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又接到他的電話,說幾個朋友要一起聚聚吃頓飯,想讓她陪他一起去。最近他似乎越來越愛帶她出去吃飯了,電話那頭的他說得理所當然,彷彿只是平常得不能平常的事。掛了電話,她歪着頭想了想,他們在一起多久了呢?久到和他的朋友再次熟識,甚至聚餐吃飯也成了家常便飯。她不是一個放不開的人,若在以前也是會歡天喜地的,可是近幾年下來也許是獨處慣了,性格也越來越內向,常常一整天一整天的不出店門。客人多的時候幫着忙一陣兒,客人少的時候不是窩在角落裡喝咖啡就是窩在工作室裡上網。他常常取笑她真的成了時下流行的“宅女”,她也是一笑不置可否。
那日,許是見她這樣實在無聊,便遊說她出門,想帶她隨便走走解解悶兒。順着街道走着走着竟走到了他的店門口——其實,她與他的店本就在一條街道上,只不過一個在這邊頂頭緊挨學校,一個在那頭小區密集的地方。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刻,他的店裡燈火通明,熠熠生輝,想想就知道,那麼多的鏡子和玻璃,能不亮堂嗎?門口的牌匾上黑底白字的寫着“西雅圖”,她擡頭凝望,彷彿回到多年前,她就是站在這樣的店門口,探着腦袋偷偷的向裡面招手,渴望着與小愛人見一面,那時總覺得濃情蜜意、喜不勝收,連心跳都會“砰砰”跳得加速,現在想來卻原來都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後來他被調去不同的分店,可不論他走到哪裡她都會跟過去,以至於很多個分店門口都出現過她探着頭的小小身子。久而久之,便覺得這三個字是與自己緊密相連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感。如今再見,竟有種久遠的滄桑感。
見她探着頭向裡望,不禁感到一絲玩味:鮮少見她對什麼如此感興趣了。索性拉了她的手,推門而進。
也許是晚上的緣故吧,客人並不是很多。但那些小店員卻也是各忙各的,有客人的在爲客人服務,剩下有的在模型假頭上面練習手藝,有的在打掃衛生,也有的在聊天說笑。但不管在幹什麼,見他們進來都饒有興味的看着他們。見狀,他滿面春風的拍拍手,竟將他們召集了過來,然後把她推到齊刷刷的隊伍前面煞有介事的介紹到:“這是你們的嫂子,喬小諾,以後見了面都要對嫂子禮貌一點。”聽他說完,這些半大的小夥子們紛紛停止議論,畢恭畢敬的齊聲衝她喊:“嫂子好!”她本來正被眼前這些千奇百怪的髮型上五顏六色的絢麗色彩搞得頭暈眼花,暗自慶幸還好他的穿着打扮還算正常,否則和他一起出門真要變成衆人的焦點。聽到他們的喊聲,真是哭笑不得,只得點了一下頭,回敬了一個微笑。這纔看清隊伍最前面正對着他倆不懷好意笑得最燦爛的那個人原來是小文——三年以前是他的同事,她也認識的。小夥子們解散以後,小文徑直走過來笑嘻嘻的說:“怎麼,醜媳婦兒終於來見‘公婆’了?”旁邊的他卻佯怒的給了小文一拳,小文趕緊改口道:“對對,不是‘醜媳婦’,是大美女,大美女還不行嘛。”他才作罷,憨憨的笑起來。
她對他如此的護着她已經習慣了,有時也會覺得心中絲絲甜意,但很快就會告誡自己他如此這般是爲了讓自己留在他身邊愛他,而他最愛的還是他自己。
心中乏味,留他們開着玩笑,自己向裡面走去,隱隱約約聽見小文的聲音:“忙活了這麼久,終於被你小子追到了,回頭得大擺筵席啊,本店長爲你慶祝。”後面又說了什麼,她已無心再聽,只快步向深處走去。
他的店剛開業的時候她是見過一次的,就是他們分手她來的那次。這次再見好似大了很多,裝修也同那時略有變化,卻還是黑白風格的基調,簡約時尚。連店員都多了這麼多,想必店也擴建過了,她心裡想着。這時一個白淨的小姑娘走到她身邊說:“嫂子,我帶你四處走走吧。”原來是前臺收銀的小姑娘。由她帶着細細走過才知道,原來他竟將樓上也承租了下來,面積同樓下相同,百十平米的樣子,裝修風格也與樓下一致,黑白的底調,簡約大方,又不失時尚。當真對他刮目相看,以前就知道他很能幹,愛慕他也多多少少因了點這個,可也沒想到短短三年,他就能把一個只有兩個僱員的小店經營得這般風生水起,看來他那次說“西雅圖”生意還湊合真真是謙虛之詞。旁邊的小姑娘還在不厭其煩的向她介紹着這臺機器是做什麼用的,那個房間是儲物間,末了還不忘說一句:“現在我們店不敢說在C城是數一數二的,但也是排三排四的,而且以現在的發展趨勢,以後一定能將C城一舉拿下!”語氣裡盡是自豪,讓她啞然失笑。其實於她來講,這都是無關痛癢的,畢竟自己會離開,遲早會和他沒有牽連的。
下樓的時候才發現樓下似乎熱鬧了許多,只以爲是來顧客了,就沒有擡頭去探究端詳。還未走近,卻聽得有人喚自己的名字:“小諾,好久不見啊,真是越來越漂亮了!”這才擡起頭來仔細辨認,原來都是他的朋友,這幾個她原先都有見過的,據之前他說都是小學和初中一起混堆兒搗亂的哥們,彼此之間相交甚好,平時也是常常聯繫的。今天應該是湊巧遇上了。於是笑盈盈的迴應道:“好久不見,你們也越來越意氣風發了!”他們聽了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團,相互之間又開起了別的玩笑。
熱鬧中,他從衆人裡走出來,來到她身邊護着,無可奈何的看着這幫哥們兒胡鬧,低下頭輕聲問她:“麗麗帶你四處看過了?怎麼樣,還不錯吧?”
原來是他特意關照的!他當真如此細心,竟事事爲她考慮。擡頭看向他,此刻那張近在眼前的臉上滿是自信。看着這張笑意正濃的臉,心中竟有些異樣,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天晚上他自然沒有逃過一“劫”——被狠狠的宰了一頓。雖然以前她只來過“西雅圖”一次,卻被他帶着來過幾次小城,所以也認識這些人,也一起吃過飯,所以那晚飯桌上大家待她也是熱情友好。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沒有被怠慢過,思及此,她挨個兒向大家敬了酒。一頓飯下來,彼此之間又熟絡了起來。但她心裡清楚,這全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想她和他們才幾天交情,再熟也不過是泛泛之交,而他和他們之間多年的情誼,他們也一向敬他“自力更生、白手起家,”若不是一晚上他老殷勤的爲她夾菜、斟酒的這般重視,他們也不會這麼快的又和她熱絡起來。想到這些,心中竟然有股暖意,於是衆人面前對他也溫和了起來。
酒足飯飽之後,已有一些醉意,與他們一一道別,強撐一口氣回到車上便失去了意識。後來連怎麼到家的都不記得了。
只是,從那日開始,她便經常被他叫着出去陪他跟朋友喝酒,今日發小、明日同學的,像被遊覽示衆一樣。今日不知道又要見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