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睡夢中朱子墨恐懼地叫了一聲,猛地從牀上坐了起,喘着粗氣。
“怎麼,又做噩夢了?”孔蒙聽到朱子墨恐懼的驚叫聲,隨即問道,聲音很平淡,沒有什麼起伏。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朱子墨從半年前開始就斷斷續續地做噩夢,直到一個月前,噩夢來襲的頻率突然增高,每晚噩夢不斷,夜夜驚醒,以致每天疲勞不堪,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日常學習與生活。如此,朱子墨不得不辭去課外時間做的工作,並在昨天,他在去課堂的路上突然一陣眩暈,幸好同去的孔蒙和“高低二人組”及時發現,將他一起拖回寢室,又給他請了假讓他好好休息,可是這並未給他帶來放鬆。一閉眼,他心中就是恐怖的畫面,一迷糊,就噩夢不斷,可是一旦清醒他卻又不知道噩夢中是什麼,只是剩下那種恐懼的情緒,這種情緒讓他想起他最恐懼的事物,精神上的恐懼與疲憊壓榨着他。如今他的狀態,就像一隻死狗一樣。
“沒什麼!”朱子墨狠狠地皺了皺眉頭,後背的寸衫有些溼潤,是先前被噩夢驚出的冷汗。現在他一坐起,就感到後背很涼,身體忍不住抖了抖。
孔蒙帶着平光眼鏡,專注地盯着電腦,電腦屏幕上滿是簡單的原始代碼,聽到朱子墨這樣說,隨即站了起來,他身高一米八幾,看起來比較瘦弱,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或許你應該看看心理醫生,這樣的情況已經三個月了。”孔蒙的聲音還是淡淡的,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是三個月,是六個月啊……】朱子墨想到,然後勉強笑了笑,一臉無奈,似乎受孔蒙的影響,他的臉色還算鎮靜。
“不是有你嗎?”朱子墨看着孔蒙說道。
孔蒙推了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淡淡道:“本來我可以充當心理醫生的角色,可是最近我接了一筆開發軟件的生意,已經完成了。”
“完成了不是更好,一個郵件發過去不就行了!!”朱子墨急忙接口。
“這個軟件不是以前的小玩意,需要當面交付。”孔蒙淡淡道。
“那好吧!你多久回來?”朱子墨噓了一口氣。
“十天。”
朱子墨想着這十天白天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寢室,不由噓了一聲,然後說着,“早去早回,最好帶些土特產回來。”
孔蒙微微點了點頭,收拾了下東西,出了寢室。
朱子墨並沒有告訴孔蒙和“高低二人組”他的情況到底有多嚴重,他死賴着以爲自己能堅持克服,就像在小時候的某一天他終於打趴下了總愛欺負自己、又比自己大兩歲的鐵柱,之後,便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認爲自己比鐵柱厲害一樣。
不過老實說,對於農村出身的朱子墨來說,對看心理醫生這樣的事還是有點牴觸的,在他十幾歲時他可是經常聽到有人猙獰罵人,吼道:你他媽的去看心理醫生啊!!!在我這裡神經什麼!!!!
朱子墨看着孔蒙離開,他下意識的整個人都突然緊張了起來,警惕地繃緊了身軀,彷彿一隻警惕的豹子,只要有一點響動就能奪門而出。
朱子墨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吐了出來,這樣接連做了幾遍,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了關於孔蒙的事。
孔蒙是比他大一級的師兄,已是大三的高級人員了。寢室裡一共四人,朱子墨,孔蒙,李生筆,嚴居。李生筆和嚴居是大一的學弟也被大家戲稱爲“高低二人組”,好吧!好吧!!朱子墨想着那兩個活寶就頭疼。還是想孔蒙師兄……
孔蒙身高一米八二,身體消瘦,站起來更像一根竹竿上掛了一件衣服,性格沉着冷靜,成績全校前幾名,什麼時候都是波瀾不驚,而且學識淵博,似乎沒有他不會的,至少朱子墨沒見過孔蒙師兄被難住過。傳聞之中有無數美眉向他約會表白,朱子墨和那兩個活寶就親自看到兩次,那個美啊!不過孔蒙師兄除了被很多女生追求外,也被其他人嫉妒抹黑,有時候連朱子墨都沒放過,一起抹黑,所以也有很多孔蒙師兄和朱子墨始亂終棄的傳聞,關鍵在於還有人承認,哦!朱子墨自己沒有人承認被他甩過。至於“高低二人組”不知道是因爲來的時間太短,還是性格問題並沒有這麼被“衆星拱月”過。
……
【爲什麼我感覺……好像遺忘了什麼……嗯……看來最近被折磨得精神有些恍惚了……】
“嘟嘟”兩聲之後,電話鈴聲打斷了朱子墨的思緒。朱子墨只看到屏幕上顯示“爸”的字樣,他平靜了下心情,然後接通電話,說道:“爸!”
“嗯。”朱青沉默了下,聲音低沉,隱約中有絲沙啞,緩緩道,“你爺爺病了,就在剛纔病情突然加重。”
朱子墨心中一緊,眼中浮現出爺爺蒼老的面容。
“爺爺現在怎麼樣?什麼時候病的?我走的時候爺爺身體不是很好的麼?”朱子墨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
朱青有些沉重道:“現在你爺爺病情已經穩住,你不用太擔心。你上學後的一個月,你爺爺和往常一樣出去割草餵豬,結果那天突然下起了暴雨。因爲離家又不遠,慌忙地跑了回來,到了半路上被一塊鵝卵石絆倒,摔了一跤,等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他已經全身溼透了,之後在牀上躺了幾天,羅醫生說沒事,調養一下,吃點藥就好。
“開始幾天好轉不少,結果,”朱青頓了頓,似乎皺了一下眉頭,“過了幾天,你爺爺突然病情加重,吃飯也沒有了胃口,只喝些清水,面色蠟黃,到醫院檢查說是營養不良!”
朱青說道最後一句時,似乎有着難言的憤怒。
“我們走了幾家醫院,得到的報告都是一樣,”朱青的聲音轉而變得很是無奈,“之後你爺爺堅持回家,誰也擋不住,還……以死威脅,不準告訴你,說要你好好讀書。後來你媽對老頭子說不告訴你可以,但要他以住院爲條件,老頭子才勉強答應接着住院。”
“之後醫生每天給老頭子輸營養液,還有其它什麼,可是病情也不見好轉,現在……他很瘦了。”
朱子墨靜靜地聽着朱青的話,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或許是爲老輩的封建觀念固執不值得,或許是將要“子欲孝而親不在”的悔恨,或許是對老輩這樣愛人方式的憤恨,或許是對自己自私的愧疚……
但又怎麼樣了,這並不能否認朱顏落對他的愛,他也生不出這樣的心思,因爲這半年多來他沒有回家,也只僅僅打過三次電話,每次都是他急急掛了電話,家裡有什麼事只以爲會有人告訴他,不作爲便要有結果,這行麼?當然不。
朱青還在說着,但朱子墨卻已經不能聽清,最後朱子墨打斷朱青的話,斬釘截鐵地說:“我要回家!!”
朱青愣了愣,聲音中有了一絲欣慰,答應道:“好!”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朱子墨電話**了三天後的火車票,近兩天的車票已經被**完畢,似乎是旅遊旺季,接着收拾了下行李,也不過是幾件衣物,和一些瑣碎的東西。
快速的弄完這些之後,朱子墨覺得自己並不像從前那麼疲憊了,反而越來越有精神,或許是爺爺的事情刺激到了他,畢竟來說朱子墨累的不是身體而是精神。不過他也感到身體中的一些肌肉有些痠痛,不是累的那種痠痛,是那種好久沒有鍛鍊的久違了的酸癢,是身體迫切舒展的飢渴。
朱子墨看了一下時間,19點整。
天色還沒有黑,這是夏天,盛夏。朱子墨關上空調,走出寢室,一股熱浪撲面而來,讓他感覺一陣心熱。
朱子墨直接去了大一的教室,發現“高低二人組”並不在,他想了想,“高低二人組”現在應該在什麼地方吃飯或者……蹭飯吃。
朱子墨又去了食堂,也沒發現“高低二人組”,最後只能暗歎了一聲:又不知道蹭誰的飯去了?
食堂現在已經沒多少人了,稀稀拉拉了幾個人散坐在食堂餐桌上,又因爲是週五,許多同學,要嘛一個寢室的,要麼關係好的,他們都出去準備搓一頓豐盛點的,因此學校食堂的同學就更加少了。失去了熱鬧與喧囂的食堂,白色天花板上反映着的光,朱子墨總覺得有一種刺目的蒼白。
【就像村裡死人後,人們送葬時束在頭上的白麻布。】想到這裡朱子墨驀然一驚,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自語,“我怎麼會這麼想了?”
朱子墨特意叫食堂師傅打了一份數量很大的晚餐,找了個偏僻的、燈光也偏暗的位子坐了下來,他沒有什麼胃口,但卻想吃下一整頭牛,這是一種矛盾的心情,可卻在他的心裡存在着。
就在朱子墨有一搭沒一搭左手勺子右手筷子刨弄着食物的時候,幾個女生端着盤子走了過來。
朱子墨仔細一看,原來是班上的同學,幾個努力學習的姐妹團。朱子墨正要打聲招呼的時候,一個嬌小的女生帶着疑問說:“這幾天怎麼沒看到朱子墨?”
朱子墨一聽在談論自己,索性倒弄着食物,裝着吃飯,因爲光線暗淡所以衆女並沒有仔細看是誰在哪裡。
幾個女生坐了下來,其中一個調戲道:“咯咯,想男人了吧!來,哥哥在這裡哦。”
衆人一陣笑話,有人笑着說,“小聲點……哈哈……小……哈哈……小聲點,注意淑女形象,哈哈……”
嬌小女生說,“好啦,好啦!我就不是問問嘛!!我們以前經常看見他努力學習,還經常和我們一起離開教室的哦。”
“呵呵!哥哥在這裡哦!!”女生們調笑着。
……
“貌似聽說他病了。”一個戴眼鏡的女生說道。
“什麼病?”
“好像是神經衰弱。”
“聽誰說的?”
“上次我遇到了柳老師,他說叫我給大家說不要太過熬夜學習……”
“熬夜學習……哈哈……”
“他是這麼說的,笑什麼~~~”
“你繼續。”女生又忍不住笑了笑,“呵呵。”
“哈哈……”
……
“他說班上的朱同學得了神經衰弱”
“神經衰弱?可以趁此機會接近孔蒙麼……”
“支持!”
“好啊!”
……
“不過聽說嚴涕涕正考慮接受方落。”
朱子墨坐了十幾分鍾,每次談到自己,這些女生談到的話題總是能拐着彎繞過去。坐了十幾分鍾終於聽完了,正準備悄悄的離開,卻聽到這一句,不是應該說是“嚴涕涕”這個名字。
嚴涕涕是誰?女神啊!
“聽說嚴涕涕今晚回去校外那間餐館。”
“那間啊!說清楚啊!我們這些剩女也過過心癮啊!!”
“就是就是……”
“快說快說……”
……
“金香飯店……”
朱子墨只覺得腦中一炸,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