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身着鳳袍的女子容顏慘然,臉色發白,眼神空洞無波,朱脣欲啓,卻又閉合。她的貼身宮女在那裡焦急得快要哭的樣子,“娘娘,你想說什麼就說吧!錦絮在呢,你別這樣,奴婢看着心疼,娘娘…!”
“皇上駕到!”尖銳的聲音穿破屋檐赤瓦,震動了每個人的心,但皇后仍然是死一般的沉寂。
“奴婢參見皇上!”“平身,皇后這是怎麼了?”澹臺燁淡淡地問錦絮,錦絮低着頭,悲悲回道:“奴婢不知道!自從昨晚小產之後,娘娘就一直魂不受舍,動也不動,飯也吃不下,除了眼皮還會眨,其它地方,簡直像個活死人一樣!”說着眼淚撲撲地往下掉,掩面而泣。
“大膽,竟敢如此說皇后娘娘…”陳公公責怪道。“算了,朕問你,皇后小產前可有吃過什麼東西,見過什麼人?”錦絮思索了一會,手杵着頭,道:“除了晚膳,娘娘沒有吃過任何東西,而且昨日也無人來過。”
“這就怪了!太醫怎麼說?”澹臺燁皺眉,顯得有些費神。“昨晚太醫走得匆忙,而奴婢忙着照顧皇后,所以,沒有問!”說着低下了頭,澹臺燁冷道:“傳太醫!”
澹臺燁走到椅子上坐着,眼睛深沉,散發着陰冷的氣息,其餘衆人皆站在原地。不時聽聞大雁的嘶吼,宮內無人敢說一語,氣氛沉跡的如果死掉一般。
“老臣參見皇上!”隨侍衛匆匆趕來的太醫行禮,澹臺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扶起了太醫,令太醫滿臉的驚愕。急問:“皇后是怎麼了?是否喝了墮胎藥?”“回稟皇上,皇后並沒有喝墮胎藥,而是,中了毒!”老太醫臉上稍有些許汗絲,可見澹臺燁的威嚴。
“中毒?”衆人皆是一驚。澹臺燁接着問道:“中了何毒,是什麼毒竟會使皇后腹中胎兒致命?”“獨步傾,此毒老臣並未得見過,只是在醫書上聽過,中此毒的人會瞬間昏倒,難以甦醒,即使醒了也會變成植物人。並且此毒對嬰兒危害最大,足以致命。”
“獨步傾?此毒朕聽聞是西域的一種奇毒,不僅難以製成,而且尋材料也非常地難。我擎天國,怎會有這樣的毒?”“獨步春製法多種多樣,而且都是些稀有的藥材,不說多種了,一個人一生能找到一便種已是畢生之幸。“太醫說。
“可有救?”“如果知道了獨步傾的配製藥材,便可對症下藥,可是…”太醫摸摸鬍子,稍有猶豫。
“可是什麼?太醫快說啊!”澹臺燁一陣焦躁,“老臣說過,配製獨步傾的方法千萬種,想找到皇后娘娘所中的獨步傾是何種藥材所制,真的猶如大海撈針,希望渺茫。”說完深深嘆了一口氣,無奈夾雜其中。
就在衆人無解的時候,桌子上的那一盆紫色蔥鬱,葉子呈針狀的植物吸引了太醫的目光,太醫心中一喜,情不自禁地走到那棵盆景面前,細細端詳了一會兒,衆人皆看得模棱兩可。澹臺燁先問道:“太醫,這…”太醫一笑,衆人皆投過去以疑惑的目光。
“皇上,老臣要檢查皇后娘娘昨晚吃的飯菜。”“準!”
太醫摸着自己的鬍子,眼裡投射出異樣的光芒,稍帶有一絲喜,許久,對一臉疑惑的澹臺燁道:“皇上,此物名爲紫竹,若與一種檀香摻合,便成了獨步傾。這,便是老臣要檢查飯菜的原因,若飯菜中真摻有檀香,就證明老臣說得沒錯。那樣,老臣便有信心治好皇后。”澹臺燁灰心的臉上驚現一抹希望的神彩,但只一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但願如此!”語氣簡潔,卻摻雜着無限意味。
不一會兒,御膳房的人便來了,一共兩人,動作皆慌慌張張,神情微有緊張。一到澹臺燁面前,便匆匆跪下,“回稟皇上,昨晚的飯菜,已經倒了…”
此話如晴天霹靂,太醫頓時臉色發白,神情驚愕,澹臺燁亦是一愣,瞳孔燃燒着憤怒的烈火。平靜地說:“來人,拖他們下去斬了。”“是!”四個侍衛走上大殿,擒着手臂拖了下去,兩人大喊“皇上饒命!”可都於事無補,澹臺燁連看都不看一眼,眼皮都不眨一下。
頓時看向面色發白的太醫,閒適而冷清地問:“如今…太醫覺得該如何是好?”許久,太醫臉色逼得發青,吞吞吐吐地回答:“恐怕…恐怕只能從常計議了。”
望着太醫臉青一陣紫一陣,澹臺燁實在看不下去了,淡淡地對他道:“看來太醫累了,下去休息吧!”“是,老臣告退。”太醫如同解脫了一般,疾步向門口離去,臉色漸漸地恢復。
太醫走後,澹臺燁遣退了所有人,靜靜地盯着那盆紫竹,只見深紫色透露出神秘的色彩,尖尖的葉子形同繡花針,彷彿一不小心,便會被那尖銳的葉尖刺傷。根部微有細細的絨毛,根勁挺直,亦是深紫色,此種植物,他,好像是在哪裡看見過,可是,卻想不起來了。
澹臺燁凝望着紫竹,就這樣細細地凝望着,四周靜得出奇,竟連嘶吼的大雁也聽不到喊聲了。是環境確實寧靜,還是,他的心靜了,紫竹的神秘色彩使他心緒神遊。
總愛穿一身深紫色,充滿神秘氣息,那個人,他的皇兄,曾經的太子,亦是他心愛女子的相公。他後悔讓她嫁給太子,後悔利用了她,他曾狠狠地對她說,“你是不是愛上他了?”而她,只是莞爾一笑,雲淡風輕地說,“他,他可是我相公,是啊!我是愛上了太子,怎麼?”她不以爲然地一笑,那般的不在乎。
他明知道,她是埋怨他而說的氣話,但他還是生氣了。他是在意她的,甚至後悔做這個決定,但是,那時的他,空蕩無權。與其說利用她是情勢所逼,倒不如說一切都是他太過於自私,事已至此,說什麼都已經是多餘了。
“對不起,我向你保證,只要我登上皇位,一定娶你。”那時的她感動了,亦選擇了相信他。但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在得到天下之時而親手殺了她,或許是他的糯弱,也或許是她太過於天真。那時對她的承諾,的確是出於真心,只是世事無常,彼時說的是真話,到了此時,卻成了笑話。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嗎?爲何眼前,又出現了她的身影,依舊是白衣,澹臺燁快步走上去,但忽然停住了步伐。曾不止千百次,他將要觸到她時,她卻化爲虛無,他怕,怕她又是幻覺。
他停住,靜靜地看着她,五觀是那麼地清晰,近在眼前,他愣住的手輕輕觸及那白得接近透明的臉。就在他以爲她會消失的時候,卻清晰地感覺到冷冷的溫度,他慣性地將她擁入懷裡,暗暗的空中映出了水汽,澹臺燁的眼睛落下了一滴清澈的淚水,如水晶那般純淨。那,不是悲傷的淚水,而是喜悅的淚水,原來,不是幻覺,原來,是真的,沐雪,她真的沒有死。
他擁抱的手緊了緊,似要把她揉到懷裡,懷中的可人乖順地躺在他懷裡,澹臺燁的眼睛笑了,那份久違的笑,彷彿只在上個世紀見過。
須臾,澹臺燁高興而小心翼翼地喊着:“雪兒,我知道你沒死,我知道你還是放不下我,雪兒……”
懷中的人掙了掙,似乎想要逃離他的懷抱,他卻抱得死死的,擔憂地說:“雪兒,對不起雪兒,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只要你不離開我,你要我怎麼樣都行,要我死都行,只要你不走,不走……”
許久,只聞女子幽幽地開口:“皇上,臣妾是喬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