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顛簸的馬車搖搖晃晃。睡在裡面的人終於甦醒過來,只可惜她雙手雙腿都被牢牢捆綁着,不但如此,就連眼睛也被黑色布條遮住,一絲光亮都看不見。
“嗯嗯嗯。”馮佑憐躺在馬車裡面,嘴巴被絲絹塞得滿滿地,根本不能呼救。
這是哪兒?自己怎麼會在這裡?等等。焦急中,思緒漸漸清晰:她記得皇上,記得突然來者不善的弘德夫人,記得面色猙獰的琉璃,記得...對,記得有人朝着她後腦勺一擊,她就暈厥了,什麼都不知道了。現在一醒來,就被五花大綁地束縛着。
“嗯嗯嗯。”馮佑憐掙扎着坐起來,朝着馬車門邊移動,突然一個重心不穩,又倒下來,發出的聲音惹得外面的人大喝一聲:“哼,看來她醒過來了。”
“醒不醒過來都一樣,稍後就能長眠。”另一人獰笑道。
是兩個人。是要置自己於死地的人,是陌生而熟悉的人。馮佑憐千百個心眼在心裡來回撞擊,她本能地發出嗚咽聲。她還不想死!雖然,她曾經絕望過,她失望過,她害怕過,可是她從未想到死。
就在幾個時辰前,她以爲自己成爲最幸福的女人,倒在君王懷裡,只爲傾城一笑,就能獲得天下。
天下啊!唾手可得。她滿懷感激地迴應皇上的吻,可是誰知道,一夜之間,她什麼都沒有了,說不定下一秒,外面的人就要取走她的首級,要了她的命。
“籲——”馬車停了。馮佑憐不敢亂想,她警惕着緊縮身子,朝着馬車後面挪動。車簾被人掀開。其中一人冷聲說道:“這麼個標緻的人就這麼...”
“動手吧,還要趕回去覆命。”另一個不耐煩地催促。
“姑娘,你不要掙扎,我會一劍讓你斃命,不會給你痛苦。”說着,那人伸手拉着馮佑憐。
馮佑憐一邊搖頭一邊發出哀求的嗚咽聲。
“求求你們,我不要死,不要...”她心裡吶喊着。
眼淚灑滿她的臉頰,已經分不清這是淚水還是汗水。她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像一個無底洞,漸漸地企圖吞噬她...
“天有白雲,水有浮萍;莫做白雲,不效浮萍;在地連雙枝,在天爲比翼。”小女孩天真地眨了眨眼睛,看着身前的婦女。
婦人肌膚如雪白,桃花粉頰,面帶笑容地說道:“憐兒一定也要找到這樣的夫君共結連理,知道嗎?”
“夫君?”小女孩認真地咀嚼這個字眼。
...
“皇上認爲自己是曹美人的夫君?”馮佑憐詫異地問道。
夫君,她也想有個夫君,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再受到傷害,不會再寄人籬下,不會再飢腸轆轆。
“皇上...”馮佑憐忍不住想起高煒深情地吻着自己,那麼溫柔,那麼清香,那麼令人陶醉。
...
“哼,山高皇帝遠,你就認命吧。”男子冷冷說道,然後拔出腰間的利劍。朝着馮佑憐逼近。
一絲冰冷的寒風吹過她的玉頸,她咬着下嘴脣,悽笑一聲,暗忖:別了,皇上!別了,蘭陵王!
“簌簌——”伴隨着的劍氣像一陣狂風暴雨,卷席着馮佑憐所有的噩夢... ...
***
“董夫人,雖然沒有真名實據,可是宋若已然六神無主,實在找不到憐兒的蹤跡。”宋中使憂心忡忡地說道:“聽寶兒說了之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憐兒,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弘德夫人。她不會放過她的,皇上對此全然不知,根本無法保護憐兒。”
董夫人緊握着手中的佛珠,在房間裡踱來踱去,顯得更加擔憂。怎麼辦?怎麼辦?現在沒有任何跡象指明人就在華林園,就算要對付馮佑憐,弘德夫人也不會蠢到再將人藏匿在自己宮中。可是,人如若不是她帶走了,怎麼會無端端地在後宮消失了?
“後宮這幾日一片安靜,沒有任何風吹草動,我沒有一絲證據能證明人就在華林園,況且就算人不在華林園,她要對付憐兒也是易如反掌啊。”董夫人着急地說道:“我們不能光憑一個小宮女的說辭就去要人,這樣一來,非但要不到人,反而被弘德夫人踩了一腳。”
“那人確確實實是不見了啊。”宋中使說道。
董夫人冷靜下來,思索着說:“既然皇上會爲了憐兒而返回徽光殿,那我們就賭一賭。這一次不賭弘德夫人。就賭皇上。”
“賭皇上?”
“恩。”董夫人吁了一口氣說道:“我們賭皇上。”
宋中使將信將疑地盯着董夫人,不再吭聲。既然董夫人說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他們也唯有嘗試,不管怎麼說,唯今之計是要先找到人,但願憐兒吉人天相,能保住性命啊!
***
董夫人帶着宋中使一干人等浩浩蕩蕩地來到文林館,他們熟知皇上批閱奏章後,一定會在文林館看書練練筆墨字畫,以此當做消遣樂趣。這個時辰來此就一定能找到皇上,於是她們個個興沖沖地走進文林館。韓欒站在館外,擋住董夫人說道:“奴才給董夫人請安了。”
“嗯,你讓開。”董夫人淡漠地吩咐。
韓欒偷瞄一眼董夫人和宋中使,而後又道:“皇上吩咐過了,沒有他的傳召,任何人不得入內。”
董夫人瞥了一眼韓欒,又朝着文林館裡面望去,不巧正看到琉璃守在門外。當下,心中升起一團怒火,她推開韓欒的阻攔,低罵道:“狗奴才,是不是皇上下的口令,稍後我一問便知。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拿別人吩咐的話也加在皇上頭上。哼!”
說着,董夫人提起裙襬,大步跨入文林館。韓欒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只好畏畏縮縮地跟在他們身後。宋中使悶哼一聲,也不想理睬他。
“董夫人...”守在門口的琉璃驚訝地俯身請安。
“皇上,你看這隻鳥...”弘德夫人幾乎是半截身子靠在高煒身上,手指着高煒剛畫好的畫,笑着說道:“是不是叫比翼鳥?”
“你說呢?”高煒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鼻尖。
董夫人深吸一口氣,還是決定推開門,看着高煒詫異的表情。她強忍着激動,俯身說道:“臣妾見過皇上。”
“奴婢叩見皇上。”宋中使和身後的宮婢也都恭恭敬敬地請安。
弘德夫人不屑地輕笑道:“喲,姐姐帶了這麼多人來不知有什麼大事呢。”
高煒放下筆墨,側身走出來,問道:“不知董夫人有何事?”
董夫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皇上了,突然被皇上這麼一問,一時間還沒緩過神。倒是弘德夫人瞧出點眉目,反正沒好事,更何況還打擾了她與皇上調笑的好時光。
“怎麼還有宋中使也跟着過來湊熱鬧?”弘德夫人諷刺着說:“平日裡,宋中使呆在內司院,就是請都很難請出來哦。”
宋中使忍住不滿,不搭理身邊這個女人。
“皇上。”董夫人屏住呼吸,嚴肅地開口:“其實臣妾今日前來,是因爲...”她瞅了一眼弘德夫人,只見那女人惡狠狠地瞪着自己,嚇得董夫人趕忙收住眼神,噎了口唾液,又繼續說道:“是因爲馮佑憐的事情。”
話一出,無不震驚在場人。高煒自然知道此人是誰,可是董夫人提起她是什麼意思?弘德夫人咬住牙根,眯着雙眸,冷哼說道:“哼,想不到董夫人這麼清閒,爲了一個宮女盡然帶着這麼多人前來。”
董夫人憋着一口氣,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擡起頭盯着弘德夫人說道:“這個宮女不是一般宮女,她是內司院最好的奴婢,我最欣賞的就是她的手藝,簡直堪稱一絕,我正巧今日想見她,誰知,宋中使卻跟我說,她從昨晚至今一直下落不明。”
高煒愕然一驚,拉着董夫人問道:“下落不明?”
“董夫人,不就是個宮女嗎?怎麼會下落不明?你不是說她最好嗎?你要是能看上,難保別的妃子不會看上她。”弘德夫人滿不在乎地說。
“是,也許她是被別的妃子看中了,不過我擔心的是。有些妃子不是看上她,而是容不下她。”董夫人說道。
弘德夫人回首斜睥着董夫人,氣得眼冒火焰。
“夫人,你剛纔說憐兒不見了,下落不明瞭,是不是真的?”高煒不解地問道。
“回皇上。”董夫人說道:“臣妾聽說昨晚她遇見了皇上,也被皇上帶到徽光殿,所以才冒昧前來詢問。”
“皇上,一個宮女而已,她董夫人簡直是大驚小怪,還帶這麼多人前來打擾,根本就是擾亂聖上清修。”弘德夫人急着說道。
“皇上,宮女無端端消失在後宮,此事可大可小啊。”董夫人也說。
“皇上...董夫人根本是無事生非,宮女事情多,在後宮忙來忙去就是常事。”
“皇上...我已經派宋中使找尋過,根本不見憐兒...”
“皇上...”
“閉嘴。”高煒怒吼一聲,閉上眼冷靜下來。弘德夫人與董夫人站在高煒左右兩側,互不相讓。
“麗兒。”高煒冷峻地喊道。
弘德夫人一驚,然後立刻應聲:“臣妾在。”
“昨夜你讓琉璃送走憐兒,可知有何異常?”高煒始終閉上雙眼。
弘德夫人一下心慌,硬着頭皮說道:“也沒什麼異常,聽琉璃說,她也只是將人送出徽光殿,其他的不清楚了。”
“皇上,人根本沒有回內司院。這件事,宋中使可以作證。”董夫人擔心地說。
“韓欒。”高煒猛然睜開雙眸。
韓欒戰戰兢兢地走進來,跪在地上說道:“奴才在。”
“吩咐所有宮中侍衛,給朕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找,一定要找到馮佑憐,朕不希望你有任何閃失。”高煒凝重地下旨。
“奴才遵旨。”韓欒俯身趴在地上,高喝一聲。
董夫人仍是不放心地瞟了一眼身邊的弘德夫人,只見那女人嘴角抽動,分明是暗笑,難道,莫非她另有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