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貴妃醒了?”
鳳鸞宮,澹臺燁在研究着破敵之法,聽到此消息顯然一驚,但面上並未露出喜色。
“皇上不去看看湮貴妃嗎?”聞言,他手頓了頓,隨即將目光放在兵書上。或許,她此刻並不想見到他,既是如此,她病剛好,他又何必去打擾她,更惹得她不高興。
又是一個白雪皚皚的早晨,楚月天未亮便醒了,起來感覺天氣變涼,又加了件衣服。可心底的涼卻怎麼也溫暖不了,一年了,澹臺燁都不曾來過西宮,原來,他終是無情的。有時她在想,如果她做回沐雪,或許還能盼得他的一絲回顧?
楚月看着自己的孩子漸漸長大,今年冬季一過,軒兒,就滿兩歲了。“娘!”只聞甜甜的一聲童音,軒兒跑進了宮殿。西幽爲他拍去身上的雪花,跑到楚月面前,又甜甜地叫了一聲,“娘!”
楚月之所以讓他叫娘,而不是母妃,只是爲了拉近母子的距離。因爲,他的日子,真的不長了…
“軒兒,去哪了?看你玩得全身都溼了。”楚月邊問邊幫他拍去臉上殘留的雪花。
只見軒兒甜甜一笑,道:“我去見父皇了。”頓時,楚月只覺得全身血液凍結,一瞬間竟忘記了呼吸。
是啊,他是他的兒子,他們見面本就不稀奇,“娘,我們去碧波湖好不好?聽說下雪時的碧波湖很漂亮,好不好嘛?”最終楚月因受不了軒兒的糾纏而答應陪他去碧波湖。
而此刻,澹臺燁一襲玄衣負手立在他們曾來過的紅梅前,雪中紅梅,傲骨冰清,分外妖嬈。他在想,軒兒是不是真的將楚月帶來了,或許她不是她,可是他此刻見了雪花紅梅,竟是剋制不住地想見楚月。
走到半路,軒兒忽然“啊!”的一聲叫起來,楚月焦急地看着她,輕輕問道:“怎麼了?”
“娘,我忽然肚子好餓!我先回去了,孃親,你去碧波湖幫我摘幾株梅花好不好?好不好嘛?”顯然是受不了軒兒的撒嬌,楚月答應了。
“西幽,你陪太子殿下回去。”楚月忽然覺得不對,如果軒兒真想要紅梅,大可讓下人去摘,何必勞煩她一個貴妃呢?這不得不讓楚月揣摩起這小傢伙的心思了。
不遠處,紅梅旁的玄色身影說明了這一切,原來,她被他們父子設計了。楚月忙轉身離去,後面忽傳來,“許久未見,湮貴妃竟把宮規忘得一乾二淨了。”
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但他的眼神令她心生恐懼,勉強笑着轉身,欠身道:“臣妾參見皇上。”
看着楚月焦慮轉身的身影,澹臺燁有一瞬間把她看成了她,當看到楚月轉身時那份刻意的笑,纔將這個念頭拋到九霄雲外。他輕嘆一口氣,終只是像罷了,她,永遠都回不來了……
楚月凝望着澹臺燁,有一絲的恍惚,不真實,只見他目光頓時產生絲絲痛意,那痛,埋得很深很深,不細看無法看出。
寒風凜裂吹過,拂面是一陣尖銳的刺痛,雪花翩翩起舞,落在掌心,滲入心田,竟如墜入冰窖般的寒冷。
望着眼前女子慘白的容顏,澹臺燁只覺得心被狠狠刺到般的痛,脫下外袍,披在楚月身上。
楚月身上一暖,望着眼前的男子,竟有一股酸楚,她將外袍褪下,又重新披回澹臺燁身上,“皇上九五之軀,怎可凍着?”
不知怎的,澹臺燁只覺得心中一暖,自他登上皇位,從未有人關心過他,她楚月是第一人。他順手將楚月嬌小的身軀拉到自己的懷裡,緊緊的擁着,如稀世珍寶一般呵護。
抱住楚月的那一刻,澹臺燁愣住,她的身子,竟是如此的冰冷,甚比冬日的雪花。於是將她抱得更緊了。
那一刻,有一滴眼淚伴着雪花落在澹臺燁華麗的龍袍上,楚月仍是面無表情,她不知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開心嗎?是啊,她應該開心,可是,她開心不起來。
“皇上,您抱的太緊了,臣妾呼吸不了了。”其實他抱得恰到好處,剛好讓楚月感到溫暖,但是楚月知道,這呵護的口氣,溫柔的眼神,以及這個擁抱,都是對沐雪的。雖然她就是沐雪,但此時的她對他來說就是沐雪的替身,她不想當替身,就算是自己的也不行。
聽到楚月說不舒服,澹臺燁急忙將她放開,縱使他心中有萬分不捨,亦不能讓她難受。
身上的暖意褪去,楚月擡頭望了望天空,蒼白之中,似乎還有一絲灰濛濛,如她的心一般,她希望他不要放開她,就這樣一直一直地抱着她,就算她因此死去,她也至少有一刻是幸福的,可是,他沒有,他還是放開了她,任她在凜冽的寒風中,經受那份噬骨的寒意。
忽然,心底的痛意蔓延,眼睛酸酸地,痛痛的,似乎意識道什麼,楚月忙轉過身,將欲流出的淚水拭去。
“軒兒此刻應找娘了,臣妾告退。”聲音中竟夾雜深深的哽咽,楚月知道,在他身邊,她不會溫暖,或許只有在軒兒身邊,她纔會有那麼一點點的溫暖吧。
望着楚月跌跌撞撞的離去,最雪中漸行漸遠的身影,澹臺燁在心中自嘲,頓時全身被痛意蔓延,楚月,不管朕怎麼做,你終還是不肯原諒朕。
楚月回到西宮,只見軒兒急急忙忙跑出來,臉上掛着高興的神彩,“娘,你跟父皇和好了沒有?”
頓時,楚月本就悲傷的目光變得更加黯然,“軒兒,你要跟你父皇來往我沒意見,但這樣的事情,只許發生一次。”望着母親在生氣,軒兒目光變的憂傷,明明父皇和娘是那麼深深地愛着彼此,這他一個兩歲的人都看出來了,他們怎麼就不懂呢?
這一天,軒兒生氣的跑了出去,結果凍着了,高燒不退,持續了三天三夜。睡夢中,軒兒一直叫着父皇,楚月讓西幽去鳳鸞宮請皇上來,可是,一共去了三次,皇上都說國務繁忙脫不開身。今天已經第四天了,如果再見不到他,楚月不知道她的軒兒會怎麼樣,於是親自到了鳳鸞宮門前跪着。
“娘娘,您還是回去吧,皇上是不會見您的,您回去吧!”內侍已經勸了她上十次了,她仍然跪着,口裡依舊是那句話:見不到皇上,本宮情願跪死在這裡。
眼看天空又飄起了雪花,內侍輕嘆一口氣,關了門進去。楚月只覺得很冷很冷,從膝蓋傳來的冷,一點點啃噬着她的心。
鳳鸞宮內,歌舞昇平,澹臺燁的旁邊是一名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女子,那是壁檸國公主婉悅,亦是擎天國第一皇妃。澹臺燁知道楚月跪在外面,他很想出去,將她呵護在手心裡。可是,他不能,若他此刻出去,那向壁檸國借兵一事就此作廢,也意味着,他的江山有危險。
“皇上覺得我壁檸國的舞曲怎樣?”澹臺燁心只在外面跪着的楚月身上,根本沒有仔細看歌舞。只見他瞟了幾眼道:“甚好!”
婉悅皇妃似乎看出了澹臺燁眼裡的不妥,隨即笑道:“看來皇上對那些舞蹈並不滿意,這樣好了,由臣妾,來爲皇上獨舞一曲。”澹臺燁沒有拒絕,或許,是不可以拒絕。
當絲竹之聲響起,亦傳到了楚月的耳朵裡。呵,什麼國事繁忙?她以爲,他真的在忙着國事而脫不開身,原來,竟是與妃子在尋歡作樂。她真的太失望了,爲她的軒兒失望,頓時,身子一重,她倒在了白雪中。雪花紛紛揚揚落在她的身子上,那般的美,美得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