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正月初六,D城的“世紀酒店”裡,她站在主席臺上看着滿場的人都喜氣洋洋、笑容滿面的卻依然面無表情,從昨晚折騰到現在就沒停過,她覺得自己還能站在這裡就已經很不錯了,哪裡還能笑得出來。偏偏還有人在邊上喋喋不休:“各位來賓、各位領導、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大家好!陽光明媚,歌聲飛揚,歡聲笑語,天降吉祥,在這美好的日子裡,我們迎來了江可先生和喬小諾小姐幸福的結合~”
江可拉着面無表情的她向臺下的賓客鞠躬致意,看着江可那張笑得合不攏嘴的臉,穿着昂貴的婚紗、畫着精緻妝容的她突然萌生出濃濃的愧疚感:真是對不起這精心準備婚禮的一干人等啊。
婚慶主持還在滔滔不絕的說着:“~距擅觀天象的權威人士說。此時此刻是成婚的黃道吉日,是個非常吉祥的日子,那麼今天我們的江可先生和喬小諾小姐懷着兩顆彼此相愛的心,終於走上了這**神聖的婚禮殿堂!”
“請問江可先生,你願意娶喬小諾小姐爲妻,不論生老病死、貧窮富貴,都不離不棄,攜手共度一生嗎?”
“我願意。”江可笑意濃濃的看着她說。
“那麼喬小諾小姐,你願意嫁江可先生爲妻,不論生老病死、貧窮富貴,都不離不棄,攜手共度一生嗎?”
她看着面前那張溫暖的臉,腦海中突然浮現他手拿戒指的場景,也是這樣的滿臉期待,問她:“諾諾,你願意嫁給我嗎?”竟一時有些恍惚。
主持人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喬小諾小姐,你願意嫁江可先生爲妻,不論生老病死、貧窮富貴,都不離不棄,攜手共度一生嗎?”
面前的人神色已有一些慌張,臺下也傳來媽媽的聲音:“諾諾,發什麼呆呢,快點。”
她輕輕點點頭,“我”字正欲出口,卻被一個莫名其妙的聲音打斷,又生生的咽回肚子裡。
“慢!”
她惱怒的看過去,這場無聊的婚禮已經將她折騰的筋疲力盡了,是誰還要這樣的來延長這場無聊的儀式?
江可今天第一次和她同步了表情,也怒氣衝衝的盯着前方。
酒店二樓大廳的入口處,赫然站着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嶄新的西裝上看不到一個褶皺,脖子上繫着一個小小的喜慶的領結,風格與臺上的江可如出一轍,甚至在款式上更甚一籌,顯得更加妥帖,儀表堂堂的。
對四面八方的質疑聲充耳不聞,一步一步向主席臺走去,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竟也沒人敢上前阻攔。除了她,隨着他的走近,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卻故意將頭揚起高挑着眉,眼睛似會說話般靈動,好像在說:“怎麼,你敢搶婚?”
他也微笑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直到走上主席臺站到她的對面,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
易拉罐拉環!
他竟然還留着!
這個易拉罐拉環在那場聚會之後就被他拿回家,在環的下方刻上了他們的名字:韓諾一、喬小諾,然後又交給了她,但她向來沒有放在過心上,沒多久就找不到了。所以此時的她一眼就認出這是那個被他用來求婚的拉環,沒想到是他保管了下來。
他滿意的看到她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絲毫不在意周圍已經開始騷亂的環境,彷彿眼中只有她,微笑着開口:“喬小諾小姐,你願不願意嫁韓諾一先生爲妻,不論生老病死、貧窮富貴,都不離不棄,攜手共度一生?”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都看着臺上正在上演的這出“搶婚”的戲碼,事已至此,旁人已無能爲力,只有看她的抉擇了。
她無意中看到臺下斜對面的盧亞,正氣定神閒的坐着,輕輕的抿着茶,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昨天晚上:
盧亞下午就到了她家,可籌備婚禮事物繁多,她家裡一直人來人往的,她們連個單獨說會兒話的時間也沒有。晚上九點,盧亞終於趁沒人溜進了她的房間。她穿着婚紗面無表情的在梳妝檯前坐着,看得盧亞心裡直疼。
“小諾,你真的要嫁給江可?”
她扯動了一下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盧亞,你看這像是假的嗎?我已經別無選擇。”
“怎麼會沒有選擇,韓諾一呢?”
“盧亞,當年韓諾一離開我後,我一直恨他,覺得他辜負了我的一片深情。可是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愛情本就是兩個人的事,每個人都有愛和被愛的權利,如果真的不愛那是誰都勉強不了的,我沒有權利也不應該勉強他來愛我。我的執念只是因爲不甘心和不平衡,對他對我的否定不甘心,對我的付出沒有得到同等的回報而不平衡,而這些都不是他的錯,是我自己不夠強大。既然想明白了,我也就不該再糾纏他。放手,各自去尋找各自的生活豈不是更好。”
“所以,你還愛着他?”
“沒有愛哪來的恨?”她終於肯承認了,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那麼小諾,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他也愛着你?”
“······”
“如果之前他的所作所爲讓你覺得沒有愛,那麼你們再在一起後,他千萬般的呵護你,事事考慮你,先後當着衆人的面向你求婚,千方百計的與你膩在一起是爲哪般?”
“我已經沒有勇氣再去嘗試,更沒有膽量再經歷一次那樣的痛不欲生。”
“所以你要因噎廢食,將他的愛一律擋在門外,寧可與別人將就一生也不再相信他?”
“可這樣至少我不會再受傷。”
“也可能永遠錯過了幸福的機會。”
······
從她那裡回來後,盧亞絲毫不敢怠慢,撥通了他的電話。
“韓諾一,你知道小諾明天的婚禮嗎?”
“這麼快麼?”他的聲音嘶啞無力,沒有一點生氣。
“你真的要眼睜睜的看着她嫁給別人?”盧亞聽到他這樣說,急了起來。
“如果這樣她能幸福的話。”
“你只要告訴我你愛不愛她就行了。”盧亞的耐心快被用盡。
“但是她卻恨我,我再愛她,再想好好疼她,給她一個溫暖的家,都改變不了她恨我,執意要離開我。”他的心又痛了起來。
“我只要告訴你一件事你就知道了。去年她在生日宴會上拒絕你求婚後,一直到過年之前,你晚上是不是經常把車停到她的小區裡,然後在那裡過夜?”
“你怎麼知道?”那些日子,她不肯見他,他也不敢去打擾她,只是思念緊想見她的時候,便在晚上將車停到她小區樓下,看着她燈亮燈滅,想象她還在自己身邊。後來便經常過去,尤其是年底的那段日子,每天忙到大半夜,又餓又累,疲乏之餘只覺想念她,天天將車開過去,到早上在她上班之前再開走。
“是不是晚上抽很多的煙,並且只抽鑽石?”
“·····是啊,有什麼問題?”
“那你知不知道,每天早晨你將車開走之後,會有人不惜被保安當成怪物,將你扔在地上的菸蒂一一撿起來,放在玻璃瓶中好生保管着,攢了滿滿的三大瓶!”
“······”
“你還覺得她討厭你嗎?”
“真是諾諾?”他不敢置信。
“在你看她燈亮燈滅的時候,她也每天躲在窗簾下看你的車開來開去。”真是兩個讓人心疼的傻人,明明都有情,卻要忍痛放手。盧亞嘆口氣。
“那就是說她心裡有我?!”他的聲音振奮起來。
“沒有愛,哪兒來的恨?”終於開竅了,盧亞心裡一絲欣慰:“而明天是你最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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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垂下來的劉海捋到耳後,順着耳朵摸下來,這耳環有着小巧精緻的流蘇,她一眼就喜歡上了。
面前的他拿着拉環,自信的看着她。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走到江可身邊,將手挎上他的胳膊,嗲嗲的說:“我不願意。”臺下一片譁然,盧亞口中的茶也差點噴了出來。江可反應靈活的推了婚慶主持人一把,那主持人立馬會意,大廳裡又迴盪起了他那被話筒擴大的聲音:“喬小諾小姐,你願意嫁江可先生爲妻,不論生老病死、貧窮富貴,都不離不棄,攜手共度一生嗎?”
“好。”她乾脆的答着。不再去看僵在原地一臉悲慼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