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妃到底是去還是不去?”那說話的太監擰起了眉,聲音略微提了提。
陸文霍吩咐下人拴好馬繩,過來時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光景。
他見秦雨纓身旁那丫鬟慌慌張張一臉忌憚,猜測此事恐怕不妙,開口問道:“寧公公,李公公,你們二位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
兩個太監轉目見了他,臉色立刻恭敬了幾分,一一道明瞭來意。
“此事不急,何不先等七哥回來再說?”陸文霍聽完,不假思索替秦雨纓開脫。 聽他這麼一說,那寧公公與李公公皆有些爲難。
“太后娘娘早已吩咐下來了,七王妃遲遲不肯動身,叫奴才們如何跟太后娘娘交代?”李公公尖聲細氣地問。
“哪裡是遲遲不肯動身?這不過才耽誤了一小會兒的功夫,太后慈祥心善,又怎會爲了一點小事怪罪你們二人,”陸文霍說着,轉目問七王府的下人,“七哥現在在何處?”
“回八王爺的話,七王爺在練武場。”一人答。
“快去把他找來。”他吩咐。
八個王爺中,就屬他與陸泓琛二人年齡最是相仿,自小又是一起長大,感情自然較他人深厚許多,故而此番見秦雨纓遇了麻煩,他未曾多想就出手相助。
秦雨纓雖並不懼怕獨自一人去見太后,但見陸文霍如此維護自己,眸中不覺多了一絲感激。
看不出來,這個八王爺還挺夠意思的……
見兩個太監臉色越來越難看,陸文霍解釋:“七哥近日甚是思念太后,此番正好可以與七嫂嫂一同入宮。兩位公公將要是七哥一併帶去宮裡,太后見了非但不會責罰,反倒還會喜笑顏開,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這……”
兩個太監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互相交換了一番眼色。
他們在太后跟前伺候了多年,自然曉得七王爺在一衆王爺之中,最得太后喜歡。
其實,若非七王妃鬧出了那等丟人的事,他二人哪敢擺臉色?自是連巴結恭維都還來不及……
可七王妃畢竟名聲盡毀,且還是個早已被抄了家的亂臣賊子之女,此番入宮,怕是會被七王爺遞上一直休書。
牆倒衆人推,不踩上兩腳就已不錯了,還談何巴結恭維?
不止兩個太監這麼想,宮中所有人也都是這麼想的……
秦雨纓看着這二人變來變去的臉色,將事情猜了個十之八九,心知這位太后娘娘突然召見,定不是因爲一時的心血來潮。
可以說,入宮之後,絕不會有什麼好事等着自己……
太監們快要不耐煩時,陸泓琛終於回了府。
他穿着一身雲翔符蝠紋勁裝,領口、袖口皆用銀絲繡了雲紋,冰天雪地裡,整個人看起來似乎愈加冰冷,看向秦雨纓的眸光卻帶上了一絲溫度。
“七王爺,”領頭的太監見了他,微微鬆了口氣,“太后娘娘請七王妃入宮一敘,不知王爺是否打算同去?”
“這是雨纓頭一次見母后,本王自然要去。”陸泓琛道。
雨纓?
突如其來的二字,令秦雨纓有點錯亂。
她何時准許這座冰山這麼稱呼自己了?
兩個太監也是一愣,不解七王爺的語氣爲何如此親暱。
陸泓琛並未理會衆人詫異的目光,旁若無人地替秦雨纓披上長袍:“天冷,不要着涼。”
一件厚厚的披肩,加一件重重的長袍,幾乎將秦雨纓裹成了一個饅頭,她只覺得肩頭沉甸甸的,整個人快要被壓得喘不過氣。
“太沉。”她翻了個白眼。
長袍分明在外,披肩分明在裡,陸泓琛卻不假思索替她脫下了披肩:“現在呢?”
披肩是秦瀚森的,這座冰山定是故意的……
秦雨纓汗顏——吃醋能不能不要表現得這麼明顯,尤其還在當着這麼多人的情況下……這讓她很尷尬好嗎?
一旁的陸文霍咳嗽了一聲,滿臉玩味:“既然七哥已經回來了,那我就先告退了。”
他還是頭一次看到七哥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
連千年寒冰都能融化,可想而知,這個叫秦雨纓的女子有多明媚動人……
這樣的女子,自己怎就沒遇上幾個?
“八弟不隨本王一同入宮?”陸泓琛側目問道。
“不了不了,”陸文霍連連擺手,“七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受不了宮裡那些規矩……”
規矩雖多,但像陸泓琛這樣的王爺,入宮之後壓根無需頻頻行禮。 當然,向他恭敬行禮的人不在少數。
對他暗送秋波的宮女,也大有人在。
這是秦雨纓頭一次入宮,突如其來的雪令偌大的皇宮變得銀裝素裹,一樓一閣、一景一物皆極爲講究,看得出,設計得獨具匠心。
一想到即將見到名義上的婆婆,她心裡就涌起一種古怪的感覺。
倒不是醜媳婦即將見公婆的那種惶惶然,而是直到今日,她仍不太確信自己真已成了親,嫁作了人婦。
這一切來得不甚真實,那洞房花燭夜像是一場鬧劇,此刻與陸泓琛走在雪中,則像極了一場夢境。
深吸一口氣,呵出的寒氣很快被風吹散。
她抓起一捧圍欄上的積雪,積雪冰冰涼涼的,一下就融化在了掌心。
陸泓琛回過頭,將她的手攏進了寬大的袖中:“原來你這麼喜歡雪?”
“許多年沒見過了,覺得新奇。”秦雨纓如實答道。
看着她凍得微紅的鼻尖,陸泓琛修長的手指不由自主就伸了過去,輕輕捏了捏。
小巧的鼻尖冰冰涼涼,手感極好,加之她氣鼓鼓的表情,在這漫天飛雪中分外的生動可愛。
喂喂喂,還捏上癮了是吧?
秦雨纓沒好氣地打在了那隻不安分的手上,對於陸泓琛,她向來不吝於報以最大的白眼。
這一幕,恰落入了迴廊中的太后眼中。
太后身邊除了一衆宮女太監,還跟了一個低眉順目的柳若兒。
柳若兒今日的打扮可謂極其精緻,裙子是太后最喜歡的水綠花色,化了淡色的妝,耳邊垂下一對橢圓的珍珠耳墜,氳氳的色澤襯得她整個人柔美極了,不過那眸光卻是分外陰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