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貴妾,雖然現在是徐主子,可畢竟也還是在韋主子,韋主子如此的蛇蠍心腸,如何能容得下她們母女二人!她就算不爲自己着想,也絕對不可以將她的歆宜就這樣任意置於敵人的屠刀之下!
她,絕不能就這樣逃避!她,絕不能就這樣自甘墮落!她必須要徹徹底底地奮發,要徹徹底底的打倒一切阻礙她的力量!她必須要站在這天下至高的頂端,這樣才能爲她的歆誼,爲她所有在乎的一切人擋風遮雨,讓他們再也不會受到半點的傷害!
此時此刻,傾城眼淚已經乾涸,因爲想透了,所以再也沒有理由落淚。
擦乾了眼淚,她跪直了身子,朗聲對王妃娘娘道:“王妃娘娘,多謝您的一番指點,妾身已經想明白以後該如何做了,只是妾身畢竟年紀太淺,很多事情都不如王妃娘娘看的這樣睿智、這樣的深遠,妾身想請王妃娘娘指點一二,幫助妾身迅速上位,重新奪回這一切的繁華跟榮耀!”
“好丫頭,好丫頭。”王妃娘娘的聲音總算帶了一些欣慰,她的手輕輕撫摸上了傾城的頭髮,放緩了聲音道,“你能這樣說,可見你是真明白了,人一旦明白了,也就什麼疙瘩都能解開了,其實你該知道,王爺對你的心是最誠的了,寧王府內院這樣多的女人,唯有你纔是他自己相中的,王爺也是男人,男人嘛都是這樣,越是稀少的就越是珍貴,你是他自己挑中的,他自然待你跟其他人不同,我爲何選中了你,也就是因爲這個道理,只是後來韋主子告訴了他那日宮中花燈也是我安排的,你也是我的人,聽從了我的吩咐才故意裝出那樣來跟他邂逅,他心中肯定犯了嘀咕,自此便存了心,以爲你之前的種種也是裝出來的。王爺,太過聰明,也便就太過自苦了,不過還有一句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他不是最喜歡一個‘真’字嗎?現如今你要重新得到他的心也無他,只有一‘真’而已,你便索性將所有的僞裝顧慮全都拋掉,用你最真的那一面來對他,他自然會感受到你的真心。”
傾城卻是搖搖頭,“王妃娘娘,妾身尋常對王爺已經是一片真心了,自問沒有什麼假意,妾身真的不知道到底還要用什麼樣的真心去對他,他才能感受到。”
王妃娘娘瞭然一笑,目光悠遠,“說你是小孩子嘛,你所謂的真心,不一定是王爺想要的真心,他如今對你最有心結的還是你與我聯手欺騙他的事情,如今你只需要做一個姿態讓他知道你對這一切根本不稀罕,他自然會回心轉意的。”
“妾身愚鈍,實在是不知道該做什麼樣的姿態,王爺纔會最終回心轉意,還請王妃娘娘指點一二。”傾城長跪不起,祈請王妃娘娘指點。
“其實倒也不難,你只需……”王妃娘娘附耳過來,在她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起來。
從王妃娘娘住處出來的時候,傾城只覺得心中的鬱結似乎盡數打開了,一個人沿着小路慢慢地走回了曲意堂,卻發現九福姑姑好好地正在那裡等着她,點着油燈,正在縫衣服,見她來了,九福姑姑忙迎上來,“主子,你去哪裡了?讓奴婢好一個擔心。”
傾城腿腳本就不便,現在摸索了這麼一陣,趕緊歇在了椅子上,問道:“我去見王妃娘娘了,有水嗎?我想喝水。”
“有。”九福姑姑忙倒了一杯熱水來,遞到傾城的眼前,“主子去見王妃娘娘呢?主子如何找到那裡的?爲何要去見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有沒有爲難你?”
“沒有。”傾城一口氣喝乾了那碗白水,只覺得瓊漿玉液也不過如此了。
“對了,韋主子不是帶着人去找你了嗎?怎麼你現在竟然好好地在這裡呢?”傾城頓時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問九福姑姑這個問題,“他們沒有把你怎麼樣吧?”
九福姑姑卻是輕輕笑着,說道:“沒有,韋主子開始還想着將奴婢帶走,好好懲戒一番,誰知道王爺不知道如何來了,來了也不問青紅皁白,便將韋主子斥責了一頓,仍然將奴婢送回了曲意堂,還送了好些東西來,說是叫咱們別發愁呢!”
傾城瞥了一眼這屋子裡堆放的各種各樣的吃的喝的用的東西,不由得浮上一絲冷笑,“再有這樣一天了,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天,定然也有新的模樣了,九福姑姑,你快去收拾幾件家常衣服,打成包裹,明天咱們一起離了這裡,再也不回來了。”
九福姑姑不免有些驚愕,“離了這裡?主子,咱們怎麼離開這裡?若是離開了,又要去哪裡呢?”
傾城想着方纔王妃娘娘對她所說的話,脣邊綻出一絲微笑,“自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哼!好了,我先去睡了,明日定然又有無數繁雜錯亂的事兒,你不要多想,只跟着我就好了,記得,幫我找一把鋒利的大剪刀,明日要用。”
她說完這些便不顧九福姑姑,徑自起身去睡了,她知道,要養足精神,纔能有力氣面對接下來的艱難險阻,吃飽了,纔有力氣打狼嘛!
第二日早晨起來,傾城吃了九福姑姑準備的清粥小菜,找出最青灰色的一件麻布衫子換上,只將一頭的青絲披泄在羸弱的肩頭,一概的首飾配飾全數摘下,半點妝也不化,素手纖纖,只將那一把剪刀藏在了衣袖之中,這才淡然道:“收拾好了,咱們走吧。”
九福姑姑也不多問,只是將包裹拿起來,悄悄跟在我的身後。
此時,門前不知道何時停了一輛牛車,上面堆着一大堆的木桶,坐在前頭的趕車人下來,對傾城做了一個揖,“主子,小老兒是給王府送米酒的小王頭,奉命帶主子出王府去,主子就戴上這個白色的帽子,到時候坐在車尾,咱們就這樣出去了。”
傾城點點頭,不動聲色道:“辛苦老王哥了。”
九福姑姑忙接過帽子來,先給傾城戴上,再給自己戴上,然後她們兩人坐在車尾,那小王頭見她們坐穩了,便一揚鞭子,牛車便慢慢驅動了。
牛車吱吱嘎嘎的走得很緩慢,幸好傾城與九福姑姑穿的都很低調,還戴了這樣一頂帽子,所以王府中人誰也沒注意到她們。
傾城安然坐在牛車上,看着這華麗無比的王府羣落在她眼前漸漸地清晰起來,心,也越發的明淨起來。
今日的天氣很好,萬里無雲,晴空萬里,一行行的大雁結成人字形,往南邊飛去。
日光傾城,豔陽的光像是一把金針,無處不在地灑落下來,照得人眼睛都花了起來。
她忍不住伸手搭在額頭上,想要遮擋一下這般強烈的日光,牛車搖搖晃晃地停了下來,原來恰是到了城門口了。
老王頭將手中的通關憑證給守城的護衛看,那些人也跟他都是老相熟了,無非是笑鬧幾句,老王頭便搬出來一桶小的米酒遞給他們:“這是小老兒特意留給各位長官的,五年的米酒,是最好的,孝敬各位大爺。”
那些護衛們見有酒喝,不由得眉開眼笑,隨便查了一番便要放行。
傾城坦然坐在車尾,眼看着牛車吱吱嘎嘎地又開動起來,忽然瞧見宮殿裡面奔出來一夥人來,一邊大聲叫着什麼,一邊往這邊狂奔而來。
頓時,她的眼中浮現起一點悲喜——你果然,果然還是捨不得我的。
老王頭仿若未聞,趕着牛車依然悠閒的駛出了城門。
九福姑姑倒是很忐忑,壓低聲音道:“主子,那邊的那些人,莫不是來追我們的吧?”
傾城瞧了瞧那些人,舒了一口氣,不置可否:“我也不知道,閒事莫管,你我就要脫離苦海了,還說那麼多幹什麼?”
九福姑姑不免有些擔心,“可是主子,我們出來之後到底要去哪裡,主子可有了主意呢?”
傾城勾起一個清豔的笑容,從衣袖中掏出那把鋒快的剪子,將帽子摘下來,抖落一頭的青絲,她打開剪子,任由它反射出最激烈的陽光,輕輕地挽起一縷烏髮,然後打開剪子,使勁剪了下去!
九福姑姑阻攔不及,只得驚呼,“主子!不可!”
但是此時已經晚了,已經有一大縷的烏髮悄然滑落了下來,微風吹過,傾城擡手,近似着迷一般地看着自己的發被清風吹走,像是一朵朵蒲公英一樣,在碧藍的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飄蕩,飄蕩。
“此生不得自由身,便叫你們替我實現了這自由吧。”傾城微微仰頭,看着她的發飄飄散散,隨風奔去天涯各處,只覺得心頭豁然開朗,怡然自得極了,她正要伸手再剪下一綹來,手卻一麻,虎口一陣,手中的剪刀便掉落在了牛車下。
同時,一個身形極快的人在瞬間來到了她的身邊,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主子!您不能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