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淡的話音落下,繆竹誇張的笑聲卻是戛然而止,她有些怔怔地看着一臉肅然的慕子幻,半晌才問出聲來,“子幻,你當真對她動心了?”
“公主是否管得太多了?”滄離勾脣,雪白的臉上綻放着動人的笑靨,只是笑意卻不曾到達眼底,“還是說,公主與子幻纔不過相識幾日的交情,便已經親密到足以讓繆竹cha手此事了?”
“纔不過相識幾日?”聞言,繆竹意味深長地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滄離,又若有所思地擡頭看了看慕子幻,最後微微凌厲的眸光又回到滄離的臉上,嘴上說出的話更是毫不留情,“雖然我不怎麼關心朝政之事,但是半年前你聯姻之事我也是略有耳聞的,我不覺得一個已經婚嫁過的女人,能夠配得上子幻。”
她微顯刻薄的話語乍一落下,滄離臉色便陡然一白,半年前,婚嫁……還有,那晚她永遠也不願想起的噩夢……
子幻,她確實配不上他。
“什麼叫配得上,子幻不知道。”似感覺到她情緒的驟然低落,慕子幻握着她柔荑的手掌微微收力,淡漠的眸光睨着一臉肅然的繆竹,眸底隱隱閃着不豫與疏離,“我只知道,沒有阿離,子幻只是一個沒有七情六慾的行屍走肉。並非阿離不能沒有子幻,而是子幻不能沒有阿離。”
感覺到他冷漠的眸光明顯地在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繆竹眸光復雜,“子幻……”
“既然公主沒有辦法接受阿離,子幻也不便打擾了。”慕子幻拉着滄離的柔荑,朝着繆竹微微頷首,然後轉回過臉來,凝着她的緋瞳映着淡淡的溫柔,“阿離,我們走吧。”
滄離怔怔地擡眸,對上他眸底的柔光,半晌,有些勉強地擠出輕笑,點了點頭。
“哎!等等啊!”見二人轉身便欲離開,繆竹一時急了,忙開口阻攔,見他們並沒有因此而駐足的意思,她乾脆拉起裙襬急急忙忙地跑到他們面前,
攔住了他們欲離開的腳步。
“子幻,我不過是開句玩笑話,你用不着這麼生氣吧?”繆竹沒有看滄離,只是有些心急地看着慕子幻,漣漣眸底映着淺淺的怨責,“以往就是說再難聽的話,也沒見你有什麼反應,全當了耳旁風。今日纔不過說了她半句,你這就翻臉不認人了?咱倆的交情不至於薄弱至此吧?”
“子幻一向不善言笑,分不清什麼是玩笑,什麼是真的。”
“好好好!我道歉,我向你道歉!”繆竹只得妥協,好勸歹說,“子幻,是我的錯,我不該口不擇言,我不該說話不顧及滄離的感受!你別生氣好不好?有什麼事,我們進去再說如何?”
她堂堂的公主,在慕子幻面前用着如此低下懇求的語氣與他說話,甚至於連一點點公主的矜持與傲氣也消失殆盡,這不由得讓滄離心中生疑。
自方纔繆竹公主踏出鏡月閣,用着那般熱烈的態度迎向慕子幻時,滄離就知道,他們絕非才認識幾日。可是,慕子幻先前並沒有來過鄔僵,而這繆竹公主甚至沒有踏出過鄔僵國的皇都一步,他們又是如何認識的呢?
而且這個繆竹看起來雖然xing情不羈,但是對於慕子幻,卻像甚是忌憚,嘴裡雖然開着玩笑,真實的卻是在看着他的臉色,這又是爲什麼?
心中疑竇滿腹,滄離一時猜不透其中的奧妙,所以當慕子幻垂眸問她是否願意踏入鏡月閣時,她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繆竹公主曾是國君最寵愛的公主,這鏡月閣又是國君親自賞賜的,其中的奢華瑰麗自然不在話下,且到處皆是雅緻碧色的長廊縈繞,在紛紛落下的白色雪花當中,顯得頗具詩情畫意。
繆竹讓人給慕子幻和滄離安排了兩間毗鄰的上好廂房,過程當中也沒有再刁難滄離,許是怕慕子幻再給她甩冷臉看吧。
但是即便她沒有再對自己多說什麼,滄離依舊提不起什麼精神來,
凝着眼前陌生的華麗房間,還有身旁繆竹附在慕子幻耳邊的嘻嘻笑語不時傳入耳際,倒覺得自己成了外人。
半晌,她垂了垂眸,斂下眸底一片自嘲。
在別的方面她從不知道何爲不自信,可是在感情方面,在慕子幻面前,她竟感受到了一種從未體會過的沉重。很重很重,穩穩地壓在她的心底裡,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沒錯,這種沉重,就叫做自卑。
每每對上他乾淨得不沾染一絲纖塵的面容,還有感覺着他渾身所散發的純澈氣息,她心裡總會不自覺地自慚形穢。
且不論方纔繆竹公主那一句話是不是無心,但是她的話卻其實是在理的,或許,慕子幻其實值得更好的女人,純善而乾淨,與他一般。
似乎感覺到她很是低落的情緒,繆竹尚在耳邊說着笑,慕子幻卻忽然調轉過頭來,凝着滄離,附在她的耳畔輕聲道:“阿離,我累了,你攙扶我進屋歇息,可好?”
滄離恍然回神,擡眸對上他平和得恍若青山遠岱的眸光,想起他腿腳不好,今日卻是在將軍府門口站了許久,這會兒怕是覺得難受了。
微微勾脣,滄離沒有猶豫,伸手便握住他的右臂,正要用力扶持,他卻從她雙掌當中抽回手臂,未待她反應過來,便往上繞過她的螓首伸至背後,最終落在她的肩上,並將他整個人的重量放在了她嬌小的身上。
如此,他們二人的距離就由着簡單的攙扶變成了親密的勾肩搭背,滄離沒見過如此主動的慕子幻,不由一怔,待看到一旁繆竹怔忪的面容,情不自禁地勾了勾脣,伸出左臂,攬住他的腰際,將他小心翼翼地朝着繆竹讓人安排好的廂房行去,留下繆竹一人呆在原地若有所思。
打開房門,滄離扶着慕子幻走向牀榻,小心攙扶着他坐下之後,動手拍去他肩上和墨發之上的雪花,有些擔憂地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子幻,你沒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