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煙面色卻淡然,一徑走到唐歌面前。
唐大將軍霸氣,一巴掌就拍到了公案上,如同驚堂木響起,全堂威武。
她卻不像受審的犯人,眼睛冷淡的死魚眼樣,瞅着這目前山海關權利最大的男人,“將軍傳見民女,是不是索問奸細之事?”
“是!”唐歌吹鬍子瞪眼道:“本將軍是聽了你的建議,才莫名搗鼓這麼一出的,結果糧草被燒了,奸細卻跑了!你當初想這法子時,就沒有確保過奸細一定落網嗎?!”
繼續死魚眼,韓煙面癱道:“‘奸細’什麼的,不是已經來自投羅網了嗎?”
“哪裡?”唐大將軍一副“你在逗我嗎”的神情。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在場所有人一愣,唐歌跟着一愣,仔細將她瞅住,“你說……你自己?”
她的面癱臉終於有表情了,微微抹上不易察覺的自嘲,“對,糧草是我燒的。”
“……可是儲糧的位置,不是隻有監軍大人曉得麼?”從旁有人低聲議論。
韓煙看了洛少華一眼,“這便要問監軍大人了。”
洛少華至始至終拿不贊同的目光鎖住她,卻也曉得現下狀況無法挽回了,只得將當初自己選數的五個盒子拿了出來,分別打開。
最後一個盒子裡,是空無一物的。
“當時取數時,最後一個盒子放的彈珠數量只有一,所以一號糧倉有糧,是必定的。”
唐歌聽罷,瞪圓了眼睛,怒目衝她道:“所以事先都是你安排好的?!”
“是。”
“爲什麼?!難道你真是陳國的奸細?!”
“不是。將軍大人難道忘了麼,當時民女設計這出,不過是爲了證明木頭和阿蘭並非意圖燒糧之人。”
韓煙若不這麼說,唐歌倒有些把這事忘了,不由“啊”一聲,“是有這麼回事……不過這能證明他們無辜麼?最多隻能證明你們沆瀣一氣,同是陳國奸細吧!”
“不,相反,我們三人都不是陳國奸細,因爲我們根本無意燒糧。”
“你在耍我嗎?!你剛剛不打自招說糧草是你毀掉的!”唐歌覺得這個女人在鄙視他的智商!
如果還有心情,她定翻起死魚眼,回一句“您老哪裡還有智商的樣子嗎”。
不過,現下,韓煙是沒得戲耍的興趣的,冷漠交代道:“事實上,我與木頭、阿蘭兩人,的確是沒有任
何叛變舜國的心思,也絕非陳國的奸細。我們只是受人操控,做了身不由己的事罷了。”
“……你能說清楚點嗎?”媽的,唐大將軍自己都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的,恨不得爆粗。
韓煙便把手臂上的抓傷露了出來,徹底解釋道:“當初阿離發瘋時,木頭和阿蘭前去制服,被阿離弄傷過。後來民女壓送他離開時,同樣被他抓傷,手臂上的疤痕便是證據。”
“後來,每到夜晚笛聲響起時,民女在那半個時辰中的任何記憶便被抹去,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曾做過什麼。我相信木頭和阿蘭也與民女一樣,定是有人通過阿離,在我們三人身上動了什麼手腳,讓我們在笛聲下,聽從她們的指令行事。”
唐歌臉色陰沉,你以爲我會相信這麼荒誕不經的故事?
事實上,若不是上一世,她在香寒那個女人身上聽到過更加駭人聽聞的事蹟,她也很難相信一個有思想的人,會被活生生的操控。
“民女說的句句屬實。”韓煙平淡回覆,“否則將軍怎麼解釋,在只有監軍大人與民女兩人知曉一號糧倉有糧的情況下,糧草還能被毀?畢竟,監軍大人被隔離了,他肯定是做不了的。”
唐大將軍要說些什麼。
韓煙臉色更加冷淡,根本不讓唐歌把話說出來,“更不必指認我是奸細了。若民女當真是奸細,何故現在現身出來自投羅網?憑民女昨日做法,相信我若抵死不認,將軍大人你根本問不了民女的罪。”
唐歌被頂的啞口無言。
“那你希望將軍如何處置你?還有木頭與阿蘭兩人?”洛少華再次開口,溫慈的嗓音略略有些沉重。
且慎重的看着她,繼續道:“你應該明白,即便將軍相信你所說,也相信燒糧之事不是你們故意爲之,不追究你們此次罪行。可若你們當真受人操控而無自制能力,這次是毀了糧草,下次也許是傷人,又或者對方直接操控你們泄露我方軍機要密。無論哪一樣,都是對山海關不容忽視的威脅。”
“……我,如何確保你們不在軍中做亂?”
“想必監軍大人心下已有取捨。”韓煙清淡道着,筆直的跪了下去。
這是束手就擒的意思,洛少華哪裡不懂。
他沉默片刻,揉了揉着額角,命人將她與木頭、阿蘭一起押入了地牢,三人分開關押。除一日三餐外,不得因任何理由、藉口、或者傷病放她們出牢門一步,直至此次戰役結束。
至於阿離,避免他再次傷人,更是單獨收監於一處暗窖,輪流
派人把守,鐵鎖釦押。
這一連串吩咐下來,唐歌都沒能挑出一根刺。少數知曉洛少華與韓煙關係的,更是覺得他處事端正。就連韓煙本人,也認爲他處理妥當。
大局在前,洛少華作爲除洛少君之外的軍中靈魂人物,還是不要顧及她委不委屈爲好。
洛少飛卻是急死了。
他的腦袋裡雖然也裝的下大局、情理這些理智的東西,但真的看見韓煙被押入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牢,還是焦躁的團團轉。
像這種戍守邊關的戰勢,往往都是持久戰,大哥最長的一次甚至駐守了大半年,才能安心的回家過個年。
如果真的戰勢不結束就不放韓煙出來的話,她豈非要在裡面呆大幾個月?
地牢裡又潮溼,又陰冷,阿離那樣的男人關進去一段時間沒準都能落下什麼毛病,就更不用說她一個女人了!
“監軍大人,監軍大人!”
實在頂不住內心掙扎,洛少飛趁夜跑到洛少華帳前,被克盡值守的巡衛人員攔了下來。
正與對方理論着,三哥從通明的帳子裡掀帳出來。
“讓他進來,我有事情吩咐他。”
拉扯一鬆,洛少飛忙躥了進去,壓低聲音,一把捉住洛少華的手,“三哥,你看韓煙這事能不能稍微換個處理的法子?比如安排她去環境好點的地方關押,或者送牀被褥什麼的。一個女孩子,呆在那種地方久了,實在是不好!”
洛少華沒有反駁他的話,“我讓你進來就是與你說這事的。換地方與帶被褥的法子,多半行不通,會有人說我假公濟私。尤其唐歌那廝,抓到我把柄一定濫嚼舌根。”
“不過,你和我不一樣,除了當日與大哥同行來山海關的,關內幾乎無人曉得你與將軍府還有我的關係。有些我不方便做的事,反倒你出面更容易。”
“所以,我想將你調撥進去,作爲地牢的夜間值守人員,你好好照看一下她。”
洛少飛愣了下,臉蛋羞愧的紅了紅,目光輕閃,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過很快,他又鎮定下來,滿面嚴肅着道:“三哥,我會的!我會好好照顧嫂子,絕不會做什麼不規矩的事!”
如同指天發誓一般。
洛少華聽的一怔,“難道她還沒有告訴你……”
“大人,唐將軍請你立刻過去一下。”帳外有人道。
話被打斷了,洛少華只得拍了拍洛少飛的肩膀,“過幾天我再告訴你吧,你先去地牢接班,那邊我都吩咐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