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魏昭走進積善堂, 滿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方纔哭聲一片, 此刻鴉雀無聲,落葉可聞。

魏昭在堂上站定, 魏昭真想問,怎麼都不哭了,生離死別,太感人了!這悽慘的一幕,罪大惡極,罪魁禍首是自己?

她淡掃一眼慕容蕙, “蕙姐姐這是怎麼了?又出什麼事了?”

別人沒說話, 四爺徐詢厭惡地瞪着她, “蕙姐姐要出家爲尼, 這回二嫂滿意了?”

魏昭望着徐詢, 一派雲淡風輕,“四弟此話怎講?蕙姐姐爲何要出家?”

四爺徐詢冷笑一聲, “蕙姐姐還不是叫二嫂逼的,走投無路。”

“放肆,對你嫂子不得無禮。”徐曜沉臉喝道。

魏昭突然笑了, 這一笑, 燦爛如錦, 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徐徐開口道:“我這有一事不明, 想問蕙姐姐, 侯爺要了你的身子?你已非清白之身?”

當着滿堂衆人,慕容蕙漲紅臉,徐曜怒道;“魏昭,你胡說什麼?”

魏昭話鋒一轉,聲音冷冽如霜,“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不能嫁給侯爺,怎麼就沒活路了,說你等了侯爺三年,今年十七歲。”

魏昭看向徐玉嬌,“玉嬌妹妹今年也十七歲,玉嬌妹妹不急,你怎麼就老的沒人要了?”

徐玉嬌氣得直瞪眼,魏昭這個睚眥必報的小人,徐玉嬌跟四爺徐詢是雙生。

慕容蕙扮柔弱,低聲說;“闔府都知道我是侯爺的人,侯爺不要我,我哪裡還有臉呆在侯府。”

魏昭嘲嗤一聲,“侯爺既沒要了你身子,又沒碰你,你跟侯爺也沒定親,你怎麼就是侯爺的人了,我略通醫術,蕙妹妹是不是害了相思,如果是這樣,出家爲尼,倒不是爲一種好辦法,佛門乃普度衆生,六根清淨,消除心中雜念。”

慕容蕙面色慘白,就聽魏昭說:“你都肯出家,一輩子不嫁人,自然不能生養兒女,我提出喝絕子湯,比你出家好,你沒兒女有夫君,比出家強一萬倍,蕙妹妹,你的選擇令我不解。”

魏昭嘲諷的語氣,“我想知道,如果四爺襲燕侯爵位,蕙姐姐是否改變心意?”

慕容蕙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渾身抖着,“老夫人給蕙兒做主,二夫人往蕙兒身上潑髒水........”

“請問,我那一句是往你身上潑髒水?”魏昭一派坦然。

慕容蕙說不出害相思的話,魏昭最後一句話,如果四爺是燕侯,以四爺對她的癡情,她是否會轉投四爺,對她質疑。

屋裡一干衆人聽明白了,魏昭說了三層意思,第一,慕容蕙一個閨閣女子害了相思,第二,慕容蕙要出家,不喝絕子湯,威脅徐家,第三,慕容蕙貪圖燕侯權勢。

衆人細琢磨,魏昭的話似乎有幾分道理。

魏昭又朝徐老夫人道;“母親,蕙姐姐一心向善,母親何不答應蕙姐姐的請求,我徐侯府往寺廟裡多捐點銀兩,蕙姐姐代發修行,如果那日想通了,要還俗嫁人,我徐家出一筆嫁妝,侯爺軍中不少武將,蕙姐姐挑一個做個正頭夫妻,也好過做妾,母親說兒媳說的對嗎?。”

魏昭看徐老夫人有點心動,又加了一把火,“母親住過寺廟,兒媳爲孃家母親祈福在寺院小住,蕙姐姐情緒不穩,四弟又要娶親了,府裡事多,大喜的日子還是別出什麼岔子。”

魏昭一語雙關,四爺徐詢對婚事牴觸情緒,跟慕容蕙有直接關係,徐老夫人暗想,四媳婦進門,四兒子一顆心在慕容蕙身上,魏昭提點一句別出什麼岔子,戳中徐老夫人心事,慕容蕙留在府裡,二房、四房小兩口都不消停。

想到此,徐老夫人看二兒子徐曜,“曜兒,小蕙要出家的事,你說怎麼辦?”

“兒子贊同魏昭說的,蕙妹妹有這個心願,我徐家還是成全她。”

魏昭看看徐曜,徐曜站在她的一邊,她頗爲意外。

慕容蕙本來使的是苦肉計,博取徐家人同情,給徐曜施加壓力,沒想到弄巧成拙,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畢竟出家是自己提出來的。

徐老夫人還是有私心的,對慕容蕙好,也比不過自己兒子親。

四爺徐詢着急,“蕙姐姐一個女孩子,送到寺廟裡,二哥你於心何忍,二嫂就想趕蕙姐姐走。”

魏昭淺笑,“四弟,蕙妹妹自己提出出家爲尼,怎麼是我趕她走?”

徐玉嬌在旁插話說;“蕙姐姐,你可想好了,你真想出家嗎?”

這時候慕容蕙如果說不想出家,不是打自己的臉,正好在徐家面前暴露自己做戲。

慕容蕙含淚說;“我願意代發修行。”

春蘭丫頭心裡急,她地位低下,輪不到她插嘴,她替慕容蕙急

徐老夫人對徐曜說;“我看蕙兒選在青山寺修行,我經常住青山寺,蕙兒就住我住過的院子,你派人多給寺廟佈施,別委屈了蕙兒,侍候蕙兒的丫鬟也跟着,另外,挑兩房家人跟着,這我才放心。”

“是,母親。”

徐曜道。

除了四爺徐詢,無人提出反對。

慕容蕙給老夫人叩頭,然後,到後面抱廈收拾東西,準備去青山寺。

春蘭跟着慕容蕙回到抱廈,把門關上,春蘭說;“蕙姑娘,你真要去青山寺,你走了,以後侯府就回不來了,你跟侯爺更沒有希望了。”

慕容蕙懊惱,揪着手裡的繡帕,“我打聽她出府了,誰知她回來了,不然,徐家人同情我,就答應了。”

春蘭道;“你現在怎麼辦,他們要把你送青山寺。”

“我現在只好先去青山寺。”慕容蕙極其不情願。

魏昭告退出來,帶着萱草和書香往東院走,書香高興地說;“慕容蕙終於送青山寺,她的花招被夫人識破,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萱草說;“這次侯爺站在夫人這邊,支持把慕容蕙送走。”

“夫人,侯爺都向着您說話,您就別跟侯爺置氣了,夫妻哪有隔夜仇,夫人不是小氣之人,夫人就原諒侯爺這一回,待會奴婢去請侯爺回房吃晚膳。”書香苦勸。

“書香,你別去請他,我從來沒說不讓他回來,是他自己不回內宅。”

徐曜那晚的態度,很傷魏昭。

主僕三人走進東院,芙蓉和香茗跑去積善堂看熱鬧,上房屋裡只有杏雨,杏雨聽說積善堂慕容蕙鬧出家,急着等消息,看見魏昭主僕三人回來,趕緊跑出來,“夫人,怎麼樣了?”

魏昭邁步進堂屋,萱草得意地說:“還能怎麼樣,慕容蕙出家了。”

“這是真的嗎?蕙姑娘真出家了,她立意皈依佛門。”杏雨跟在後面說。

“什麼立意皈依佛門,她是被姑娘逼着不得不皈依佛門。”書香忍不住笑。

萱草眉飛色舞,“這場好戲你是沒看着,她被夫人揭穿,露出狐狸尾巴,不出家也得出家,聰明反被聰明誤。”

魏昭也笑了,“你這小蹄子那幾日養傷不上來,我屋裡可肅靜了,書香和杏雨兩個人加一起不抵你一個嘴碎。”

“侯爺沒跟夫人一起回來?”杏雨問。

魏昭走進西屋,對杏雨說:“你把侯爺的換洗衣物一會送到外院慶泊堂。”

杏雨答應一聲,書香找出侯爺的衣物,拿一個包袱皮包了,杏雨拿着送到外院慶泊堂,走到慶泊堂門口,侯爺親衛把守,不認識她,不讓她進去,正巧莫風出來,杏雨趕緊喊;“莫風,我是夫人的丫鬟,你不記得我了。”

莫風認識杏雨,沒看見她背在後面手裡提着玉面綢緞包袱,疑惑,“是夫人叫你來請侯爺的?”

杏雨撇撇嘴,“夫人叫我給侯爺送換洗衣物。”

莫風哭喪着臉,“這下完了,小的又沒好日子過了。”

杏雨把手裡的包袱塞在莫風懷裡,“記得給侯爺,夫人交代的差事。”

莫風提着包袱放輕腳步走進慶泊堂,徐曜正看文件,沒擡頭,“莫風,你鬼鬼祟祟幹什麼?”

莫風扯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奴才遇見夫人的丫鬟杏雨了,她交給奴婢一個包袱,說裡面是侯爺換洗衣物,夫人惦記侯爺沒衣裳穿,差杏雨跑一趟。”

徐曜臉部肌肉抽了抽,“夫人還說什麼了?”

莫風一閉眼,“夫人雖然沒說什麼,奴才想夫人這是主動示好,奴才方纔看了一下包袱裡的衣裳,侯爺喜歡的那件天青綢袍沒拿來,侯爺還是回內宅換衣裳。”

徐曜薄脣緊抿,這是主動示好?有見過這樣主動示好的嗎?

隔日,魏昭叫杏雨告訴常安早點套車,草草吃過早膳,她惦記畫工楚先生,昨日去找楚先生,楚先生院門還是一把鎖,魏昭比往常出門早,去馬家窯。

萱草傷口已經痊癒,還是萱草跟魏昭出門,萱草有功夫,書香不會武功,主僕快走到二門口,看見慕容蕙低着頭,身後跟着兩個丫鬟,提着包袱,還有積善堂的幾個丫鬟僕婦簇擁着她往前院走。

看見魏昭,她停下腳步,魏昭若無其事地走過去,“蕙妹妹,今就去青山寺。”

慕容蕙對送她的丫鬟僕婦故意大聲說;“你們回去吧!我又不是不回來了,等老夫人壽誕我就回來。”

帶頭的春蘭蹲身給魏昭行禮,然後,帶人回去了。

慕容蕙身後剩下兩個貼身丫鬟跟她去青山寺。

魏昭跟慕容蕙一起朝外院走,慕容蕙挑釁地看着魏昭,“二夫人,我慕容蕙從來想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

噗嗤一聲,魏昭笑了,“蕙姐姐,佩服,我經常有做不到的事,就比如說,我給你準備一碗絕子湯,沒用上,我特別想親眼看着你喝下去。”

慕容蕙氣得粉面通紅,“你可真狠毒。”

魏昭的表情如孩提般純真,“這是我對付人下手最輕的,我對你可是手下留情。”

慕容蕙臉瞬間僵住。

兩人已經出了垂花門,魏昭看見四爺徐詢等在馬車旁,“其實,你可以退而求其次,可惜,現在次你也求不到了。”

慕容蕙如果不是野心太大,把心思放在四爺徐詢身上,不能最後一無所獲。

徐詢看見二人一起走過來,詫異地看二人,魏昭笑說;“四弟親自送蕙姐姐去青山寺。”

徐詢因爲慕容蕙的關係,對這個二嫂很有成見,“二嫂你這是……”

“四弟,你誤會了,我要出門,碰巧遇見蕙姐姐,我可不是來送她的。”

對慕容蕙說;“蕙姐姐,我先走了。”又伏在她耳邊小聲說;“你可別把青山寺的小和尚拐帶壞了。”

慕容蕙氣得渾身哆嗦,徐詢問;“你們說什麼?”

“女人間說的話,四弟你可不能聽。”

魏昭朝自己的馬車走過去,聽見身後徐詢對慕容蕙說;“蕙姐姐,你暫時先住在青山寺,等過一陣我求母親把你接回來。”

魏昭暗想,徐家還有這樣癡情種,等徐詢成親後,不知道對慕容蕙能不能忘情。

由於走得早,魏昭在正午前,從馬家窯趕回萱陽城,叫常安先把馬車趕到楚先生住的衚衕口,走進衚衕到楚宅門前,還是一把大鎖,魏昭望着大鎖直運氣,三顧茅廬。

給徐老夫人獻壽的畫卷,已經完成大半,三米長,魏昭預計二日後完工。

畫得太投入,直到得勝橋吆喝叫賣炊餅聲傳來,魏昭才發現時辰不早了,這個買炊餅的人每日申時中挑着擔子來賣,此刻,擔子裡的炊餅已經賣得差不多了。

魏昭跟萱草趕緊收拾東西,乘馬車順道到楚先生住的衚衕,沿着這個衚衕往裡走,剛走到拐彎處,突然,前方那戶高聳院牆上跳下一個人,魏昭擡頭看看,這麼高的院牆跳下,不知這人摔傷了沒有,遠處看這人身體很單薄,跳下後,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跑到魏昭跟前,咕咚一聲栽倒在地。

魏昭不管閒事,可這人倒在她腳前,魏昭不能見死不救,她蹲下想叫醒那個已經昏迷的男子。

一伸手,突然發現這個面貌清秀的年輕男子有耳洞,魏昭瞬間明白,這人女扮男裝,姑娘衣裳上透出血跡,魏昭叫萱草和常安架着她走出衚衕,兩個跟車的小廝和常安把她擡上車。

馬車剛離開衚衕口,魏昭一手掀開車窗簾一角,看見有一羣人朝衚衕裡衝了進去,一定是尋找這個姑娘的,魏昭放下窗簾,姑娘身上的衣裳被血水浸透,姑娘受傷,流血過多昏迷了,她荷包裡的傷藥沒了,馬車已經過了剛纔的街口,魏昭對前面趕車的常安說:“找一家醫館。”

常安把馬車趕到一家醫館,常安和兩個小廝,把姑娘擡進醫館裡,醫館老郎中看見一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姑娘嚇了一跳,趕緊止血,處理傷口,上藥時姑娘疼醒了,由於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微弱地小聲說:“謝謝大夫。”

老郎中朝魏昭,“是她們送你來的。”

姑娘看了一眼魏昭,魏昭解釋說;“我去尋人路過,看見你昏迷,就救下你。”

傷口處置了,魏昭不能把人留在醫館,姑娘傷勢不輕,魏昭問;“還能走嗎?”

姑娘點點頭,魏昭和萱草扶着她走出醫館,上了馬車,姑娘說了一個地址,正北路一家陳氏當鋪,常安對萱陽城熟悉,趕車送姑娘去。

姑娘靠在座椅上,魏昭問;“姑娘方便說出身份嗎?”

姑娘流血過多,有些虛弱,“我是陳風堂的人。”

“陳風堂跟那戶人家有仇?”

陳風堂魏昭略有耳聞,陳風堂在江湖上行俠仗義,鏟奸除惡,陳風堂主姓陳。

姑娘說:“那戶人家的主人殺了一家百餘口人,隱匿在此,我們找了他許多年,我跟一個同門師兄去探路,師兄被他抓住,我受傷翻牆跑了。”

姑娘看魏昭穿戴不俗,問;“請問恩人是什麼人?”

“燕侯妻,魏昭”

陳風堂在江湖上是個正教組織,全國各地都有陳風堂的人,人員衆多,陳風堂堂主受正派人士尊敬。

“夫人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夫人如果有用得着我南宮燕,到正北路,陳氏當鋪找我。”

看來這個南宮燕在陳風堂是個頭頭。

魏昭不跟江湖教派打交道,今日救下南宮燕也是偶然。

馬車停在正北路,一家陳氏當鋪門口,魏昭和萱草扶着南宮燕下車,把南宮燕扶進當鋪,當鋪裡有兩個人,一個像掌櫃的,一個夥計,沒有客人,看見南宮燕被人扶進來,二話沒說,上前替下魏昭和萱草,什麼都沒問,把南宮燕扶進後堂。

魏昭朝萱草遞了個眼色,二人退了出去。

魏昭走到馬車前,對常安說;“先出城去馬家窯。”

今日不去找楚先生了,發生這麼大事,那戶人家在那個衚衕裡住,魏昭還是暫避開一下,常安知道夫人心思縝密,按照夫人的吩咐,掉轉馬車出萱陽城去馬家村。

離徐老夫人的壽誕還有三日,魏昭的畫作已經完成。

侯府爲徐老夫人的壽誕早一個月開始張羅,魏昭最後去一趟春.時茶樓,站在四.時茶樓樓上,魏昭瀏覽一遍街景,拿起自己的畫卷,想給這幅畫卷起個名字,一時沒想好,問萱草,“這幅畫你說叫什麼好。”

“萱陽城盛景。”萱草從小跟着姑娘,姑娘跟師傅唸書時,她在旁邊跟着聽,肚子裡有點墨水。

魏昭聯想到盛世,“盛字應該觀賞畫作的人從中品味出來,還是叫得勝橋頭圖。”

寓意都在畫作裡。

樓下有人說話,是一個姑娘聲,跟常安說話,“你家夫人在樓上?”

常安認出是那日救下的南宮燕,笑呵呵地說;“南宮姑娘,我家夫人在樓上。”

南宮燕一身男裝,朝樓上走去。

今日軍營事少,徐曜早回城裡,燕侯徐曜領北安州牧,管轄州內所有事物,兼管軍隊。

徐曜跟謀士湯向臣和章言計議,準備出兵烏紈,軍隊厲兵秣馬,糧草齊備,單等一聲令下,軍隊出征。

徐曜跟章言並馬齊行,章言說;“夫人這段日子包下得勝橋頭一間叫四.時的茶樓包間,每日從馬家窯回來,就直接去四.時茶樓,在下曾向茶樓掌櫃的打聽,茶樓掌櫃的夥計不知道夫人在屋裡做什麼,夫人一來,便關上房門,不許人打擾。”

“走,我們去看看。”徐曜又補充一句,“從后街過去。”

章言暗自笑了,夫人包的房間窗扇正對着前街,徐侯心思縝密。

魏昭把畫卷收起來,剛放好,有人叩門,萱草去開門,看門外站着一個年輕俊俏的公子,恍然大悟,認出南宮燕,放她進屋。

魏昭上下打量她,“南宮姑娘,你傷好了。”

“多謝那日夫人相救,沒事了。”

魏昭佩服陳風堂的人,微笑着問:“南宮姑娘怎麼找到這裡?”

“這今日就在這附近候着,我猜夫人還會來,如果夫人不來,我去侯府見夫人。”南宮燕說。

“爲何一定要見我,救你舉手之勞,南宮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夫人舉手之勞,對南宮燕是救命之恩,燕侯夫人自然沒有用得着南宮燕之處,南宮燕對夫人很有好感。”

“南宮姑娘,我今日就離開這個地方,租的這間屋期限未滿,姑娘可願意繼續住。”

南宮燕定定地望着魏昭,心想,多聰慧的夫人,這個茶樓居高臨下,那戶人家的宅門正好朝正街開,這裡觀察隱蔽,不容易被發現,那日她翻牆進府,爲了查探那戶家主的行蹤,放人在這裡監視那個人,甚爲妥當。

心中疑惑,問:“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爲何幫我,夫人相信我不是壞人,不是去害人嗎?”

魏昭看着斜對街那戶人家的宅門,“姑娘的陳風堂是正義的教派,我相信陳堂主的名望不虛,我相信姑娘,憑着我的直覺。”

“夫人憑我一面之詞相信我是陳風堂的人?”

南宮燕對燕侯夫人有好奇之心,憑直覺燕侯夫人不是等閒之輩。

“姑娘肩頭有個標記,我知道這個標記是陳風堂的人。”

郎中給南宮燕診傷時,魏昭無意中看到。

“夫人聰慧。”

兩人說話時,站在窗前,望着街道左側那戶人家的門首。

突然,房門被撞開,魏昭的手本能地按在腰間劍柄,南宮燕手裡已經拿出一個飛鏢,藏在衣袖裡,兩人同時轉回頭。

徐曜走了進來,冷峻的面孔,寒咧的目光,看着屋裡的魏昭,當目光掃過南宮燕。

南宮燕道;“燕侯。”

徐曜頓時神情鬆弛,朝魏昭走過去,溫和體貼,“我來接你回府。”

外人面前,魏昭不能駁他面子,對南宮燕說:“姑娘,我跟茶樓掌櫃的交代一聲,姑娘儘管用這間屋子,租金我已經交了。”

“南宮謝夫人,後會有期。”

南宮燕抱拳,行男人禮。

魏昭隨着徐曜下樓,剛走到樓下,章言迎上前,“侯爺,周翼回來了。”

徐曜對魏昭說;“我不送你回侯府了,我還有事。”

魏昭斜睨了他一眼,“這就算完了?”

“什麼完了?”徐曜裝糊塗。

“你不是來捉.奸的嗎?”

魏昭輕佻地說。

徐曜也不尷尬,反倒心情極好,“別鬧,讓人笑話。”

俯身伏在她耳邊,低聲說:“回去讓你出氣。”

徐曜騎馬走了,魏昭上車,回侯府。

六月天,說變就變,早起還是晴天,轉瞬烏雲密佈,魏昭剛走到東院,就下起雨,魏昭和萱草跑了幾步,進到抄手迴廊裡,雨就下起來了。

傍晚這場中雨,一直下到天黑,也沒停歇。

聽廊蕪下芙蓉跟香茗說話,“雨一直沒停,聽小廝說侯爺沒回府,是讓雨給隔住了吧。”

書香小聲說;“夫人,白日侯爺的意思,回府後找夫人,今晚是不是留門給侯爺。”

魏昭看看窗外,夜晚天空昏黑,雨看樣不能停了,說;“雨天,侯爺大概不能回府了。”

徐曜今日出現在四.時茶樓,她的行蹤,大概徐曜早就知道的,他不是不理自己,卻暗中盯梢。

人定,魏昭沐浴後,杏雨給她擦頭髮,書香鋪牀,聽見窗外的陰暗的天空雷聲滾滾,一場暴雨來臨,窗外電閃雷鳴。

杏雨下去,主僕剛要閂門,暴雨中院門口閃過忽明忽暗的燈光,留白打着雨傘,提着燈,徐曜走進院子,大步走到上房,關門的書香看見侯爺,趕緊打開門,揚聲知會魏昭,“侯爺回來了。”

魏昭正想上牀睡覺,門口光線一暗,徐曜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徐曜渾身溼透,小廝打傘,由於雨太大,遮不住,雨水淋溼衣袍。

魏昭說;“你頂着雨回來做什麼?”

說完,又覺得不妥,瞄了一眼徐曜,徐曜就像兩人之間什麼都發生一樣,“電閃雷鳴,我怕你一個人晚上害怕,我頂雨趕回府了。”

侯府夜裡有巡夜的,房中一羣丫鬟,心靈多脆弱,下個雨也害怕。

魏昭吩咐書香,“快備水侯爺沐浴。”

徐曜去淨室沐浴,淋了雨,泡個熱水澡。

魏昭穿着中衣,手裡拿着一隻白釉瓷盤,第二次出窯,瓷器的質量穩定多了。

柴燒窯對爐溫的掌控全靠把頭的經驗,這段日子魏昭觀察,季把頭善於動腦筋,能琢磨,是個做事認真精細的人。

徐曜沐浴後,從淨室走出來,看魏昭手裡拿着盤子,問:“馬家窯出品的?”

魏昭放下盤子,“我們形同陌路,你對我還有好奇之心?”

徐曜笑了,臉上剛沐浴完,宮燈光映照下,光澤潮潤,淺淺的笑,掛在嘴角,深邃的眼眸透着璀璨光亮,“誰說我們形同陌路?”

徐曜擦着頭髮,他的頭髮在燈下烏黑亮澤,水珠滑落領口白色寢衣裡。

這廝得了健忘症,“我們見面都不說話了,還不叫形同陌路?”魏昭哼了聲,“我們多少日子沒說話,難道你忘了?”

“是你不理我。”

徐曜把雪白帛巾搭在椅背上,外面大雨滂沱,徐曜彎脣,雙手支在炕沿邊,鼻尖碰到她小巧的鼻,“還生氣?我給你賠禮。”

魏昭朝後躲,“我受不起。”

徐曜身子往前探,逼近她,“忘了告訴你,這屋子裡有個洞,下雨天老鼠出沒,改日天好,我叫人把鼠洞堵死。”

魏昭聞言,頓時花容失色,一下子跳起來,徐曜躲得快,差點撞掉徐曜的鼻子,魏昭站在炕上,顫聲問;“鼠洞在哪裡?”

“南窗根底下。”

魏昭回頭,驚恐地望着窗下,下意識地朝後退,退到炕邊還不知道,一腳踩空,徐曜手疾眼快抱住她,再也沒有鬆開,直接抱着她到牀上,把她輕輕地放在牀裡。

魏昭縮在牀角,望着南窗,窗外漆黑,想窗下鼠洞,晚上睡覺老鼠會不會鑽進來,爬上牀。

徐曜已經脫了寢衣,上牀,順勢把魏昭撈在懷裡,趁人之危地解魏昭的衣帶,嘴裡哄着,“不怕,有我在。”

魏昭被他壓在身下,把身體縮小,整個縮在他身下,方有種安全感。

窗外的瓢潑大雨,轟隆聲,掩蓋住屋裡闇昧的聲音。

牀頭宮燈發着暖黃的光,紗帳裡的男女小聲說話,徐曜多日肖想,今日得以滿足,摸着魏昭的秀髮,坦白,“窗下沒有鼠洞,娶你之前,這個院子房屋整個修繕,什麼都沒有,別害怕。”

魏昭被他折騰得眼皮都不想睜開,聞言咬住他手臂,良久鬆開口,咬出兩排牙印,徐曜說;“隨你打罵出氣。”

魏昭不動了,屋裡靜謐,徐曜沒聽見魏昭說話,低頭看她,魏昭淡聲說:“你喜歡慕容蕙,我可以成全你們。”

徐曜把她狠狠地按向自己懷裡,“我對她以禮相待,我徐曜也不是好色之徒,你別想歪了,慕容蕙如果能安分守己,不至於走到這一步,事情都解決了,我不想她影響你我夫妻感情。”

徐曜輕輕地親着她的眼睛,“阿昭,一個月後,我親征烏紈,你如果一直跟我生氣,我不能全力以赴。”

魏昭心軟了,雖然北安州兵強馬壯,可是戰場上刀槍無眼,她不能這個時候,令他分心,行軍打仗,徐曜帶領兵將,都有家小,徐曜要對他們負責,自己跟他置氣,影響他的情緒,關係到千千萬萬士兵的生命安危,關係到他們父老妻兒,他們的家人等待他們平安回來,徐曜這個統帥,至關重要。

聽說他出徵打仗,魏昭心底擔心忘了生氣,“曜郎,我等你打下烏紈,得勝回來。”

“有你等我,我一定能打贏這場仗。”徐曜胸有成竹,一切都已部署好。

經過這晚後,夫妻和好如初。

燕侯府徐老夫人壽誕,前一日,徐家人聚在積善堂,兒女們給徐老夫人敬獻壽禮。

魏昭跟徐曜進門時,看見慕容蕙站在徐老夫人塌旁,慕容蕙沒穿僧衣,穿平常在府裡穿的衣裙,代發修行,還是梳髻。

慕容蕙的目光落在徐曜挽着魏昭的手上,徐曜和魏昭都沒朝她這個方向看。

大夫人趙氏獻上一個玉觀音,徐老夫人平常吃齋唸佛,甚是喜歡,三爺徐霈獻上一對金牛,老夫人屬牛的。

四爺、徐玉嬌紛紛獻上壽禮,徐玉嫣送了一個桌屏,桌屏蘇繡貓和蝴蝶,寓意長壽。

各人的禮物都是用了心的,兒女孝敬,徐老夫人非常高興。

這時,慕容蕙拿出爲徐老夫人準備的禮物,慕容蕙朝魏昭看了一眼,炫耀地打開,衆人望過去,是一副繡品,《福祿壽》,富麗堂皇,吉祥喜慶,繡品針腳細密,繡功精湛,堪比一流的繡娘,滿堂齊叫好。

魏昭看這幅繡品,爲了討得老夫人歡心,一鳴驚人,慕容蕙確實下了很大功夫。

徐家子女都獻上壽禮,最後剩下等看二房準備的壽禮,衆人看魏昭能拿出什麼出彩的博人眼球的東西。

魏昭回身,示意書香,書香拿出一軸畫卷,魏昭接過,雙手捧給徐老夫人,“這是兒媳親手所畫,賀母親壽誕。”

畫軸很長,三爺徐霈和四爺徐詢一邊一個展開畫軸,三米長一幅畫,展現在衆人面前,衆人一眼就認出這是得勝橋頭街道街景。

畫卷裡得勝橋頭,街道兩旁房屋,酒樓茶肆,街道兩旁行人,乘車的、坐轎的、挑擔的、拉車的,臉上神情逼真,栩栩如生,街市熱鬧非常,一派繁華景象。

這幅畫出自二房夫人魏昭之手,衆人覺得不可思議,畫作堪稱上乘之作,獨具匠心,手法細膩。

衆人萬分驚訝,尤其是徐老夫人和趙氏,二夫人魏昭被魏家養在鄉下,魏府的小姐,都是有貌無才,平庸之輩,被北地達官顯貴、有文化底蘊的世家望族看不起。

魏昭的才華,足以令徐家人驚豔,三爺徐霈沒怎麼吃驚,自從聽魏昭彈奏一曲,徐霈深信魏昭不凡,有過人之處。

慕容蕙從震驚中醒過來,瞥了一下嘴,“這幅畫不知道的以爲出自名家之手。”

言外之意,懷疑她請人代畫。

估計這屋裡大部分人都懷有這樣的心思,魏昭朝左右侍女道;“拿紙筆來,我要寫一幅字,恭賀母親壽誕。”

很快,筆墨紙硯拿來,紙張在桌上鋪好,書香研磨,魏昭提筆,略一凝神,舒袖一揮,筆走龍蛇,揮灑自如,一個蒼勁的壽字,力透紙背。

徐老夫人由初時的驚訝,轉爲欣賞,其實,她心底一直瞧不起魏家女的,如果不是兒子徐曜堅持,她的意思是娶一個才貌雙全世家女爲兒媳,往二房塞慕容蕙,徐老夫人另一層沒有說出的心思,魏昭空有美貌,繡花枕頭,給兒子娶一個這樣的兒媳,她多少有些遺憾,當家主母,點墨不通,將來怎麼能教養出色的子女,慕容蕙才貌雙全,納爲妾,彌補二房媳婦魏昭的的缺憾。

徐老夫人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徐家子□□秀,也難以於魏昭匹敵。

徐老夫人還有個疑問,“兒媳,聽說你琴很出色,畫技驚人,老身想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魏昭垂眸,神色有點黯然,“母親,兒媳兒時身體不好,常常夜裡不能安睡,練字作畫,分散減輕痛苦。”

聽得衆人的心一揪,徐老夫人嘆息道;“有過人之才,也一定付出常人數倍的辛苦,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兒時的磨難,倒成就了兒媳。”

徐老夫人心裡的話不好說,魏昭的生母是北地的才女,堪稱絕色,魏昭多半像她生母。

徐曜走過去,握住魏昭的手,看魏昭滿眼都是疼惜。

三爺徐霈望着魏昭,這個外柔內剛的女子,總是叫人心疼。

徐霈建議說;“母親,兒子看把二嫂這副畫卷裝裱,掛在堂上,明日來客人多,此畫卷體現出我北地百姓安居樂業,興隆昌盛。”

徐曜當即贊同,“這個提議好。”

他看眼魏昭,魏昭也一定是這個想法,不然,魏昭可以畫松鶴延年,富貴牡丹之類賀壽,顯然,魏昭畫一幅萱陽城街景,一隅窺全貌,北地風土民情,他徐家幾十年的作爲,豐功偉業,都通過這幅畫呈現出來,北地繁榮興旺,徐家功不可沒。

夫妻心意相通,魏昭朝他展顏一笑,徐曜把她的手捏緊。

魏昭的這幅畫,可比慕容蕙繡品有意義得多,慕容蕙侷限於內宅,無論從眼界和心胸都無法跟魏昭相比。

衆人都誇讚魏昭,慕容蕙悄悄退出去,芙蓉過來看熱鬧,這時,看慕容蕙出來,也跟着出來,兩人來到一個僻靜處,芙蓉開口便說;“蕙姑娘,我以爲蕙姑娘今日能拔得頭籌,沒想到又讓二夫人搶了風頭,這本來是蕙姑娘一個翻身的機會,天意弄人,二夫人這段日子鎮日往外跑,咱們都猜不透夫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卻原來一鳴驚人,壓了蕙姑娘一頭。”

慕容蕙在青山寺住了半月,寺廟清苦,後悔當初打錯的主意,這回藉着老夫人做壽,回到侯府,斷不想重回青山寺。

芙蓉看四下裡無人,小聲說;“蕙姑娘若不想回青山寺,何不答應二夫人的要求,喝下絕子湯。”

慕容蕙驚怒,“芙蓉,我一向待你不薄,你因何害我?”

芙蓉沒惱,“蕙姑娘,不妨實話跟你說,侯爺早晚能成大事,你喝了絕子湯,不能生產,等侯爺坐擁天下,你就是後宮貴妃,你不能生孩子,沒關係,可以抱養別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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