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眉如遠山,眸似遙遠的銀河,卻有無限的震驚與絕望,那般孤傲的脣卻有顫動的幅度,甚若幻覺。匕首落下的瞬間,那般的清脆悅耳,卻是絕望的弧度。門口的她,青絲凌亂,眼中的鮮紅如同血色薔薇,眼底的痛意漸漸蔓延,狠狠地望着他,那般的絕望而孤獨,悲傷而淡漠。
他倏地不知如何自處,指尖的顫抖如同斷絃的琴音,嘴角顫着吞吐着說:“你……”“啊哈哈哈…”她泣如疾風驟雨,笑卻甚如暖日夏花,驚九天,震黃泉。
楚寒眼中的憐惜與痛意一迸具發,嘴角卻流露出了悲傷與後悔,“沐雪,其實…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所以,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呵!如果我晚來一步,那便不是一個對不起能解決的了,不過,我還是接受你的道歉。”楚月慘淡而凝起的笑意,眸中放出悽美的音符,譜成一曲憂愁的地獄之歌。
楚寒悽慘的眼神頓時綻放華光,奪目耀眼,望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嬰兒,搖藍中可愛甜美的笑臉,她輕輕撫上那滑潤細膩的小臉,嘴角展開一抹看不出神情的笑意,楚寒望着她的側臉,說着:“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恨我,即使接受我的道歉也不會原諒我。但是,我只能說對不起。”他轉過身去,挺拔的身影那般地孤寂,眼中因隱忍着淚水而充斥着血絲。
她面不改色,淡淡地說:“恨?你…配我恨嗎?”她眼神如死一般的沉寂,靜止的湖水般寧靜,嘴角卻以慘忍的弧度上揚,如仇恨的曼珠沙華生長在冰冷的雪中,那般的鮮明,卻又是無比融洽地和諧。
那一瞬,她毅然地抱起孩子,絕塵而去。
諾大的紫函殿,空蕩蕩的氣息,只剩下楚寒一個人。風吹着幔紗,發出沙沙的聲音,特別好聽。他眼前彷彿又出現她第一次求他幫她奪宮那好笑的決定,臉上頓時洋溢溫馨的笑容,可那笑容卻僵在半空中。他還記得她狼狽地來到靈宮,說是爲了養胎,她的悄然一笑,漸漸地,他跌坐在地上,一滴眼淚卻毫無預期地落下來,直直地落在青石鋪成的地板上。手心似蟲蟻盯咬,指尖疼得彷彿馬上會噴涌出如泉水般的薔薇色的血。十指連心,此時心臟已經痛得不敢去提起,彷彿一個不小心,就會痛死。
望着被風吹起暖色的幔紗,卻是清冷。他彷彿又看到她躺在幔紗中的躺椅上,雲淡風清的笑着。顫抖着掀起幔紗,除了清清的一陣冷風,再沒有什麼。
疏星交替,黑雲殘隱,那樣淡淡地清冷,那條不着邊際的小路,她僵硬地走着,步伐漸漸緩慢。黑夜漸漸濃郁,她強忍的淚水終還是落了下來,未央如斯,怎一個寒?
風聲鶴戾,她總感覺有個人在後面跟着她,但又像是幻覺,可陰風的驟然吹過,她膽戰心驚,心簌簌作響,但願,真是她的幻覺。
“啊!”悽聲迴盪在黑色的山谷之中,暗黑的夜色隱隱映出了眼前那個頓時出現的身影。一身黑衣被夜色吞噬,頭髮未束,散散地披着,風輕輕地吹,吹開了他眼前的髮絲,一張佈滿刀痕,觸目驚心的臉使她差點暈過去。
只見那個人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來,她猛地注意道,他左手提着的寒氣逼人的長劍。“啊,救命啊!救命啊!”楚月邊喊邊往回跑,跌跌撞撞,抱着嬰兒的手彷彿在顫抖,眼裡滿是恐懼。
忽然,她感覺到背部一陣冰冷,轉過身,發現那劍根本不是朝她射來,而是她的孩子。她連忙用自己的身子將孩子牢牢地護在懷裡,閉上眼等着死的到來,但那劍卻沒有如期地落在她的背上。她隱約間似乎聽到兵器之間摩擦發出的聲音,腦中浮現出電石火花,一時迸濺。
她滿懷希望地睜開眼,卻不曉令她再次陷入深淵。
“宮主恕罪!”滿臉刀疤的黑衣人跪在青衣男子面前,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溫度,正如他人一般沒有任何溫度可言。“你還知道恕罪?”青衣男子冷道。“屬下未有宮主吩咐擅自出宮,自願接受懲罰。”亦是同樣的沒有溫度。
楚月看着這一切,只覺得好笑至極,“楚寒!我算看清你了!”聲音變得剛勁有力,充滿男兒氣魄。說着把目光放到楚寒臉上,卻滿是厭惡的神色,黑衣男子解釋道:“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與宮主無關!”楚寒瞟了那人一眼,卻有些緊張。
“銘…”
“你不用解釋!楚寒,你真的那麼恨我的孩子,真的要將他置於死地嗎?我離開了,我已經離開了,你還是不肯放過他,還要派人來殺他,你到底要怎麼樣?”一連串質問的語氣飄蕩在空谷之中,不時又聽到回聲,彷彿聲音永遠不會消逝地迴盪在楚寒耳中,那般刺耳,那般絕望…
“我沒…”“想說沒有嗎?是啊,通常有的人都說他們沒有。”眼神頓時冷冷看向黑衣人,“真是個忠心的下屬,真是無比諧調的一對主僕,演戲都那麼天衣無縫。”
口中滿是諷刺,黑衣人執着地又道:“我說過,不是宮主主使我,是我自已的主意!”楚月輕輕撫摸她懷中嬰兒的笑臉,孩子,娘還能擁有你多久呢?心忽然糾緊地痛。她看都不看那個黑衣人一眼,揚起一個笑容,問:“你說一切都是你的主意,那你說說,你爲什麼要害我的孩子?”
“因爲宮主不喜歡這個孩子,所以我就不允許他存在。”“既是因爲宮主的原因,那即使不是他主使的,那事情始終是因他而起。我就說嘛,你真是一個好下屬!”“銘,你…沐雪,我……”
說完楚月目光淡淡地對着楚寒,望着他的猶豫,望着他的恐懼,彷彿要把他望穿,眼神一狠,“說到底,始做踊者,就是你楚寒!”聲音穿破雲層,劃破了天空,雷聲彷彿收到她的號召,“轟隆隆”的響起,頓時,傾盆大雨恍然而至。
巨大的雷聲震痛了楚寒的心,他躊躇的步伐加快,迅速脫下外衣,披到楚月身上。楚月卻意外地靜立不動,任由他穿上,楚寒心卻一暖,語氣柔柔的說:“下雨了,回宮避一下雨吧!”她仍然愣愣地不動,眼神一動不動地注視着楚寒,楚寒拉起她的手,“就算你不爲自己想想也要爲你的孩子想想,再這樣淋下去,孩子怎麼受得了!”
說着彎下腰,欲把她攔腰抱起,可她對頓時逃離他的懷抱,後退到幾米遠的地方,眸中是那麼地平靜,雨柱沖刷中,楚月嬌小的身影靜靜地矗立,猶如一座雕像,又如一坐萬年不動的冰山。只是她眼中的絕望,悲痛使楚寒心密密麻麻地痛。只見她慢慢地走向懸崖邊,加上雨的沖刷,本來就狹小的山路被充刷得更窄,再加上路邊上的泥土疏鬆,很容易有滑坡的跡象。楚寒心都提在嗓子上,卻不敢呼出聲,他怕一出聲,會嚇到楚月,屏住氣息地望着。只見她在懸崖邊愣愣地停下,將她身上楚寒爲她披上的外衣無情地扯下,狠狠地拋向空中,拾起地上掉落的劍,向衣服斬去,頓時,青色的衣服變得如同潰爛的雜草,一絲一絲地向崖地飄落,爲她的絕決畫上一筆。
“你的呵護?我不需要!”冰冷的聲音深入骨髓,楚寒伸出顫抖的手,渴望能抓住那麼一絲不讓它離去,卻是惘然。
“從今以後,我沐雪,與你楚寒,再無任何瓜葛!”那一刻,她漠然絕塵而去。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雷聲一個接着一個,沒有絲毫停下的預召,雷聲震驚了雲霄,亦震痛了楚寒的心,他知道,一切,已經不可能重來了,她再也不會回頭了,真的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