說不定,跟尤岑一樣掛樑上了,主張自己與應對沈家,這些年,真是心力交瘁。
朱茂迅速看了眼左右。
思及此處,朱鈺深吸了一口氣,慶幸當時父皇提出來可以去禮部多學一學時,他堅持留在了刑部了。
畢竟,夾在皇權、自身追求和沈家之間處理平衡,這個難度,可比方啓川在霍以驍與朱鈺之間反覆橫跳難太多了。
走得遠了,項淮才壓低聲音與朱茂說了朱鈺的表現。
樑歸仲從畢之安那兒知道了來龍去脈,卻不知道那是朱茂折騰出來的,這筆賬,他只會算到沈家頭上。
幸好這一輪他觀政刑部,既是六部之一,又在三司之中。
他驚訝的是,尤岑之死竟然還有這樣的疑點可以挖掘,但樑歸仲的選擇,在霍以驍的意料之中。
霍以驍想,尤岑的死因算是樑大人的投名狀了。
順便,興許能想些辦法,讓三司的動作再快一點。
可要說還有別的什麼緣由,項淮又想不起來。
的確,不靠着沈家,他不能穩穩當當地做鴻臚寺卿,但若是沒有沈家,誰又能取代他呢?
在書案後坐下,樑歸仲捧起了茶盞。
眼下,機會來了,不趁機抓住,纔是蠢的。
他也驚訝。
“您先回刑部,等老大人們回來,他們商討得如何,您稍稍一問就知道了。”柳宗全低聲道。
來人看他這麼個態度,不由生氣:“沈家還沒倒呢,樑大人就不怕沈家緩過氣來?若沒有沈家,你能穩穩當當做鴻臚寺卿?你……”
樑歸仲沉默着,並不迴應。
從迴應的話來看,這五個字很尋常,偏霍以驍神情太過平靜,靜得反倒讓朱茂心生疑惑。
最終,朱茂也就是笑了笑,輕聲與霍以驍道:“是不是該提前跟你道喜?若真查清尤大人的事,平西侯府應是翻案有望了,被牽連的夏太傅與溫翰林也能……弟妹一定高興。”
樑歸仲睨了來人一眼。
項淮也留心着邊上狀況,道:“比起您,四殿下與沈家更緊密,他可能是知道些什麼,纔會如此反應。我只是意外,樑大人怎麼會站出來說這個,他這些年和沈家……”
朱鈺陰沉着臉。
現今,樑大人想就此從沈家脫身。
那人道:“你這一手,太出人意料了。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各個都小心翼翼觀望着,唯恐出差池,樑大人你倒好,不止下船,臨走前還鑿個洞,你這、這……兩位老大人那兒,你還真就不管了?”
既如此,朱茂也不說了,與朱桓、霍以驍示意後,與項淮一塊離開。
沈家根本信不得。
鴻臚寺衙門外,霍以驍和朱桓打着傘回兵部,險些叫從裡頭出來的人撞上。
朱茂的笑容微微一頓。
溫宴之前就說過,樑歸仲與沈家貌合神離,根本不是一條心,夢裡,沈家大廈將傾,樑歸仲也是第一批反水的人。
話題中心的樑歸仲剛進鴻臚寺衙門的院子。
金鑾殿裡,朱茂看着朱鈺離開,又扭頭看朱桓和霍以驍。
樑歸仲巴不得沈家早早倒了,好過每天左右計算。
何況……
樑諱是樑歸仲的老來子,眼珠子。
朱桓看了眼:“像是被樑大人給氣着了。”
項淮總覺得不是這麼簡單的原因。
他想說些什麼,只是今日事情太過突然,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說到哪一點。
越發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要下船,不用做先鋒兵。
霍以驍挑了挑眉:“樑大人今日行事,頗爲叫人驚訝。”
他莫名其妙被捲進了“皖陽郡主誣溫辭舞弊”之中,在順天府的案卷裡,留下了名字。
“已經散朝了,”樑歸仲打斷了對方的話,道,“你真想沈家緩過氣來,現在就該去順天府、去三司衙門找證據、說線索,而不是來我鴻臚寺。”
若不然,他此刻會更加着急。
何況,還有樑諱的事。
那人已然氣急敗壞,又不敢和這兩人造次,行禮之後匆匆離開。
也正是這句提醒,給了霍以驍新的思路,最終,逮住了私運的證據。
“特別緊張、不安,雖然不至於跟上一次一樣渾身大汗,但渾身上下都透着心虛,連帶着柳宗全都沒有好到哪裡去,”項淮道,“四公子應當也看到了。我估摸着,難道真被樑大人猜中了,尤侍郎的死有內情?”
霍以驍故意以此“警告”過樑歸仲,現在看來,成效顯著。
說完,樑歸仲直接進了屋子,留下那人跳腳。
霍以驍淡淡道:“借殿下吉言。”
對霍以驍給他的警告也好,提醒也罷,樑歸仲承情,當時就讓畢之安代爲提點霍以驍,若兵部底檔看不出端倪,可以試試從運輸路線着手。
與他相熟的官員過來,人站定,還沒有說什麼,先是連嘆了三聲。
雖打了傘,但一路回來,風裹着雨水,還是溼了他的衣角鞋面,樑大人站在廊下,整理儀容。
朱茂停下腳步,看着項淮,抿着脣搖了搖頭:“誰知道他,他本就是被迫上了沈家的船,好不容易有下船的機會,肯定不會錯過。”
也許,是這幾年與沈家虛以委蛇太累了,樑大人迫不及待了。
畢竟,彼時查閔郝貪墨,除了太常寺,兵部、鴻臚寺、苑馬寺都不乾淨,沒有繼續查鴻臚寺,也是因爲速戰速決,並非是手裡沒有捏着線索。
樑大人捧着投名狀,希望日後清算時,皇上能看在他先鋒之功上,從輕發落。
關於樑諱的那部分,在“462警告”、“463識時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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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