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林小煙的傷以及陸琦琦的‘特權’,我們被分到了一個房間,還算挺大的,兩個女人睡一塊兩個爺們兒打地鋪完全有餘。大堂裡,自衛隊正在分糧食,聽說之前每天還能吃上米飯,現在只能喝稀粥就鹹菜了。胡濤不知從哪摸了個棒棒糖放進稀飯裡攪動半天,然後一口乾,咂咂嘴巴,哭喪着臉道:“怎麼沒味兒啊。”
我擡眼打量胡濤半天,說道:“胡濤,待會兒你跟我出去,我教你點防身術。”
“啊?”胡濤嘴邊上沾了一圈湯汁,一滴一滴順着下巴往下落。
廠房後面的空地上。
“哇呀呀呀!!!”胡濤顫顫巍巍掄起一把砍刀,擺了一個單手劈華山的造型,向這邊衝來,跑了兩步便被腳下的石坑絆住,面朝下成大字型趴在地上。
“兩腿伸開,這樣。手臂伸直,這樣。腰板挺直,這樣。”我握着刀鞘不住點在晃晃悠悠的胡濤身上,以他這種身板根本不行,教了半天我就已經窩火:“你整天在學校都做什麼?年齡比我大是吧?怎麼連個字都沒我高?”
“打球啊!”胡濤一臉正經道,舉起手肘作了一個抽射:“乒乓球。”
“……”
“喲,這兩個孩子不錯啊。”一個調侃的聲音忽然響起,我跟胡濤齊齊看向一旁。
只見五六個男人,應該是自衛隊的人,正很悠閒地走過來,因爲所有男人都安排在自衛隊,所以人數多,很不好管,這些人都拿着武器,應該是剛剛換下來的警戒人員。
“喲,大哥什麼事啊。”胡濤收回動作,很爽朗的朝那邊打招呼,而我則沉吟着不說話,這幫人我們並不認識,還是不要跟他們打交道了。
“呵呵,大哥們剛下班,想找你們兩個玩玩。”我心裡產生一絲不安,太不對勁了,這幫人該不會是……我以前看過電影《肖申克的救贖》,裡面的罪犯長期被關押的話就會產生心理疾病,今天早上的那個男人便是一個例子,這幫人不會是同性戀吧。
我果然還是沒想錯的,只聽後面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子用奇怪的眼神來回打量我和胡濤一眼,伸手指着胡濤道:“恩,他歸我了。”旁邊的長髮男子眯眼:“那另一個是我的,你媽的,這幾天真是憋瘋了!”
“哈?”胡濤似乎想到了什麼,後退着一臉嚴肅:“大哥們,我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洗澡了,很臭。”我一愣,就看見胡濤背過身兩手握拳,跑得虎虎生威,風馳電掣。“草!”
“抓住他們!”
擦,這小子跑的真快!我暗自咬牙,迎上撲過來的男子,一下子用刀鞘砸在第一個人的小腿上。
“嗷!!!”那個人殺豬般地慘叫,抱着小腿滾在地上。其他幾個人全部衝我而來。
擦,羣毆?雖說這段時間殺了不少喪屍,但那些畢竟不是活人,一點威脅力也沒有。在以前被羣毆也不是一次兩次,但也只是混混的戰鬥,這些人都是從城市裡來的,有些是工人,力氣和招式都不是之前的人能比的。
很快,我便漸漸招架不住了。感覺後背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了一下,頓時痛的趴在地上,隨後而來的便是一陣拳打腳踢,我像以前那樣抱着頭咬牙忍着。忽然,有誰踢到了我的腦袋,於是我一下子就懵了。
等我稍微清醒的時候,發現我已經被人扭住了胳膊提了起來,剛纔的刀疤男手裡握着閃閃的匕首,在我臉前晃悠着,晃得我眼暈想吐。
“小兔崽子,還挺耐打哈?”我頭腦依舊昏沉沉的,刀疤男晃悠着匕首,兩隻死魚眼瞪着我的眼睛,恨聲道:“我告訴你,待會兒你好好伺候爺幾個,爺還能好好疼你,要是敢鬧出點什麼花樣,小心爺神不知鬼不覺地做掉你!誰讓現在是弱肉強食的天下呢?反正也沒有人知道這裡。”
我張了張嘴,卻感到臉頰上一痛,緊接着一陣火辣辣的感覺,頭也扭向了一邊。我咬着牙,後面的手得到解脫,便撐着身體彎腰跪在地上咳嗽着。趁男子脫上衣的時候將金刀扣在手心。
刀疤男光着膀子,見我不反抗了,拍着我的後背笑道:“孺子可教。”隨即伸手過來想要解開我上衣的鈕釦,我看準機會伸出金刀,以掩耳不及的速度在他手臂上繞過,狠狠向下一拉。
刀疤男愣住了,隨即仰起頭一陣慘叫,他的手臂從手肘處被鋒利的銀絲生生切了下來,頓時血噴了我一臉。
所有人都愣住了,趁他們沒有反應過來,我站起來走到哀嚎的刀疤男的面前,扯住他的頭髮讓他看着我。
我瞪大血紅的眼睛:“弱肉強食,我來告訴你什麼叫做弱肉強食!”
我舉起並不堅硬的拳頭狠狠砸在他的臉上,一下接着一下,發出沉悶的聲響,拳頭上感覺到疼痛,但我沒有停止,一直到麻木,一直到他逐漸停止了慘叫和掙扎,一直到我被誰揪了起來,看到一雙沒有波瀾的眼睛。
白衣沒有說話,鬆開手,我便被胡濤扶住。他也沒有多看地上那個人一眼,轉身便離開。後面幾個身穿迷彩服的士兵震驚的看了我幾眼,默不作聲地將地上的刀疤男拖走。
我幾乎沒有力氣,將全身靠在胡濤身上,他不住噓寒問暖:“我的朋友!沒事吧。你被侵犯沒有?!那個人對你做了什麼?!”我冰涼的聲音:“當然沒有,你能不能不亂摸了?”
“哦……”他訕訕地放下亂摸的手,小聲嘀咕:“幸虧沒有,要不怎麼給林小煙交代?”
“……”
回去後,陸琦琦萬分無語地給我擦了藥,就是一些皮外傷並不嚴重。林小煙換了藥還沒過麻醉,趁胡濤去領飯可以清淨一會,我便揹着手在屋子裡瞎轉悠。
門上三個大字證明了這間屋子是會計室,原本的沙發早已被搬到大堂,辦公桌倒還留着,我打開第一節抽屜,裡面散亂着一些文件和好幾根油墨筆,我大概翻了翻,都記載着季度的賬目,第二節抽屜裡倒放着一疊很厚的稿紙,和好幾個嶄新的筆記本,我想了想,便將筆記本取出來,順手拿走了第一節抽屜中的水筆。
在以前,我從來就沒有記日記的習慣,上了高中之後整理了一個摘抄本,本子裡胡亂記載着名人名言摘抄以及個人感想,一是爲了應付老師作業,二來是記錄自己比較喜歡的句子。畢竟我也是比較愛看書的。只不過後來那個本子被喝醉的小舅付之一炬,上了高三後,老師也沒再讓我們交過,所以也沒有時間再重建。
現在,我有了。我覺得不寫點東西的話,總有一天我會變成連日期都不知道傻瓜。不如記載這些天的事以及以後的經歷,否則我怕我會被心中擠壓的東西弄得崩潰。
坐在椅子上,我看了一眼背對着我熟睡的林小煙,閉上眼睛想了一會,舉筆在扉頁上寫下:
末日筆記 丁卓求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如果,將來有人能夠撿到這本日記,就說明我出於某種原因將它遺棄,但更有可能的是我已經死了,我以這種方式,記錄我死之前的所有經歷,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以下每天的經歷略)
2012、12、28
全球生化病毒爆發,原本熟悉的一切被瞬間打破,我想,這是上帝對人類的懲罰。
小舅死亡
2012、12、29
傳說中的世界末日真的如期而至,行屍不會記得友情、親情,它們渴求生肉,這點是不是跟那些爲了利益拋棄所有的人相似?
2012、12、30
灰色城市,對未來的恐懼讓眼前的一切變得可疑,原來並不是什麼事只要努力便可以輕易做到,尤其是你被喪屍圍起來的時候。
2012、12、31
久違了,溫暖。希望不要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如果時間可以停止,那麼後來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可以當做一場真實的噩夢?
2013、01、01
紅色在眼前綻放,生命剎那間隕落,有些東西我還沒有抓住,就已經失去了。我們都不是小說中的主人公,不會有異能,不會有免疫,死神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我這個事實。
離瀟瀟死亡
2013、01、02
絕望和恐懼讓人類變得瘋狂無比,負面的醜惡,在法律崩潰的世界中暴露無遺。那個家庭的毀滅,是不是一種必然?
2012、01、03
不想變成行屍走肉,便交給我麼?約定好好活着,我該如何接過這沉重的承諾?生命那麼脆弱,我怕我將有一天無法承受。世界偌大,究竟走到何處,才能找到我的墳墓。
黃森死亡離樊軍生死不明
2012、01、04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三叔誠不我欺,爲什麼身邊的人總在離去,如果我死了,還會不會再心痛?
齊錚、楊子輝死亡
2012、01、05
“死亡,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如果有一天,那天是我的死期,我不希望我帶着無限懊悔而去。只有不停戰鬥,那樣才能一直活着。
因爲活着,便是希望。
蓋上筆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胡濤他們已經吃好了東西在地上呼呼大睡着。我摁了手電,合上筆記本。
距末世到來已經過去了八天,在這短短的八天裡,我彷彿像過了十七年那樣的艱難。我曾看過很多末日求生的小說,以爲自己已經足夠應對,以爲自己可以保護周圍的一切。可現在看來,什麼免疫,什麼異能,我不是愛麗絲,不會開槍。有的只是那些在背後默默關心我的戰友。
在這之前,我從未想過我平淡的人生裡會經歷這樣的末日災難。無論是朋友、還是親人,我從來都沒有好好地珍惜過,在乎過。所以,纔會遭受這些懲罰嗎?
又或許,我這麼多年的經歷與遭遇是一個遊戲,僅僅爲了要在遊戲中活下去,所以纔不停地奔跑,戰鬥。就像“吃豆豆”這個小時候經常玩的遊戲,小人只有不斷地奔跑並吃掉所有豆豆,才能躲避死神的追捕。
只是我一個人跑到這個遊戲中玩得太久了,我的母親還站在家門口,張望着街道,盼望我回去。
必有一天,我會聽見喊我回去。
第一卷 完
番外 林小煙
今年是2012年,也是我工作的第一年,我叫林小煙。
今年是我教學的第一年,因爲老爹走了點後門的緣故,所以我一進學校便進了高三,因爲這個緣故,班裡那幫被考試折騰的小屁孩都打心眼裡瞧不起我,外加我的教學經驗的確不怎麼地,所以他們便各種放肆與放肆和放肆。
對於一個滿懷激情與信心的新老師來說,這無疑是一種深深的打擊與囂張的挑釁。既然政策在班級內沒有什麼效果,我便打算逮一隻雞殺給猴看,及時地打散我在這幫精力旺盛的孩子們心目中的花瓶形象。
於是我們辦公室就多了一個問題學生皺眉咬牙嘆氣哀嚎着背單詞的亮麗風景。
出事的那天,我正坐在辦公室裡剪着手指甲,對面的李老師邊打毛衣邊寫教案,兩隻手分工明確、手指如飛。而旁邊英語組中的唯一一個男性——眉清目秀的王老師正扶着眼鏡,偶爾時不時的往這邊看一眼,儘管我已經好幾次表明了我對他無感,但是貌似他還未死心,看來我得找個機會好好跟他談談。
這時忽然手機響了起來,我打看一看發現是老媽打來的,她和老爸在我大學畢業的那一天,就聯手宣佈從今以後不再管我的任何事兒,隨後便手牽手登上了去旅遊的火車,隨後便是全國各地飛,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窩在這個小縣城。這兩個人昨晚還發信息說已經到了北京,這會兒怎麼想起打電話了?
正想着,忽然那邊就掛了。我拿着手機,忽然想到今天丁卓求好像沒來上課。
權衡了三秒鐘,出於敬業關係,我還是撥通了他的號碼。
“喂?卓求,你今天怎麼沒來上課?!”
“老師,我感冒了。”那邊響起一陣敲打鍵盤的聲音,這傢伙絕對在網吧,在網吧!我曾在史鐵生的作品中看過這樣一句話:難道我們不該對精神有了殘缺的人,比對身體有殘疾的人付出更多的關懷和愛嗎?恩,這麼花季的孩子,我們一定要挽救他!更何況他並不是不努力,只是家庭原因而已,這孩子缺愛啊缺愛!
忽然我聽見外面一陣騷動,估計又是主任過來了學生們跑回教室了,我伸右手將指甲剪放回抽屜,一邊繼續說道:“別想蒙我,你前天剛用這招。我說你呀也不是那些不努力的人,你的英語成績要是提高了走二本根本沒問題,你……”手機中的聲音忽然夾雜了音樂聲,這傢伙在玩遊戲!我只感覺自己要暴走了,正欲開口,忽然門被砸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衝了進來!
“啊!”我尖叫。“啊啊啊!!!”王老師尖叫得更大聲,並且往我這裡擠來,手機被擠掉在了地上,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我們集體驚呆了。
只見那個渾身是血的人正是我們班裡的劉孟,他一臉痛苦地瞪着房間內的所有人,眼中滿滿地全是恐懼與求救:“老師!救救我!”
隨後他的身後出現一雙手,在我們眼前,一隻將他抓住,另一隻抱着他的頭部往下一按,露出一張佈滿血跡的臉,我眼睜睜的看着這個可怕的人一口咬在劉孟的脖子上,頓時一道血箭就噴了出來,劉孟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睜着,成爪的手還顫抖着向這邊伸來,動人心魄。
“喂!你在做什麼!”李老師很是憤怒,眼睛都紅了,舉着打毛衣的長針指向那個咬死劉孟的人,並走過去。
接下來的一幕讓屋內所有人胃口一陣翻滾,只見那個怪人趴在劉孟身上,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帶下一大片肉來,王老師最先吐出來,隨後是我。李老師雖然是個女人,但也是極其彪悍的,轉過身拉起自己的椅子,一下子砸在那個人身上,頓時他便倒在地上沒有了聲響。
我們三個跌跌撞撞地走出去,樓道里一片鮮血,好幾個人趴在一具屍體上不斷撕扯着他的身體,而旁邊的教室裡面凌亂不堪,除了裡面傳來的類似於野獸的嘶吼,一個學生也沒有,這才幾分鐘?這麼多人就莫名其妙的沒了?
“老師!救救我啊!”一個女生的聲音傳來,我向那邊看去,只見我們班的女生徐麗被一個人逼到了窗口,那個人一身血漬,很顯然也是那種咬人的怪物!
“得救她啊!”我正欲奔去,手忽然被王老師緊緊抓住了,他一臉慘白地看着我,急道:“小煙快走!這裡很危險!”
想起劉孟死不瞑目的眼神,我猶豫了一下,隨即看見李老師轉過頭向樓梯奔去,她也要丟下那個孩子走嗎?
“啊!”一陣慘叫聲傳來,我回頭看到那個女孩已經站在窗戶上面了,而那個怪物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我急忙伸出手:“不要!”
她已經跳下去了……
我愣住了,然後不知道被誰拉着走開,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女孩瞬間消失在窗口。迷迷糊糊走出了教學樓,學校前面空闊的空地上,一羣學生正朝同一個方向奔去——校門口。
“快點!它們走的不快!”前面一個保安模樣的人揮手朝這邊喊着。
“走啊!小煙。”王老師臉上都是冷汗,明顯剛纔被嚇得不輕:“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站在原地,不知是下意識還是什麼,就像教學樓看去,因爲視力好,一下子就看見四樓我的辦公室門口,站着一個血跡斑斑的人影,居然是劉孟!
他不是死了嗎?
死人還會走?
我渾身一個激靈,扭頭便跑,身後傳來王老師的喊叫,我卻不管不顧地向前跑去。那些怪物是什麼,外面有沒有這種怪物?別的地方有嗎?北京……有嗎?
跑到校門口,一大羣學生堵在學校門口,一片嘈雜的叫罵聲。
“發生了什麼是?”我拉住一個學生問道。
“草他逼的!這傻逼保安不讓出去!”
我站在旁邊的臺階上往門口看,只看見前面一羣學生再跟看門的保安大哥不斷爭吵,他們似乎對學校裡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所以堅決不讓任何人出去。
前面鬧哄哄地,忽然後面不知哪個學生撕心裂肺地吆喝道:“它們來了!”
嘈雜聲一下子變得更大,夾雜着慘叫聲。同學們一下子涌到門口不斷地向大門擠去,我心裡被慌亂所填充,完全忘記我是一個應該嚴厲的老師,跟在學生後面往大門擠去,前後左右人擠着人,我差點沒背過氣去。忽然感到前面一下子動了,隨後我便被人流衝着往前奔去。
大門被學生們硬生生地拉開,一開始只是一個口子,所有人都往那裡擠去,口子變得更大,我衝出門口的時候不禁鬆了一口氣,終於從這恐怖中逃脫出來了。只是我當時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即將發生巨大的變動。
衝出門的時候,我忽然感覺我腳下一軟,差點沒被絆倒,幸虧後面的一個學生將我扶住,我低頭,卻看見一張熟悉的血肉模糊的臉。那是看了校門三十多年的大叔,學校有規定,上課期間無請假手續放走一個學生扣五十塊錢。他一定是把學生的話當做一起惡作劇,在同學們衝出來的時候還試圖阻攔,卻被求生意識強烈的學生們推到,隨後被後面的人踩死……
就當我顫抖着被人流衝開,忽然旁邊傳來一聲巨響,一個奔馳的小轎車就這樣衝進人羣中,我閉上眼,腦子裡嗡嗡作響,不知是誰推了我一把,隨後小轎車便從身邊擦過。我不敢去看身後的慘樣,向着家的方向不住飛奔。一直到看見他,那個經常被我整的學生——丁卓求。
當時他正在一個野獸面前發愣,幾乎是下意識地衝過去將他拉走,當時我腦子裡只是想着,他只是個孩子,而我是老師,我應該保護他的。
他說:“這些怪物就是喪屍,吃人的喪屍,一旦被咬,也會變成行屍走肉。”
我心中一顫,想起那個我錯過的電話,我在北京的爸媽……
我們一起來到了他家樓下,我能察覺到他滿不在乎背後的稍許迫切,看得出來,他還是關心那個傷害他的小舅,他唯一的親人,卻便成了喪屍。我不明白究竟是什麼重要的東西,讓他非要進到家裡不可,他握着火鉗,說他有東西要拿,他說讓我去樓下等着。
我不該答應他的,不該將他留在那裡,我扶着牆壁慢慢走下樓梯,望着牆壁上‘欠債還錢’的字樣,我心裡充滿害怕與彷徨,我記得我曾經有過這種感覺,在我很小的時候。
那時我有一個很要好的同學,我曾送給過她一個芭比娃娃。因爲一次吵架,我就去她家要回那個禮物,她給了我,回去的時候,我就是以這樣的心情下樓的,有什麼東西我放任它失去了,那時也是這樣的痛苦和糾結。
明明只有兩層樓,我卻感覺走了一個世紀,直到眼前大亮,我才發覺我的臉上全是淚水。是的,我膽小我害怕我沒有用。因爲我只有二十二歲,我沒經過磨難就有了一個穩定的工作完全歸結於我那有錢的老爸,我本來以爲在我大學畢業父母宣佈再管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可以堅強到承受一切。可我還是錯了,我身爲一個教師我連一個學生都保護不了。因爲猶豫,我害死了那個女孩。因爲膽小,我拋下了丁卓求。
我甚至聽見樓上傳來的嘶吼,我甚至能想象到他一個孩子是怎麼跟喪屍搏鬥的,他會死嗎?會被吃掉嗎?我心亂如麻。腦子裡卻迴盪着他的聲音。“你去樓下等我。”我得等着他,我必須等着他。
幸運的是,他搖搖晃晃地衝下樓梯,似乎用盡了畢生的力氣,身上有血跡,看來他還是殺了它,他手裡緊緊攥着什麼。那一刻我幾乎要哭出聲,但我不能哭,因爲他的狀態很不好,如果這個時候我表現出脆弱,我們就不可能安全到家。
拉着他離開了那個地方。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被咬,我不想去知道。在路上我想到了很多,我想起了父母,心中絕望極了,如果他們也……我該如何活下去……
他在發燒,渾身卻冰涼,這麼冷的天他的校服卻破了好幾個口子。我把他帶回家裡,他時昏時醒,左手握成拳頭緊緊貼在心口,腦門上不斷冒汗,嘴裡還喃喃自語。我費了好大勁才讓他退了燒。等他睡死過去,我纔看到他左手裡死死攥着的是一條項鍊,我掰開他的手,發現是一個心型項鍊,邊緣似乎還有條細縫,我順着細縫打開,原來項鍊裡面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三個人都笑得很溫暖。中間的小男孩眼睛很大,笑得很幸福,眉宇間跟丁卓求如出一轍。
原來這就是他拼死也要帶回的東西——家。
當他許下那個承諾的時候,我找到了前進的方向,儘管那將會帶領我走向無法預知的宿命。2012年的世界末日就這樣到來,我渾渾噩噩的生活就這樣被打破,未來,也許是死亡,但我不會忘記這一路上的精彩與奮鬥。
番外 黃森
我叫黃森,三門峽職業學校的在校學生。
現在,我左手推着自行車,右手握着依然滴血的大錘,內心不禁對之前決定離開那家網吧的決定表示後悔,現在的我一身血跡,沉重的腳步隨時都可能停下來,然後我就會成爲喪屍的一頓美餐。
前方又冒出一個喪屍,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八歲的小學生,脖子上還掛着沾滿血跡的紅領巾,還揹着書包,只是心口一個血淋淋的窟窿出賣了他是喪屍的這個事實。
我快步地繞開他走,雖然很明白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但還是無法下手砸爛他脆弱的腦袋,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孩子,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而已。
不行,在這樣走下去我會累死的。
剛纔在路邊的商店裡拿了一瓶礦泉水,在寒冷的天氣裡喝下去,一陣徹骨的寒意從內臟散發出來,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想起了之前在網吧中看到的那個進化者(暫時就這麼叫吧),我停下了腳步,這個世界,真的要滅亡嗎?這裡沒有任何人,沒有。
忽然,我聽見了旁邊小區裡面傳來的輕微的人聲,頓時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燈火,還有活人!人類還沒有被滅亡!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衝過去,入眼便是倒在地上腐爛的屍體,空氣中瀰漫着腐臭味兒,像是壞掉的蘋果與發臭的酸奶的混合味,我差點把胃酸給突出來,而一開始的人聲卻在這個時候消失不見了。
那些人,是我的幻聽嗎……我捏緊手中的斧子扔下自行車向前走去。
在每一個窮屌絲的心中,總會有一個女神。以前在學校吹口哨勾搭妹子的日子在現在看來非常可笑,我們每一個人離開了父母離開了家,拿着他們的血汗錢在學校裡揮霍,每日想的是買什麼東西才能討好女神而不是想想距父母的生日還有多少天,如果我的父母還能活着,我一定要永遠跟他們在一起。
可是,這樣的事不可能實現了,那個武警,也就是在掃射喪屍羣的時候將我攔下的武警,告訴我,市中心已經淪陷了,那裡是數不清的行屍走肉,而我的手機裡靜靜地躺着一條短信:小森,不要回家,媽媽愛你。
那時的我,抱着手機跪在地上,面向前方被槍火吞噬的喪屍羣,痛哭失聲。
我面無表情,心裡默默地鈍痛,忽然前方跳出一個人,將武器對準我:“呀!停下!”
有個叫做離樊軍的大叔告訴我,我可以跟他們一起。我跟着他們上樓,眼角不住地溼潤,我用袖子將淚水擦乾淨,我不可以顯得那麼沒用,我要更加堅強纔可以。
一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都在想,我的命運,是不是在那一刻便已經註定。
我遇到了一個女孩,她似乎符合所有屌絲心中女神的條件,美麗、可愛、端莊、大方,可是她的目光總是在那個人身上,那個一開始對我不冷不熱的人身上,她是正確的吧,那個人在我們幾個之中,算是一個比較厲害的人物。我想,只有他纔可以保護她。
因爲在末世,因爲這條短信,讓我想通了一些以前並沒有理解的問題,如果你真的愛,你就放手。在這不知能夠多活幾天的世道,能看着愛的人幸福,是挺好的。
只是我沒想到,一切來得那麼突然。
我一個人引開了所有喪屍,呆在死寂的廢棄車站,心亂如麻,明明知道我應該相信我的朋友,可是我做不到,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麼事,不去譴責他我真的做不到。
所以當林小煙出現在我面前,我立即明白到發生了什麼,卻還是含淚跟林小煙笑臉相對:“她在車裡吧。”
“……”
“她很好,對吧。”
“……”
“鐲子一定會把她救回來的,一定的對吧。”
“黃森,瀟瀟死了。”
我徒然瞪大眼睛,心中彷彿有什麼碎掉了,就像我看到短信那樣,我在恨自己,如果我早些表白,至少她會知道,有一個人愛着他,而不是絕望地死去。
我很清楚侯成南是什麼樣的人,於是我問他,瀟瀟有沒有,有沒有被侯成南欺負,有沒有被他侮辱。他卻低着頭,劉海垂下,我根本無法看到他的眼睛,他告訴我沒有,呵……怎麼可能沒有。爲什麼,爲什麼瀟瀟那麼愛你,你卻無法保護她?
一路上,沉默。我坐在他的後面,手揣進口袋,觸及着匕首,如果我將它拔出來,我就可以殺掉他,殺掉這個沒有資格被愛的人!
可是我下不了手,前天晚上的場景一直浮現在我的腦子裡,四隻碰在一起的拳頭,四張不同年齡不同長相卻同樣洋溢着激情的笑臉,還有那熱氣騰騰的年夜飯,以及溫暖的餐廳。
他停下車子,與胖子胡濤一起去取水,我在心裡這樣想,等他們回來,等他們回來,我就找個機會殺掉他。
可是離叔站在我的身後,這樣說:“如果你想爲瀟瀟報仇的話,就來找我吧。”
我回頭冰冷地看着他,他平靜地說道:“卓求一直都看不順侯成南,是我將他留了下來,我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做,所以,害死了我的女兒,小杰,也差點害死你。”
我推着離叔砸到車身,淚流滿面:“你們都知道!侯成南差點強姦了林老師,你們都知道,你們卻留着他!爲什麼!因爲你那偉大的仁慈心?沒錯,比他更該死的是你!是你。”
“黃森。”旁邊忽然傳來陸琦琦銀杏般的聲音:“卓求他把後背交給你,是因爲他信任你,我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但我不希望你等到失去以後,才覺得後悔。”
失去了,才覺得後悔。
小森,媽媽愛你。
“啊!!!”
我抱着腦袋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地低喃:“爲什麼我從來沒有發現,爲什麼從來都不知道……嗚嗚……”
小森吶,吃飯了。——唉呀!別叫了!煩死了!
今天放假了還回來不回來啊。——我下個星期再回去。
爸媽,我也愛你們啊。
“如果你只會一味責怪別人的話,你跟侯成南有什麼兩樣?你認爲是丁卓求沒有保護好瀟瀟嗎?那麼我來問你,出事的時候,是誰跟她在一起的?”
“陸姐,不要說了……”
“是我……”我當時紅着臉偷看瀟瀟,卻被身後的侯成南突襲,如果我當時認真負責一點,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你好好想想吧,逝者已矣,如果我們在這裡放棄生命放棄朋友,那真的跟那些行屍走肉沒有什麼差別了。”陸琦琦長嘆了一口氣,不再吭聲。
朋友麼……
鐲子拍着我的肩膀說,小心。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起了瀟瀟,也許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這個女孩,也許我的結局是一個悲劇,可我感覺到了那個傢伙第一次對別人產生一種叫做信任的東西,正是因爲這個,我便堅定了這個願望:跟着他,一起活下去。
他們走之後,整個街道空蕩着,我稍微揭開了一點窗簾向外看,窗縫中傳來風聲,夾雜着沉悶的金屬碰撞的聲音,起初我並不明白,甚至沒有怎麼在意,可當那個奇怪的聲音越來越大,我終於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
透過窗簾,我瞪大了眼,眼前這個怪物,的確是怪物,根本不能用喪屍來定義。數不盡的觸角揮舞着掃蕩街上的一切物體,像一個大章魚。頭頂的紅色圓球上佈滿血絲,猩紅一片,這是進化的動物,絕對不會是人類變異的。
它的觸角伸了過來!
我心中翻起驚濤駭浪,迅速向一邊倒去,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隨後到臉上被碎玻璃劃破,我擡頭看見一隻觸角就在我的臉前,紅紅的上面沾滿了粘滑的液體,我迅速後退,擡起頭看見怪物的頭部,應該說是眼睛,紅紅的眼球,中間巴掌大的瞳孔死死盯着我。
我飛快向走廊跑去,卻正好看見陸琦琦開門看着我一臉狼狽,問道:“出什麼事了?”
“你帶着胡濤跳窗戶!快!”來不及多想,我轉身迎向章魚怪,腦子裡閃過鐲子拍着我的肩膀時的神情,他們交給你了,小心點。
我把斧頭砍進它的觸角中的同時,腹部也被觸角刺中,剎那間的劇痛讓我一下子咬住舌尖,有血順着嘴角滴下,我似乎出現了幻聽:小森,吃飯了。
直到聽見雷鳴般的槍聲,直到我被誰抱在懷裡,聽見有人在不停的哭泣。
那個怪物被軍隊擊走,我讓陸琦琦和胡濤跟着軍隊走,那個爲首的軍人想要除掉我,卻被陸琦琦擋住了。我盡力扯出一個笑臉,說道:“陸琦琦,幫我把我的意思轉達給鐲子,如果他能回來,請讓我死在他的手裡。”
隨後的事情很簡單,我將自己關在廁所裡,坐在馬桶上無神地看着天花板,傷口已經麻痹,我沒有去止血,任憑全身的感覺一點一點消失。
我感覺身上很熱,頭很痛,我知道那時病毒叫囂着要控制我的身體,很快,我會變成一個喪屍,一個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的行屍走肉。
那個時候,我會讓丁卓求將我殺掉,替我結束這痛苦。
能結果我的,必須只能是丁卓求。
這樣,他才無法忘記我,忘記瀟瀟。
我快堅持不住了,如果這個時候有紙筆,我想告訴他,儘管我沒有到達約定的地點,儘管我的結局是如此,我也不會後悔當初選擇了走上這條路,渡過這短暫卻精彩的幾天。
大家可能覺得,這一章很亂吧,而且也比前幾天晚了。
今天早上兩點半才睡,早上八點就起來,一直到十點回到寢室,因爲今天舉辦迎新晚會,而我是學生會的工作人員,所以才忙了一整天,晚會的時候頭還很痛,很難受,回來的路上走都走不穩,一回來就抓緊時間碼字,所以這章才顯得有些亂了,因爲頭實在是太痛了。對於今天更新的時間問題,小瓜再次表示歉意。明天好點的話,我會再把這一章修改一下。
小瓜不是在發牢騷,也不是斷更的意思,而是一個人在外面上學,生病了難受了怕家裡人知道跟上操心,只能對大家說了。希望大家能夠理解小瓜,小瓜並不是專業寫手,還要上學,不可能一下子爆出那麼多字來,請大家萬分的諒解吧。
恩,晚上吃點藥,明天應該會好的吧。
第二卷 求生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