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天剛亮,我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打開門就看到葉曉琢一臉驚慌的樣子:“不好了!陳小北的手下來抓人了!”我頓時驚醒,不是吧……一晚上難道昨天被鈴木看見了臉?
葉曉琢繼續講:“好像是昨天晚上陳小北那傢伙出事了,他們就找到這裡來。”我眉毛一挑,快步來到客廳,迎面就看到一臉陰沉的鈴木和其他幾個保鏢,辰叔他們則如臨大敵的站在旁邊。
鈴木看到我,張嘴正要說什麼,結果立馬被我握住了手,我一臉急切與悲痛:“怎麼回事?!北哥出什麼事了?!”直堵的他半天說不出話來。臉部抽動,半晌用生硬的中文道:“北……陳先生被殺害了!”
“納尼?!”我瞪大眼,隨即左手用力在鈴木肩頭一拍,右手握拳,眼中帶淚:“怎麼會這樣?!你們怎麼保護北哥的?!”對面的胡濤看到我的表情,嘴角抽搐幾下,似乎要憋出內傷。
鈴木張張嘴剛想說話,“別說那麼多!我就想知道是誰幹的?!”我用力搖晃他的肩膀:“我他媽絕不放過那個臭小子!媽的!壞了我的好事!鈴木先生……”我忽然用力握緊他本想抽出去的手腕:“北哥說要送我五十張糧票的,他答應過的!你們不會反悔吧?!啊?!”
“啪!”武曉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雙肩聳動,看不到表情。
鈴木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盯着我看了半天,隨即輕咳兩聲,正色道:“北哥已經不在了,他跟你協商的事也不能算數了。再說,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早日將兇手捉拿歸案。”我心中一喜,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更爲沉痛。
鈴木心道這小子看來並不是兇手,畢竟他跟陳小北有着利益關係,再說陳小北幫他剷除了對手,還答應送他五十張糧票,這樣看來丁卓求確實是最不可能殺害陳小北的人了。鈴木很快打消了自己的懷疑,甚至看他的目光還帶了點同情,五十張糧票可不是小數目。
“Oh!No!”我揉着額角,眼中閃過一道恨意,隨即一把捏緊了鈴木想要再抽回去的手:“鈴木先生!請讓我跟你一起把那混蛋揪出來!”角落的武曉對我伸了伸拇指,我覺得我現在完全可以被授予奧斯卡獎。
鈴木的表情一變,沉思許久道:“不行,你以爲我們是什麼人?!可以隨意讓你加入?”說罷就帶着人往外走,我愣了一下,心中冷笑,一羣狗仗人勢的玩意兒,當自己是什麼東西?!現在主人死了,這羣人也囂張不了多久了。
不過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這裡呆總是會受到上面的壓迫,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也加入高層。這個想法是很不切實際的,不過跟高層搞好關係也是一個辦法。
眼看着那羣人走出去,武曉衝過來對着我的肩膀就是猛拍,“沒看出來呀!你還這麼能裝!”我身子一歪差點沒讓他給拍趴下,嘴角一挑笑眯眯地看向他:“曉曉……”
“怎麼了?!”武曉立馬手捂領口,驚恐瞪大眼:“你要對我做什麼?!你家林小煙可是在旁邊看着呢!”我頓時一頭黑線,兩步走過去一把抽出咿咿呀呀亂叫的武曉口袋裡的中華煙,隨後向外面跑去。
“這傢伙搞什麼?!”武曉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被搶光,身後的胡濤悄無聲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幽幽道:“我真想追出去。”
“哈?”
“我還從來沒有看到我的朋友露出那麼狗腿的表情!”胡濤仰天長笑,大張着嘴露出舌頭:“哈哈哈!!!”
他誇張的笑容帶動了屋內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只有林小煙眉頭輕皺,擔憂地朝門口望去。肩頭驀然搭上一隻手,她扭頭看到馮佩蓉高深莫測的表情:“卓求這小子的思維太跳躍,我都快跟不上了。小煙,你不阻止他一下?”
“不用。”林小煙搖搖頭,低落的垂下頭,輕輕咬住下脣:“他做的事很危險,他不想讓我知道,我不能讓他發現我什麼都知道。”
她忽然擡起頭扯出一絲笑容:“蓉姨,溫暖她……怎麼樣了。”
“她很消沉。”馮佩蓉嘆着氣:“你去看看她吧,我真擔心她會撐不下去……”林小煙扭頭看向緊閉的房門。離樊軍對於他們,是像父親那樣的存在,自己走了那麼遠,遠在北京的父母真的平安嗎?這是每個人想要遺忘卻根本無法忘卻的問題。
踏進昏暗的房間,林小煙輕輕關上門,那個女孩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蜷縮在牀的角落,垂下清瘦的臉龐,讓人心痛。
她走到牀邊,“譁”一下拉開了窗簾,整個房間頓時亮堂許多,牀上的那個人終於有了些許動作,稍稍擡起手臂擋住了眼睛。低喃道:“別……”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面無表情道:“關上。”
“天亮了,外面有陽光,今天是個晴天呢。”溫暖,你該醒了……朝陽印在笑臉上顯得一切都是生機勃勃,躺在牀上的女孩面無表情垂下頭任憑劉海擋住了眼睛。林小煙臉上的笑容慢慢消退,失落地看着樓下,幾個七八歲大的小孩在下面做遊戲,他們不會懂得什麼叫失去。
半晌,她終於出聲:“他呢……外面剛纔吵吵鬧鬧的。”林小煙轉過身看着她:“他殺了陳小北。”
“……”溫暖的心中泛起些許苦澀,嘴角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勾起一絲勉強的弧度:“哦……”可這又有什麼用呢?那個人回不來了。
房間再一次安靜下來,樓下那幾個孩子不知發生了什麼,有個女孩哭了起來,其他幾個男孩傻乎乎地站在旁邊,嚇得要命卻沒一個離開,其中一個不停地在女孩耳邊說着什麼,臉上盡是無措。“你知道嗎?”林小煙轉過身看向出聲的溫暖,她縮在那兒,淚水漸漸橫溢而出。林小煙坐在牀邊,她不急,只要還能哭,就一定有哭夠的時候。
“你知道嗎?我特別羨慕你,羨慕得快要發瘋了。”她帶着哭腔,林小煙低頭不語,她又何嘗看不出來?只是她從來不想去證明什麼,事實已經足夠。
“憑什麼?你怎麼就那麼幸運?憑什麼他就可以爲了你不顧一切?你還身在福中不知福,平白給他添了那麼多傷害。你什麼都不是,憑什麼讓他那麼愛你?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屋內只有溫暖不住的哭泣聲,林小煙咬緊下脣,卻怎麼也平復不了內心的巨大波動,她望着溫暖的背影,輕嘆道:“那是因爲……他太傻了。”不是不知道他的過去,不是不知道他每晚會從噩夢中驚醒,不是沒有感覺到他的惶恐和不安。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個累贅,這也是一開始擔憂的根本,可是現在自己能做的就是讓他放心,不去爲自己傷身。卓求,你本可以不理會我的。
可是你爲什麼那麼傻?
“我很嫉妒你,生你的氣,怨你爲什麼明明知道還要去傷他。我多想陪在他身邊的那個人不是你而是我,可是離叔說,有些東西不是你的就不是,愛情是沒有辦法轉移的。他也許不會跟你在一起,但是絕對不會愛上別人。我很傷心,離叔就摸着我的頭說讓我堅強,我們未來要面對的考驗會更加嚴峻。”
“我怨他,我一開始以爲他背叛了丁卓求,我還……我還砍傷了他!他居然笑着對我說:‘手勁兒挺大的,將來把我的刀傳給你。’誰他媽要他的刀?!他又不是我什麼人……他瞞着我做了那麼多,我當然生氣了,他只把我當小孩子……鐵牛哥他們被抓了,我想去救他們,他就按着我的肩膀說:‘小暖,離叔去把他們帶回來,離叔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你!’然後他就走了,我當時還白了他一眼,可他就居然不回來了!他……”
溫暖的身體在顫抖,喉嚨忽然哽咽了,怎麼也說不下去,忽然自己被攬入一個柔軟的懷抱,一個聲音在頭頂響起:“哭吧,這樣能好受點。”
“嗚嗚!我失去他了!我失去他了林小煙!”她放聲大哭,唯一關心自己的那個人,還等不到自己的關心和回報,就這樣離開了。
她知道他的關心,一直都知道,一直能感受到啊。可是離叔,我錯了,我不是故意對你不好的,你回來行不行?你不是說過把刀傳給我嗎?你不是說你是我的乾爹嗎?爸……你回來……
“我來告訴你。我全部告訴你。”林小煙紅着眼睛,吸了吸鼻子:“他有一個女兒,跟你一樣年輕漂亮,她叫離瀟瀟……”
“……”
“她死了,他很痛苦,但他不拖累我們,所以將這些悲痛都埋藏在最深處,他把所有的愧疚和愛都給了我們……卓求曾對他說過這樣一句話:你難道就這樣等死?瀟瀟希望看到你這樣嗎?”
“……”
“小暖,你希望離叔看到你這個樣子嗎?他死了,回不來了。他如果知道你這個樣子,他會安心離開嗎?小暖,堅強些……”
溫暖彷彿看到,那個肩膀寬厚的男人衝着他大叫,臉上滿是憤怒與憐惜:“小暖,堅強些!”
“你是怎麼做到的……他是怎麼做到的……”溫暖的眼神有些茫然,呢喃着:“如果,丁卓求死了,你……”
“我會好好活下去,那是我答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