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很好。”傾城讚賞的點點頭,將那份血書收進了衣袖中,冷笑一聲,壓低聲音說道:“王爺不是想要偃旗息鼓,悄無聲息地查這件事嗎?我就偏偏不能讓王爺如願!這一次我定要好好利用利用手上的這張牌,不鬧韋主子一個天翻地覆難解我心頭之恨!”
“聽主子這意思,莫非主子心裡已經有了對策呢?”素芳眼中閃動着晶亮的光,摩拳擦掌地說:“總算能整治一下韋主子,出盡心頭的惡氣了。”
“對策嗎?”傾城輕笑一下,輕聲說道:“誰最不想看到韋主子有些微差池,這份血書便會在誰的面前出現。”
“主子莫非說的是……”素芳正要將最後的答案吐出來,卻忽然卻見着長喜走了進來,只得將剩下的話嚥了下去。
長喜也是聽說了傾城冊封的喜訊,所以特地來道喜了,現在她更是滿臉喜色,道:“奴婢給段主子道喜了,恭喜段主子,賀喜段主子。”
此時此刻,傾城心頭無悲亦無喜,這一段時間的沉沉浮浮早已將她的喜怒哀樂磨練得淡泊如水,如今就算見了她的殺父仇人在她眼前,她也不起一絲波瀾,只是雖然心境老得一如七八十歲,臉上卻還噙着得體的笑容,舒展了流雲紋的廣袖,她輕聲道:“多謝長喜姐姐了,天冷,長喜姐姐還是先進屋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長喜卻是客氣笑笑,說道:“王妃娘娘那邊也離不了奴婢,再者這幾日王妃娘娘都沒見到段主子了,頗爲想念您的,也請您隨奴婢一起過去給王妃娘娘看看呢。”
傾城聽聞這話,也意識到這段時間對王妃娘娘有些疏忽了,便忙笑笑道:“我也是正要去給王妃娘娘請安呢,可巧長喜姐姐便來了,既這麼着,不如現在我就跟着長喜姐姐一起去吧。”
長喜點點頭,笑道:“那奴婢先行一步,還要去孫大夫那兒爲王妃娘娘抓幾幅藥來,天乾物燥的,怕是又上了火,這些天一直在乾咳呢。”
“長喜姐姐慢行。”傾城含笑將長喜送出門去,看着長喜朝着孫大夫那兒走去,這才轉過身對素芳道:“上次你自己蜜煉的枇杷膏還有嗎?有的話都帶上,放在那個秘色瓷的小罐子裡一起你帶給王妃娘娘吧,許是爲了韋主子的事情鬧心,韋主子病倒了,她這個寧王府中的主母也病倒了,想想也是,皇后娘娘本就對王妃娘娘不滿,現在寧王府中又接二連三出現了這樣的事情,如此倒是給了我一個好機會,難得王妃娘娘如此提攜賞識,我也很應該投桃報李,感恩圖報了。”
如此,傾城嫋嫋婷婷來到了瑞祥居,遙望這座居所高高聳立在青石臺階之上,晴日的金輝灑在精雕細琢的屋檐上,逼出一身的霞光萬丈。
風吹過,搖動掛在屋角的梵鈴陣陣,搖曳出清脆的聲響,和着院子裡裡傳出的梵音嫋嫋,越發襯得瑞祥居宛如雲端仙境一樣。
她斂容,雙手合十,在這肅穆的唸誦佛經的聲聲中低下頭來,許下一個願望,輕聲說道:“若神佛菩薩果然存在,希望保佑小女家人在九泉之下皆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小女不求大富大貴、榮耀滿身,惟願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許願完畢,她看見長喜一身淡紫色襦裙盈盈立於臺階上,平靜的面容看不出一絲的悲喜來。
不知道爲什麼,這些日子在長喜面前傾城總是感覺自己無所遁形,長喜雖然什麼都不說,可那雙眼睛沉靜一如水中的白蓮,讓她覺得有些發憷,且長喜總是無聲無息地出現,譬如方纔,她便瞧不見長喜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事已至此,傾城只好淡淡笑着,說道:“長喜姐姐!”
“段主子若真的有心拜佛菩薩,何不每日來這裡的佛堂拜上個一百零八拜?也算是功德圓滿了。”長喜淡淡說着,朝傾城走來,行了一個禮,這才說道:“王妃娘娘身體微恙,打發了其他人走了,段主子倒是可以見一見,逗逗王妃娘娘開心開心。”
傾城淡淡還禮,道:“那便請長喜姐姐在前面引路吧。”
如此,她們兩人一路來到了瑞祥居西偏廳,王妃娘娘平素是在這裡休息的。
傾城剛進去,便看到王妃娘娘斜倚在花梨木嵌象牙塌上歪着,手裡正捧着一卷經書在有一搭沒一搭的翻看着,因爲病着的緣故,所以旁邊酸枝雕菱花小凳上擱着一粉彩侍女小碗,碗裡隔着一副小銀勺,一個小丫鬟正跪在十錦緞的軟墊上,拿手裡的竹製骨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風,想來是王妃娘娘嫌那碗藥湯太燙,便讓小丫頭們吹涼了再喝。
傾城悄悄進去,伸手屏退了那個小丫鬟,自己親自端了那碗藥遞到脣邊,輕輕吹了起來。
那小銀勺子碰在碗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這樣的聲音打擾到了王妃娘娘讀書,她歪過頭來看看是傾城,這才放下經書朝傾城笑笑,輕聲說道:“這樣的粗活,交給小丫鬟們弄就是了,你又何必自己弄呢?”
“給王妃娘娘吹藥這樣的事怎麼能算是粗活兒呢?別人盼還盼不來這樣的福氣呢。”傾城盈盈笑笑,將那藥吹涼了一些,輕輕舀了一勺子遞到王妃娘娘的脣邊。
王妃娘娘含笑看看傾城,就着她的手喝下了一口藥,忍不住皺皺眉道:“這藥怎麼還是這麼苦?長喜,不是要你告訴孫大夫叫他們弄些甘甜一些的嗎?怎麼我說的話你權當是耳旁風呢?”
長喜瞧着王妃娘娘一副小孩子的模樣,笑着說道:“長歌已經去告訴過孫大夫,可孫大夫說良藥苦口,尤其是治療咳嗽的,總是要苦一些纔好的。”
王妃娘娘聽着這話,皺了眉與傾城說:“你瞧這長喜,見着我病了,倒是越發厲害了,我纔跟她說了一句,她就有十句等着我呢!”
傾城笑笑,從素芳的手中取過那個秘色瓷藥罐子,輕輕揭開道:“王妃娘娘若是嫌棄藥苦,不若就試試妾身帶的這枇杷膏,是用新鮮的琵琶果實加琵琶枝葉一起熬製的,溫肺止咳是最好的,而且味道又不苦,您嚐嚐?”
王妃娘娘點點頭,一旁的長喜便上前來,自去端了那個小罐子下去了,一會兒纔上來,衝了一碗枇杷膏親自遞到王妃娘娘手邊,柔聲道:“味道是正的,色澤也是上乘的,可見段主子是用心了的。”
傾城聽她這樣說,便知道這段時間寧王府中發生了太多的事兒,王妃娘娘很是小心,這是讓長喜私下裡先去檢驗這枇杷膏是否安全了,聽她這樣一說,王妃娘娘便笑笑,喝了一口,才說:“還不錯,味道還不苦,長喜,以後便每日衝一些來給我喝吧,難爲了段主子的一番苦心了。”
傾城見狀,按下舌尖的苦澀,知道自己並不能奢求太多,王妃娘娘肯喝她的枇杷膏已經是難得的恩賞,她何必再奢求其他的呢?
於是,她的手裡輕輕捧着一方紫陌錦帕,親自爲王妃娘娘拭去脣角殘留的藥汁,動作溫柔輕緩如同在擦拭最珍貴的寶物一般。
也許是她僞裝出來的情意打動了王妃娘娘,只見王妃娘娘笑笑,伸出保養得宜的手握住她的手,擡眼看向她,輕聲說道:“聽說王爺冊封你爲側妃了,我知道了很是開心,昨日沒來,我還只當是你跟王爺兩個正在濃情蜜意的時候,把我這個惱人煩厭的人兒給扔在腦後了呢!”
傾城聽聞,知道這是王妃娘娘與她說的打趣話兒,若是放在之前,她也許會一笑了之,但是現在卻不是這般了,她還要爲爹爹和弟弟報仇,如今更是跪了下來,急忙道:“一切還不是仰仗王妃娘娘籌謀?妾身何德何能?空有一副皮相而已,若沒有王妃娘娘的智慧籌謀,妾身便跟這寧王府中的枯草沒什麼兩樣,註定只能老死在秦王府中,寂寞一生。”
王妃娘娘倒是愣了一愣,瞬爾才輕輕點點頭,語氣輕柔的一如金獸裡縹緲的御香,輕聲說道:“你倒是個懂事的丫頭,比韋主子強多了,起先我見着她無家可歸,所以才叫她進王府來伺候王爺,可是沒有想到卻發生了這樣多的事兒。”
傾城聽王妃娘娘提起韋主子,語氣中分明帶着深深的擔憂跟無奈之情,知道王妃娘娘心底是看重韋主子這個人,於是便撿了幾句好聽的話說:“韋主子素來都是寬仁厚愛的,對待妾身這些姐妹是再好不過的了,如今性情大變恐怕只是因爲藥石之過,妾身聽說那曼陀羅的花精甚爲厲害,久服可以迷惑人的心智,只是不知道是何人究竟如此大膽,居然敢在韋主子的飲食中下了這樣的毒物呢?”
“王爺不是說是一個洗衣房的賤婢下的毒嗎?怎麼你有什麼不同的看法?”王妃娘娘依然斜倚在十段錦的小靠墊上,神態依然安閒,只是出口便是問了這樣犀利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