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還算是個陽光帥氣的小夥子,看起來也大大咧咧的,應該是爲了拉近關係吧,很自然地幫我們搬東西,“對了夏天,你們兩個這個月都怎麼過的?”我還是先問了一個問題,畢竟他是林小煙小時候的朋友,誰知道現在是什麼樣的。
“別提了!我爸媽去了國外根本聯繫不上,我跟我妹把樓下超市裡的東西差不多都搬空了,這些食物一時半會兒也耗不完,本來想去安全區的,但是在超市裡就碰到幾個搶物資的,我尋思先這麼過,等食物徹底耗光,不用趕上第一波逃跑的倖存者,競爭也會小一些。”
聞言我不禁暗暗點頭,在病毒剛爆發的時候,大部分人是呆在家裡的,過一段時間自然就會爲去安全區做打算,其中必定會碰到像許強那樣的掠奪者,雖說夏天的想法鴕鳥了點,不過能活到現在也都多虧於他這個主意。
“對了!小煙姐還沒介紹我呢吧!我叫夏冉,今年十九歲,你們好!”夏冉很自然地跳過來跟我握握手,剛轉到武曉身前,旁邊的夏天撲哧一下笑出聲:“還別說,剛纔那碗泡麪湯就是小冉扔的呢!”武曉聞言剛緩和的臉色立馬黑了下來。夏冉頓時慍怒地瞪向自家老哥:“還說!誰知道下面會一下子冒出那麼多人嘛!對了小煙姐!你從哪來啊?這些都是你同事?”
夏冉說罷看了我一眼:“有這麼年輕的同事嘛?”
“林小煙根本就是個奇葩,難不成周圍都是奇葩?話說你是從哪過來的?城北嗎?”
“我從三門峽來的。”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夏家兄妹呈現的是相同的表情,兩人皆目驚口呆。
夏天的手指都在顫抖:“你的意思是,你根本就是從河南來的?!你飛過來的吧?”林小煙很實誠:“我們就是飛過來的。”夏冉似乎想到了什麼:“你來這裡,就是爲了找你爸你媽?!”
“當然,那還會爲了什麼?”
“小煙姐,你有沒有想過,林叔叔他們可能已經……你……”夏天的話讓氣氛再次沉默下來,林小煙勉強擠出一絲笑:“我爸又不是傻子,也許他早帶着我媽跑了,不過就算他們跑了也會給我留點話什麼的,方便我去找。再說我都到這了,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活着的。”說罷她便向樓梯走去,我連忙小步跟過去。
林小煙上樓非常快,基本上三個臺階一步跨過去了,我在後面追得挺辛苦,不過說起來也是,畢竟盼了那麼久,誰都不會淡定。上到五樓,我看到林小煙站在一扇門前,胸口還在大幅度起伏,我喘了兩口氣,上前握住她的手。
林小煙的手心出了汗,我將其握得更緊,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她的緊張,這一個多月來,她哪天不是在擔憂中度過的?換做誰都沒有辦法擺脫這份牽掛,幸運的是,我們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萬一他們不在……萬一……”林小煙低着頭小聲嘟囔,我咧嘴露出一個自認爲還算溫暖的笑容:“沒事兒,你都看到了,這裡那麼安全,他們也許跟夏天他倆一樣宅在家裡呢?”
“嗯,最好是那樣。”林小煙伸手敲了敲門,等了半分鐘,並沒有動靜。
“還真不在家。”林小煙眼裡的希夷消失殆盡,不再耐心下去,將手中攥了很久的鑰匙插進了鎖孔裡,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擰動。一下子將門拉開。
“吼!”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女人,灰色的眼珠已經表明她不再是人類,伸長的胳膊衝着距她最近的林小煙抓去。我瞬間出腳提在女人的腹部,隨後推開呆滯的林小煙將門用力砸上。
“哎呀!這倆兔子”夏天他們一下子衝了上來,“話說你倆跑的咋那麼快!”
“剛纔門關上那麼大聲……你倆幹嘛站外面?”胡濤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丁卓求瞪着泛紅的眼睛凌厲地看過來。立馬沉默下來。
本來我們懷着美好的憧憬而來,卻得到最壞的結果,這結果未免太過殘忍,一下子將這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部抹殺,繃緊的那根琴絃斷了,一直尋找的那東西破滅了,隨後會發生什麼事?
“小煙……”我看到林小煙呆呆向我看來,隨即伸手去撈鎖釦上的鑰匙,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別看了。”
“看什麼?”夏天道:“小煙,不會……”武曉扯了一下他的胳膊,衝他搖搖頭。
“我剛纔沒看清,沒看清……”林小煙甩開我的手,要去開門。“假的,一定是假的!”我的聲音有點顫抖:“林小煙……”
“他們沒事,他們沒事,你讓我過去!”我死死堵在門口,“不能進去!裡面危險!”
“我家怎麼會有危險?!丁卓求你讓我進去!”
“她死了!你親眼看見的!她已經死了!!!”
“啪!”我感覺眼前一晃,隨即臉頰上傳來一陣劇痛,不過我也顧不上了,林小煙下一步估計要發飆。
出乎我意料的是,林小煙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大吵大鬧,而是呆在原地用濃的化不開的悲傷的眼神看着我,反而讓我呼吸一窒,最終,一滴眼淚從她眼中掉出來,而她整個人則隨之向後倒去。
我急忙上前把她抱住以防摔地上,其他人除了白衣外全兩三步衝了上來,一時間小小的樓層間顯得十分擁擠。夏冉嘆口氣道:“這可怎麼辦呀,小煙姐好不容易纔……”夏天挽起袖子衝我道:“小弟弟,我來背吧?”我沒理他自顧自將林小煙扶到背上,順手拔下門上的鑰匙:“我來。”夏天愣了一下尷尬地收回手摸摸自己的鼻子。
來到夏天他家,看這裝修也看得出這兄妹倆也是富二代,不過這房子裡也夠亂的,門口堆着我們之前搬過來的幾個裝食物的箱子,我把林小煙安頓在夏冉的房間裡。
“鐲子,你說林小煙會不會崩潰,啊?”武曉往沙發上一躺,夏冉早已泣不成聲:“怎麼辦呀,小煙姐一定會受不了的。”
“不會。”
“啊?”我的回答讓夏冉愣了一下,我繼續道:“小煙很堅強的,她不會那樣。”我只能往最好的方向想,她一定之前也做過最壞的打算,只是之前所看到的觸目驚心太過慘烈,一定讓她一時無法接受,換作誰也無法那麼淡定的承受。
“剛纔我感覺有點不對勁,小弟弟,你是小煙他同事?”夏天一臉狐疑地看着我,我應道:“我是他學生。”
“噢,噢噢。”夏天一下應了好幾聲,語氣竟有些鬆緩,胡濤很及時地在一旁補充道:“也是她男友。”
“噗!”夏家兄妹一臉不可置信,夏天半天才憋出一句:“……林小煙果然是個奇葩。”
我轉身向門口走去,白衣靠着牆淡然地看着我,胡濤在後面叫道:“我的朋友,你要去幹嘛?”與此同時,夏冉臥室的門被打開,林小煙扶着門遠遠看着我。我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即向外走。她醒的有點早了。
“卓求!”我聽到林小煙的叫聲,側身對白衣道:“幫我抓着。”白衣點頭會意,轉瞬間衝到林小煙跟前,兩隻手鐵鉗似的將她抱住,“卓求!”林小煙帶着哭腔撕心裂肺地喊道:“讓我去……帶我去,帶我回家!”
我沒有回頭,心卻開始痛,像是被一隻大手捏着般喘不過氣,我頓了頓,說道:“你還有傷……”
“卓求!”我用力砸上門發出巨響,腰間的唐刀也抽了出來,向樓上奔去。
鑰匙插了好幾次都沒插進去,我不禁有點懊惱,看來還是用撬的比較實在,好不容易弄進去,我左手將門拉開,跟剛纔那隻一模一樣的喪屍出現在我面前,我毫不猶豫地將刀狠狠刺入她的眼窩,將她頂回屋內,順勢抽出唐刀向客廳看去。
屋內安安靜靜,我跺了跺腳,並沒有聽到別的動靜,林小煙她父親不在這裡嗎?!意識到這個問題,我動手把每個臥室都差看了一遍,果然沒有任何屍體或者喪屍,更沒有活人。
我把林小煙母親的屍體擡到臥室牀上,順便在屋子裡轉了一圈,轉到書房時,我看到桌子上擺着一個信封,出於好奇心將它拿起來翻開了看。
小煙:
如果你能回來,並看到這封信,我也許已經死了。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既然你能到這裡,一定經歷了很多很多艱險吧?很抱歉讓你回來卻看到這樣的事實,但是我還要告訴你,你爸並沒出事,是我主動要求留下來的,不怪他,畢竟我將來也會變成活死人……他已經逃生去了,我告訴他讓他等你回來,他一定會等的,所以你一定要活着。
我最親愛的女兒,請永遠記住,媽媽愛你。
我吸吸鼻子將信紙小心翼翼地疊好放進口袋,信封裡還有一張照片,上面有我最熟悉的容顏和另外兩個慈祥的臉龐,“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我低喃道:“我會好好保護她。”至少,她又有了一個新的目的,至少還有一個人在等,在那之前她必須堅強地活着。
我回到夏天家裡,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屋內的燈開着,不過十分昏暗,窗簾也被封得嚴嚴實實,看來夏天還是有點頭腦的。門大開着,白衣站在門口跟個門神似的,我看向他身後疑惑道:“林小煙呢?”
他沒理我,胡濤忽然鑽出來:“林老師發飆了,在屋裡說誰都不見,我的朋友,保重啊。”說罷他左手按在胸口深表哀悼,我嘴角抽了一下:“別跟個耗子似的哭,我還沒死。”隨後在他詫異的目光下走到臥室門口,敲了兩下門瞬間將門推開。
屋內同樣亮着燈,林小煙坐在牀邊發愣,好半天才把視線彙集到我身上,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就那樣站着看着她,她眼光閃爍,隨即低下頭,眼中止不住的悲傷:“對不起。”
“已經結束了。”
“是麼……謝謝你。”她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我其實沒你想象的那麼難過,我以前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之前打了你,對不起。”
“我能感覺到,你很悲傷。小煙,想哭就哭出來。這又沒外人。”林小煙聞言臉上閃過一絲謊言被揭穿的慌亂,莫名地暴躁起來:“我不哭!我沒那麼沒用!我知道,他們已經死了,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的……”
我走到她跟前,將剛纔那封信以及照片遞給她:“你媽媽留下的,我已經看過了,小煙,你爸爸他沒事。”
林小煙呆呆地看着信紙,手不禁顫抖起來,一遍一遍看着那張紙,渾身都在抖,我伸手穿過她腋下一把將她抱起,終於聽到她壓抑已久的痛哭聲。
“沒事,沒事。”手掌輕輕拍着她的背,我驀然紅了眼睛:“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這裡。”人有時候,就是爲了一個希望才感覺在活着。所以我們走到了現在,雖然不知未來會怎樣,但至少我們都還活着,只要活着,就總會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