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徹底黑下去,林小煙才沉沉睡去,望着身上一大片水漬我有點無言,不過更多的是淡淡的心痛,如果不是因爲這封信,你還要忍多久?
等我回到客廳,發現除了白衣之外,其他人圍在一起,不知在玩什麼。走近一看發現胡濤和夏天臉對着臉,拼命對對方擠眉弄眼,旁邊的武曉看樣子剛洗了個頭,正跟夏冉並排着笑呵呵看他倆玩。
“這倆是要攪基?”我走過去拿起桌上的溼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漬,皮衣這玩意兒最大的優點就是洗着方便。夏冉看到我出來就走了過來指着二人道:“他倆在比誰能讓對方先說出話來,逗死我了!”
“這個遊戲不錯,最起碼能堵上胡濤的嘴。”
我擱下毛巾翻翻桌子上的箱子,找到一盒餅乾拆開放一片在嘴裡邊嚼邊問:“夏冉,今晚你跟小煙一起睡,咱們幾個大老爺們兒就打地鋪,樓下的防盜門很結實,但我們還是不能鬆懈,今晚的守夜,胡濤就交給你了。”
“啊咧?爲什麼?!”胡濤立馬叫出聲,隨即悲憤起來:“我的朋友!你不仗義!”對面的夏天仰頭長笑:“你輸了輸了!快把東西拿來!”胡濤扔過去一根菸,撅着嘴怒視我嚷嚷道:“我的朋友,爲啥讓我一個人守夜?!”
“我只是提出個意見,既然你不答應我們就輪流。”胡濤聞言徹底氣結。
天黑的早,累了一天的我們自然沒有再做別的,匆匆吃了點乾糧都沉沉睡去,白衣好像不喜歡睡在沙發上或者牀上,而是在距門口很近的牆邊縮成一團居然坐着就那樣睡着了,懷裡還摟着那把刀,不過這個人的行動一向不能用人類的思維理解,我便找了個毯子胡亂披在他身上以防感冒。
“丁卓求。”我剛扭過身就聽到他在身後叫我。我詫異地回過頭:“昂?咋啦?”白衣的眼神似乎總是那麼波瀾不驚,每次接觸到這種目光我總有種被看透內心想法的感覺,這種感覺並不好。“幹嘛!”我的口氣一下子不善起來。
“幫我找回過去。”
“哎?”他說啥?幫他找回記憶?“大哥,我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去哪兒給你找?”
“幫幫我。”他的語氣讓我忽然不知該說什麼,不知該怎麼拒絕。他淡然的目光直視我的眼底:“我只認識你。”
我猶豫了,不是願意去幫忙而是不敢,我不想牽扯他那麼危險的背景,明明知道這個男人有着可怕的過去,我怎麼敢拿其他人的生命去冒險?可是正如他所說,他只認識我,那些曾追殺過我們的黑衣人會不會追到北京來,如果他不在我又該怎麼面對?
搖搖頭搖散腦中的胡思亂想,我眼睛閃爍了一下,避開他的目光,沉聲道:“我答應你,不過你也要答應保護我們一直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安頓好他們,我陪你找答案,我的命是你救的,那就是你的!”說罷,我轉過身匆匆走開。卻看到武曉在不遠處站着,顯然之前我們的談話都被他聽到了。
我走過去,武曉直直看着我,臉上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丁卓求……”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睡覺,我來守夜。”
“你……”他似乎想要說什麼,我搶先一步沉聲道:“別告訴林小煙。”他頓了頓,深深看了我一眼:“我也會幫你的。哪怕是付出生命。”
我愣了會兒神,輕手推了他一把皺眉道:“胡說什麼呢!去睡覺,到你值班我會去叫你。”
我拉了一張椅子到陽臺,屋內的燈已經全部滅了,外面被月光照着卻不顯黑暗,我拉開一點窗簾看着外面清冷的街道,忽然感覺有點冷。腳下忽然多了一團東西,我往下一瞅,原來是瓜子在蹭我褲腿,我伸手將它抱在懷裡,小傢伙不咬也不叫,友好地伸着舌頭。
“一個人啊?”身後傳來一陣聲響,我扭過頭看到夏冉拿着一件大棉衣站在那,“夜裡還是很冷的,這供暖也停了,你可別感冒了。”我語氣冰冷:“你出來幹嘛?”
“誒~幹嘛那麼嚴肅。”夏冉很自然地將衣服往我身上一披,拉過旁邊一個椅子在對面坐了下來。
“不睡覺跑這兒幹嘛?”
“我睡不着嘛!”夏冉撇撇嘴,不過還是一臉好奇地問道:“你叫丁卓求是吧?你多大?”
“……二十。”爲了不讓別人瞧不起,我還是以後儘量多報一下。不過她還是產生了懷疑:“二十歲上高中?”
“那又怎樣?在我們那不算個新鮮事兒,河南高考分數線很高,我複習了兩年。”我繼續睜着眼睛說瞎話。
“噢,那你們還真慘……我們這還好……不過現在就不說煩人的問題了,我19歲,居然比你小,哼!難道以後我要叫你哥?”
“叫姐夫也沒事。”
“之前我還覺得有點不相信,你怎麼就跟二十二歲的小煙姐在一起了,看來你倆差的也不大嘛。能理解能理解。”
我默然,她似乎感覺到氣氛有點沉默,撓撓頭問道:“既然你是她男朋友,那麼你們是一起從三門峽走到這的嗎?其他人呢?”我心中一陣抽痛,莫名地想到了胖子,“其他人是路上遇到的。”
“外面很好玩吧?這些天呆在家裡都快悶死我了!不知你怎麼打算,如果你要離開的話帶我跟我哥一起走?”
“夏冉。”我淡淡看了她一眼:“外面一點都不好玩。”
“切!你跟我哥說的一樣。不就是喪屍麼,我又不是沒玩過求生之路,況且我在大學也學過一段時間的跆拳道,我哥更是跆拳道高手,有他保護,我放心。”
“如果他死了呢?”
“啊?”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呆了兩秒鐘後臉色有點難看:“不要這麼說吧……我哥好好的怎麼會死?”
“夏冉,在外面,無論是誰都有可能死的。而且一不小心就會死,我說我要守夜,你可能會覺得很可笑。如果今晚我們都入睡,有一支強大的隊伍來到這裡,撬開了門,我們豈不是成爲了待宰羊羔?在這個世界,任何時候都不要掉以輕心。”看着她呆滯的表情,我暗暗搖頭,果然是經歷的太少,她要是早點出去估計也不會這麼想了。
“鐲子哥,你能保護我們嗎?”聽到她的稱呼我差點噴出口水,誰允許她這麼叫的?“我盡力而爲……盡力而爲……”拍拍胸口緩過這口氣,我嘴角抽搐着盯着樓下。對面的夏冉忽然撲哧一聲笑出聲:“哈哈!鐲子哥你好可愛!”
“可愛?!”我指着我自己瞪大眼。
“哎!我要是早點遇到你該多好!不過你能跟小煙姐在一起我也很開心~拜拜鐲子哥!”夏冉忽然湊過來伸手捏捏我的臉頰,疼的我眼淚差點出來。她卻屁顛兒屁顛兒離開客廳。
“這個女人抽什麼風?”我揉揉瓜子的腦袋,後者用無辜的眼神看過來。
輪流交辦,一晚上風平浪靜地度過,第二天,大家聚集在客廳內。
“鐲子,下一步你打算幹嘛?”武曉翹着個二郎腿眯眼問道,胡濤也一改往日的不正經湊過來,夏家兄妹也是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我看了一眼衆人身後的白衣,說道:“有個事昨天我沒跟大家說,其實林小煙的父親還活着。”
“什麼?!林叔叔還活着?”夏天露出驚喜的笑容:“那太好了!林小煙很高興吧?”夏冉頓時無語:“白癡老哥!畢竟小煙姐她媽媽……你少說幾句吧!”
我看了她一眼:“只是,我們不知道她爸爸在哪裡,僅僅知道他一定會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呆着,或許在京都的安全區、或許在某個倖存者彙集地……或者他已經死了。因此,我決定帶大家去京都安全區,那裡最安全,畢竟一個月過去了,如果小煙她爸爸沒死,怎麼說也能走到那吧?所以我認爲我們的下一個目標是那裡。”
大家沉默半響,武曉笑了:“我就跟着你走,你去哪我就去哪。”夏天看了看夏冉,沉聲道:“我和我妹在家裡,遲早坐吃山空,所以我們決定跟你們一起走,對於這個目標我沒意見。”他身旁的夏冉卻眉頭輕皺,最終嘆了口氣:“哥,你去哪我都跟着你,我只是擔心小煙姐,畢竟她媽媽剛……我怕她一時間會接受不了……”
“大家在幹嗎呢?”這時,臥室的門忽然被打開,林小煙穿戴整齊一臉詫異地看過來:“丁卓求!你開會居然不叫我?!”我嘴角一勾,果然是我認識的那個堅強的林小煙。於是反脣回擊:“誰讓你跟豬似的睡到現在?”
“shit!等老孃洗把臉再收拾你,餓死我了……”說罷走向洗手間。
“……她這不會是精神失常了……或者是失憶了?鐲子你倒給個話啊!”我呵呵一笑:“大家以後都不要再提了,我說過,林小煙是堅強的,畢竟她還要去找她父親。”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胡濤忽然舉手,我點頭示意他說話,胡濤的口氣十分嚴肅:“我的朋友,大家還沒吃早飯,我想等會由誰來爲大家解決吃飯問題?”其餘人頓時用看白癡的眼神看向胡濤,我呵呵一笑:“這也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明年是二月九號,是除夕。大家怎麼看?”
客廳裡的氣氛立馬活躍起來,林小煙也回來正巧聽到胡濤的話:“夏天,你家有沒有面粉之類的?我們可以包餃子啊?”
“麪粉倒是有,不過肉餡之類的早就臭了我給扔了,不過樓下糧店估計會有!況且之前天氣一直很冷,那裡有冷藏設備,這棟樓的供電還在持續,大家怎麼看?!”
“我看這個可以有。”我拍拍手說道:“這樣吧,我們下去取點菜,吃了這麼長時間的乾糧,我們總得弄點熱乎的吧?”
“同意!”
大家的心情一下子被點燃,每逢佳節倍思親,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我忽然想到,早在元旦,那個我們把元旦當年過的晚上。
“我天生就不是等死的人。”
“只要我活着,就一定把你們帶到安全區。”
“好。我跟你們走。”四個拳頭碰在一起,發出了清脆的響聲,這不僅僅是協議,而是一份承諾,承諾彼此都要活下去。明知道這是一場必定付出慘痛代價的賭局,我們還是決心下注,明知前方等待的或許是一場死局,我們依然義無反顧。
現在,四個人只剩下了我一個,看着身邊的夥伴一個一個離開,不變的是我依舊想活下去的那個想法。看向衆人身後的林小煙,發現她也溼了眼角,會不會跟我想到了同樣的情景?
我看到她的嘴一張一合,用口型告訴我:“卓求,傷口會好。”
沒錯,傷口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