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對於任何一個國家來言,都是一件大事。奴隸們又開始在金宮忙忙碌碌,打掃着各個殿室,擦拭着每一個角落。
除去表面上的功夫,摩藏可敦還要考慮覲見儀式,以及使團來時的翻譯問題。可摩藏達西匆匆忙忙回來說,以前的老翻譯柯爾葛歧去世了。
“柯爾葛歧死了?”摩藏可敦驚詫道,“什麼時候,好好的怎麼就死了?”
“上個月去的,柯爾葛歧大叔身體本來就不好,而且年數也大了。”摩藏達西說道。
“這下完了,馬上就要議和了,我們上哪去找翻譯?”摩藏可敦頓時頭都大了。
“姐,不如找個會中原話的商人吧。”摩藏達西提議說。在草原上,有很多商人將羊皮牛皮販賣到中原,而後買回中原的絲綢、茶葉等等,再高價賣給項羌的貴族。
“商人啊……”摩藏可敦仔細一想,還是不行,“商人只會些日常用語,而楚國官員最愛引經據典,成語連篇。想要在談判上不丟人,光會皮毛還不行,得找個精通中原文化的人才可以。”
“精通楚人文化?”摩藏達西第一時間想到一個人,“拓跋凌如何?”
“他啊。”摩藏可敦對此人是最不待見的,但現在即將要和使團見面了,摩藏可敦只好鬱悶道,“好吧,只好找他了。”
兩人正準備傳二王子拓跋凌過來,但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了摩藏可敦的視線中……
那人便是秦絡,他和其他奴隸一樣,跪在地上正在擦拭地磚。摩藏可敦看着這個奴隸背影十分眼熟,指了指秦絡道:“那個奴隸,你過來。”
秦絡心頭有點不祥的預感,他低頭過來,跪伏在地,儘量將頭壓得低低的。可摩藏可敦卻說:“擡起頭來。”
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秦絡低垂着眼,心中暗道一聲不妙,不得不緩緩的擡起頭來。摩藏可敦打量了他一番,問道:“是你?你就是勸老可汗放人的那個俘虜,叫……秦、秦什麼?”
“我早就忘了。”站在可敦身邊的摩藏達西,哪裡會記得一個小小賤奴的姓名。
“下奴秦絡,拜見摩藏可敦。”秦絡惴惴不安的低下頭,不知道摩藏可敦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其實摩藏可敦並沒有那麼多閒心打探監督一個奴隸,她只是記得秦絡好像犯了什麼事,就被老可汗從拓跋冽身邊趕走了。
“你怎麼在金宮?”摩藏可敦問道。
“奴才現在在可汗身邊伺候。”秦絡回道。
“哦。”摩藏可敦點點頭,她估摸着可能秦絡是被冤枉的,兒子赦免了他的罪,故而又回來了。
秦絡忐忑不安的跪在下面,不知道摩藏可敦想將他怎麼樣。就在這時,只聽她又問道:“秦絡,你會翻譯嗎?”
“……會一點。”秦絡以前在楚國的使團裡,就是翻譯。
“那就好,明天接見使團時,你來翻譯。”摩藏可敦心中暗喜,終於找到代替的人,可以不用拉下臉求拓跋凌了。
世上之事,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秦絡一手促成了此次議和,沒想到到了最後關頭,自己居然可以親眼見證。秦絡此時既緊張又激動,比起在外面焦急等待議和結果,他自然更願意在金宮大殿內聽着。
“明日你也去?”拓跋冽有點吃驚母親的這個決定,“你可以嗎?”
“放心。”秦絡對外交翻譯還是熟悉的。
拓跋冽又問道:“母親見到你時,有沒有懷疑什麼?”
“似乎並沒有。”秦絡分析道,“她連我的名字都記不清,估計老可汗將我的事情壓下去了。”
“是啊,很多人都不知道你幹了什麼。”拓跋冽的語氣有些不善。雖說事隔多時,但現在想起來,拓跋冽還是有些生氣。而後他又轉念一想,秦絡已經受到懲罰了,難道真要他死嗎?
楚國使團內,此刻也有很多人睡不着覺。趙主使聽聞項羌上位者都是些兇狠殘暴之人,對於明天的議和,他越想越害怕,項羌嗜血又蠻不講理。要是項羌不同意議和,將他們直接拉出去斬了,也是有可能的。
陸子瑜也在帳篷內翻來覆去睡不着覺。這是他第二次出使青雲,他倒不是害怕。作爲一個無關緊要的副手,除了給大家倒茶打水,偶爾充當翻譯外,他在使團並不能說上話。
可是陸子瑜還是個熱血的楚人,他看着趙主使那樣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對於明天的議和,期望不大。
議和那日,出席的人有可汗和僕蘭可敦,摩藏大汗王和摩藏可敦,還請了青雲的各位將軍大臣等人。金宮的大殿,在拓跋冽繼位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進行過如此莊|嚴肅穆的談判了。
拓跋冽坐在了大殿正中可汗的寶座上,旁邊是僕蘭可敦。在往兩側,是摩藏大汗王和摩藏可敦,下面的將軍臣子們圍坐成一個大圓圈。
而秦絡,則作爲翻譯,站在大殿邊緣,等待着中原使者入內。
幾聲鼓響後,趙主使從外面走來。一路上,他看見項羌士兵站在道路兩側,齊刷刷用長槍敲擊地面,“咚咚咚”發出震天動地的聲音。再加上他們兇狠的表情,猙獰的面孔,讓趙主使差點走不動道了。
兩位副使見狀,連忙上前一步,左右攙扶着趙主使,半拖半拉的將他扶到了金宮大門口。趙主使平復了下心情,整理衣衫,而後緩緩進入大殿之中。
項羌的第一場下馬威,就差點嚇破了趙主使的膽。陸子瑜對後面的事情越發擔憂,果然是養尊處優的皇親貴胄,哪裡幹得了出使的苦差事。
自從趙使者進來後,他的腿就一直在發抖。他哆哆嗦嗦的向臺上的人行禮:“下官乃是楚國……使團、主使。代表我國……皇帝,向……可汗……問好。”
使團的其他幾個副使只覺得臉上無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到下面去。陸子瑜一臉無奈,波瀾不驚的將趙主使的話翻譯了一遍。其餘副使只能慶幸,他們的翻譯還算鎮定,沒有說的磕磕巴巴。
“歡迎來到青雲。”摩藏可敦看那位主使發顫的腿,而後半開玩笑道,“主使不必緊張。”
秦絡上前一步,一字不漏的將摩藏可敦的話翻譯了。
然而陸子瑜卻大吃了一驚,他用力眨了眨眼,沒想到居然會在項羌,會在這種場合,見到以前的同僚——秦絡。
他和秦絡曾一起在禮部當官,而且還一同出使過項羌。只是那是,秦絡是翻譯,他還不太熟悉項羌話。後來多虧秦絡悉心教導,他才慢慢學會如何翻譯,能夠在使團獨當一面了。
自從國破後,陸子瑜曾多方打探秦絡的消息,可惜杳無音信。他本以爲秦絡已經不幸罹難了,可是現在,秦絡卻成爲了敵國的翻譯。難道他真的……叛變了嗎?
然而當下形勢不容他多想,談判還在繼續……
只聽秦絡向使團介紹道:“這是可汗、可敦。”
“可汗萬歲,可敦千歲。”趙主使連忙彎腰行禮。
“這是摩藏大汗王。”秦絡繼續介紹道。
趙主使詫異的望向了左邊,看見一個四十多歲的,留着絡腮鬍子的男人,不由的感覺到了一陣陣壓力。他連忙彎下腰,問候道:“大汗王好。”
“這是可汗的母親,摩藏可敦。”秦絡生怕趙主使第一次來項羌,不知道可敦與可敦之間是有區別的。
經過秦絡提示,趙主使果然明白了過來,忙諂笑道:“太后千歲。”
項羌沒有太后這種叫法,趙主使雖然說的是漢語,但摩藏可敦還是聽出來,他與之前問候僕蘭諾時叫法不同。摩藏可敦笑了笑,疑惑的用生硬的中原語言重複道:“太……後?”
“是中原人對皇帝母親的稱呼。”秦絡用項羌話解釋道。
“哈哈哈,這個稱呼我喜歡,很好、很好!”摩藏可敦似乎很開心,對趙主使也不再那麼鄙視了。
趙主使叫人擡上來了一箱子金銀珠寶,向可汗道:“這是我們楚國對可汗的一點心意,祝賀可汗登基。”
拓跋冽笑納後,微微偏頭看了一眼母親,只見摩藏可敦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貪婪的光芒。
“除了賀喜之外,我們此次來,還想請求可汗停止對中原的用兵。我們願意用大量金銀、絲綢、牛羊換取和平。”
“想都不要想。”可汗還沒發話,摩藏達格霸氣的一揮手,一口回絕了。
秦絡波瀾不驚的翻譯道:“摩藏大汗王不同意議和。”
趙主使聞言,一下子就急了,“請給我們一次機會,爲了兩國和平,我們願意用金錢,甚至土地去換。”
這麼快就攤開了底牌,陸子瑜恨又悲又憤的看了一眼趙主使,只得一字一句原原本本翻譯給對方。
“割讓土地?”摩藏大汗王終於來了談判的興致,玩笑道,“中原的土地,我只對瀾河以北有興趣。”
此言一出,項羌的人都哈哈大笑,趙主使等中原使者們完全不明白他們爲何發笑,唯有聽得懂項羌話的陸子瑜,露出無奈的表情。
朝廷給他們的底線,就是割讓瀾河以北的土地。以趙主使的尿性,肯定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然而變故只在一瞬間,只聽秦絡面無表情的翻譯道:“摩藏大汗王想讓楚國割讓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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