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至於此,傾城心下悚然,她緊緊咬着下脣,企圖用痛楚抵禦這暈眩,卻忽然看到了一個人影在一旁躲躲閃閃的,她朝那個躲閃的人影看去,認出那是暮貴妾來,只是,她來這裡幹什麼?
她知道,暮貴妾是楊主子與敏主子身邊的人,而因着傾城與楊主子幫着舉辦蓮花家宴,不論從哪方面來說,傾城的能力都比楊主子強上不少,縱然有琳琅姑姑幫襯楊主子,但總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楊主子身邊的,這樣一來,寧王府中的人早已經議論紛紛了,楊主子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只是這些日子,傾城卻總不見着楊主子來找她的麻煩,也沒有過多的動作,心中倒也是着實寬慰,若是這樣一直相安無事下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現在……傾城想到這兒,只能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如今,楊主子終於出手了,還是派着暮貴妾來!
雖然現在是夜晚,但是藉着皎潔的明月,她還是知道方纔躲在假山後面的那個人就是暮貴妾,只是楊主子等人又是有什麼陰謀嗎?
傾城想起剛纔在席間喝得那杯酒,還是敏主子主動敬的,當時明面兒上說的話更是好聽得很,當時李紹明聽了眼眸中還露出讚歎的神色來,她想着李紹明在這兒,敏主子等人也不敢生出什麼幺蛾子來,所以倒也沒有在意,也就喝了一杯。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喝完了酒她便有些暈暈沉沉的,更在此處忽然遇到了李紹明,其中,真的有什麼陰謀不成?
這下子,倒是就不能不讓傾城心驚了,她用指甲狠狠地劃過掌心,任由辛辣的痛楚涌入她的身體,藉此才能抵禦頭腦中那昏昏沉沉的睡意。
“王爺。”傾城轉身躬身,輕聲道:“奴婢有些不勝酒力,想先回瑞祥居中歇息一番,還請王爺恩准。”
“才喝了幾杯酒,怎麼就醉了?”李紹明的聲音淡淡的,但若是仔細聽來,卻也能發現這話中能夠透着淡淡的關切來。
傾城勉強一笑,這才輕聲道:“許是奴婢身子單弱,又或許是這些日子操勞過度,總覺得腦袋裡昏昏沉沉的,所以想要早些回去歇着。”
“也罷,正好我也有些醉了,你就陪我一起走走,吹吹風,或許就好了,然後你再回瑞祥居也不遲,這樣醉酒着回去,恐怕不容易散酒。”李紹明淡淡說完便轉身朝前走去,傾城心中知道這是個好機會,便緩緩跟了上去。
此時,傾城低頭跟在李紹明的身後,卻在暗自留意着藏在假山後的暮貴妾的動靜,果然見她在後面不疾不徐地跟着,那一襲淡紫色的衣衫在秋風裡獵獵飛揚,宛如盛開的一朵盛開的牡丹花,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傾城有些不明白,暮貴妾這樣跟着,難道是想看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進而好去告密嗎?
畢竟,如果只有她與李紹明兩人一起散步,倒真的是會引人懷疑,可是如果她此時貿然停下來,不但找不到脫身的理由,說不準還會叫李紹明起疑心,而這卻是她目前最不想看到的。
想至於此,傾城便想着不如將計就計,既然暮貴妾喜歡跟着,那就讓暮貴妾跟着就是了,她倒要看看暮貴妾那一夥兒子人到底要耍什麼花招。
傾城瞥了不遠處的暮貴妾幾眼,這纔不徐不疾地跟在李紹明身後,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關於你和楊主子之間的事兒,我多多少少也是聽到了些風聲的,原本我想着藉着這次蓮花家宴能夠讓你們冰釋前嫌,看樣子倒是我想錯了,你與我說實話,這些日子,楊主子可是有爲難你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李紹明忽然問了這樣的一句話來。
傾城微微一愣,低了頭,將驚詫斂在心底,語氣平靜地說道:“王爺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楊主子待奴婢好得很,並不像是傳言那般。”
“你不用瞞着我,我雖然甚少插手內院中的事情,但這並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知道自從你從瀟湘苑回來之後,楊主子對你是頗多刁難,而如今楊主子與敏主子走的頗近,所以楊主子與敏主子對你都沒有好臉色,你與我說實話,到底是不是這樣子?”倏地,李紹明停住了腳步,深邃的眼神凝視着傾城。
頓時,傾城心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既然李紹明一切都知道,爲何還要這樣縱容敏主子呢?難不成李紹明對敏主子是真心相待,所以纔會這樣百般寵愛,甚至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只是,她想着李紹明有時候對敏主子的神色也是淡淡的,雖透着關心,但那樣的感情卻不大像是愛情,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
至於其中到底是什麼原因,傾城現在腦袋裡面昏昏沉沉的,對於這其中的原因,她實在是想不清楚。
而傾城更是知道,寧王府中耳報神衆多,自然不缺有人在李紹明耳邊打小報告,所以她現在也不隱瞞,只是淡淡地說:“奴婢從來沒有想着要欺瞞王爺,沒錯,奴婢與楊主子之間確實是有些誤會,而敏主子對奴婢一直是頗有敵意。”
說罷,她望了走在前方的李紹明一眼,不知道是喝了酒膽子大了的緣故,還是什麼,她竟然歪着頭,道:“而且,奴婢覺得皇上對敏主子有些太過於驕縱了些,因着王爺的放縱,奴婢想着怕有人會在背地裡議論王爺。”
李世民淡淡看林鸞一眼,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她會這樣說,“你既然敢這樣說,想必你也是聽到風聲了的,你告訴我,他們背地裡都怎麼說我?”
傾城卻是狡黠一笑,笑吟吟地說:“別人如何議論王爺,想必有人自然會去告訴王爺,王爺又何必來問奴婢,讓奴婢再擔上一個非議王爺的罪名呢?”
傾城的這番話說的一點也不討巧,沒有寧王府中其他女人刻意討好李紹明的意味,李紹明自然會聽的不順耳。
但是正因爲傾城寧肯如此,也不想說一些一聽就很假的答案,李紹明那麼聰明,自然能分辨出她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果然李紹明聽傾城說完這句話,臉色不好也不壞,只是靜靜地看她一眼,說:“你倒是很本分得很,沒有像之前那般繼續欺瞞我,先前我都與你說了,若是有什麼委屈,只管告訴我就是了。”
“奴婢知道王爺前朝事兒多,再說了,這樣的事兒不過是小事而已,奴婢怎麼能夠因着這樣的小事兒前去叨擾王爺?”傾城心裡也是感動的,如今更是從容一笑,伏身盈盈一拜。
李紹明終於沒說什麼,只是轉身繼續朝前走去,傾城便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就這樣走着,而永順亦然在他們身後不近不遠地跟着,因着李紹明今日多喝了幾杯酒,他也是怕出了什麼紕漏。
此時此刻,若是除去在他們身後畏畏縮縮跟着的暮貴妾,倒不失爲一幅美妙絕倫的場景,很是和諧。
今日夜裡的星星格外繁茂,天光也透着幽幽的藍,像是一整塊寶藍色的綢緞,鋪展在了頭頂,讓人的心境也好了不少。而空氣裡飄蕩着淡淡的蓮花香味,若隱若現的,像是最上好的香氛,無孔不入,讓人聞了覺得連身上都是懶洋洋的。
傾城卻是不喜歡蓮花味道的,因着它有些沖鼻的藥香,先前尚未進去王府的時候,每當有采集蓮花的事兒,她總是會派着弟弟去做,只是現在,早已經物是人非了。
回想着往昔,傾城忍不住掏出手絹來,微微掩住鼻子,沒想到這細微的動作還是沒逃過李紹明的眼睛。
“怎麼,你不喜歡蓮花嗎?”李紹明微微側身,看着傾城。
傾城點點頭,倒也不隱瞞,如實答道:“奴婢也不知道爲何,總覺得蓮花氣味有些濃郁,頗有些苦藥的味道,所以奴婢就不是很喜歡。”
“母后一直都很喜歡蓮花,我也只得隨意,其實,我對這種花也並無多大的好感。”李紹明語氣平淡地說,皎潔的月光下兩人靜靜地站着,倒不失爲一幅優美的畫卷。
正當傾城準備說什麼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聶主子的聲音,“呀,暮貴妾,你在這後面幹什麼?走路也不長點眼,一下子撞到我了?我身上穿的這是蘇州新進貢的料子做的衣服呢!”
聶主子許是沒有看見李紹明,再加上她本就是因着敏主子的消息這才被王爺禁足,可敏主子在她禁足期間卻是一次都沒有來瞧過她,這也就不說了,偏偏敏主子還與楊主子攪合在一起,叫她如何能夠不生氣?所以如今她不僅怨恨敏主子起來了,連通着與敏主子一起的暮貴妾也不收待見了。
暮貴妾的聲音本就好聽,如今知道李紹明就在附近,反倒更是帶了幾分楚楚可憐,“對不起,聶主子,奴婢,奴婢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