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疲憊。
身體像散了架一樣。
頭頂是黑漆漆的天空，孟復緩緩的擡起頭，一大片黑雲散開，月亮暈着淡淡的光圈，隱隱可見。
這種黑夜，不是個好兆頭。
孟復拖着沉重的步伐到了家門口，“小毅，我回來了。”
擡頭，拖鞋的動作一瞬間停滯，古澤坐在沙發上正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孟復換上拖鞋，把外套搭在了椅子上，音色淡淡的，“等會兒好嗎？我給我弟弟煮碗麪。”
“孟孟，你回來了。”電視上的節目放到了廣告時間，孟毅這纔回過神來，眼裡透露着一股孩子般的童真。
“小毅，你再看會兒電視，我給你煮碗麪。”
孟毅搖搖頭，“不餓，這位哥哥給我帶吃的了。”孟毅把手指着身旁的古澤，又道，“大哥哥，好幾回看見你找孟孟了，還不知道大哥哥叫什麼呢？”
“小毅，別問了。”孟複製止道，“到了睡覺時間了，回房間吧。”
“可是我的電視還沒有看完。”孟毅帶着委屈道，“孟孟，你看廣告放完了。”孟毅指着電視上正在播出的節目激動道。
古澤一言不發的盯着孟復，那眼神似乎要把眼前之人千刀萬剮，他沉聲道，“你去洗澡。”
心咯噔一下。
這句話就好像將人凌遲一般，痛不欲生，偏偏只在千刀過後才讓人斃命。
“小毅，回房間，明天我給你帶好吃的蛋糕。”孟復最後與孟毅商量着。
“好吧。”爲了蛋糕，孟毅不情願的回了房間，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臨到門前又轉頭道，“大哥哥，你今天帶過來的吃的是什麼啊，真好吃，我想讓孟孟以後也買給我吃。”
“巧克力，我妻子最喜歡吃的東西。”
“哦哦，我知道了。孟孟。你下次也買給我吃好不好？”
偏偏拿了他妻子喜歡吃的東西，每一步每一個細節，每時每刻，這個男人都在提醒他，他殺了他妻子，他該內疚，他該受折磨，他該痛不欲生。
“好，我下次買給你吃。”
他應道，直到確定孟毅進了房間，熄了燈，這才轉身去浴室。
疲憊了一天，晚上還要應付這個男人，這樣的沒有盡頭的日子，甚至讓他懷念起了監獄的生活，那時候沒有自由，至少不會如此的心累。
“孟復，你要在裡面呆多久？”敲門聲響起，古澤的沉沉的聲音透過門傳來。
害怕這人突然的開門看到自己這副景象，“我馬上出來。”
孟復穿了浴袍推開房門，昏黃的燈光照着古澤冷峻的側臉，這人正靠在他的牀邊玩着手機遊戲，全然沒有情/欲的樣子。
既然不愛男人，何必用這種方式來折磨他。
也
對，這種方式的折磨，也許能稍微化解一點古澤心中的仇恨。
誰讓他撞了這人的妻子，誰讓他害了古澤同時失去了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他受再多的折磨也是活該。
呆滯的站在門邊，他看了一眼沒有動靜的古澤，又飛快的轉過眼，低着頭，等着古澤的指示。
像是一頭待宰的羔羊，任人處置。
“脫光吧，反正裡面也是什麼都沒穿。”古澤依舊玩着手機上幼稚的消消樂遊戲，甚至都沒有擡頭，語氣裡滿是諷刺，“你還要讓我給你脫？”
他低着頭沒有猶豫的卸下了浴袍，赤腳於地，他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辦了，皮膚暴露在空氣中，坐在牀邊上的人遊戲還沒有結束，也沒有下一步的指示。
他不可能告訴這人，放下游戲，快點結束這場性/事，因爲他的內心還隱隱的期待着這人也許玩着遊戲就沒有了折磨他的興致，他太累了，他只想好好休息。
昨天晚上看書太晚，白天餐廳的客人又特別多，一整天都在端盤子，倒水，連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晚上加班到十點纔回家，就看到了這個時不時就來一次的人。
睏倦侵蝕着他，他想躺在那張牀上睡一覺，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就這麼什麼都不穿的站着，他想稍微的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又怕這人突然的叫他。
“過來。”
這人終於結束了遊戲了，他拖着沉重的腳步，雙膝跪在牀上，這是一種極其難堪的姿勢，可是他已經困的無暇難堪了。
臉埋在枕頭裡，他想他還有幾秒可以閉上眼睛休息的機會，還好還有幾秒。
只是，太短暫了。
孟復癱軟的趴在牀上，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結束了，真好。
疼痛感消失，睏倦感席捲而上，他合上眼，甚至忘了牀邊正在穿褲子的人。
頭腦昏昏沉沉的，卻是突然被人掰正了身子，下頜一陣吃痛，孟復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才發現古澤正無比憤恨的望着他，手掌如同鐵鉗一般鎖住他的喉嚨。
“竟然還能睡着？！”古澤尖銳的諷刺道，語氣裡滿是鋒利的劍，“我以爲你會羞恥的立馬去死，看來你的臉皮真的夠厚，殺了人也能心安理得的活着，被男人強姦了，也能安然的入睡，一副斯文善良的樣子，騙誰呢？”
“我，對不起。”他忍着痛，歉疚在內心裡煎熬。
“覺得對不起，你不如自殺吧，寫好遺書，讓警方排除懷疑，最好能在遺書中寫明對漫雨和我孩子的愧疚。”
“你不如自殺吧。”
這是七年來古澤對他說的最多的話，去監獄探監的時候，他出獄時相見的時候，他被他第一次強姦的時候，反覆的向他說着這一句話。
他還有
未成年的殘障的弟弟，他不能自殺。
既然不能死，那麼就忍受着。
“我不想死。”
“對，你當然不想死。”古澤加大了手中的力度，“你這種社會的害蟲怎麼會捨得死。過的連狗都不如，卻還要活着。”
睡意全無。
他無言的沉默，古澤不會真的掐死他，監獄這種地方是個人都不會想進去的。其實，他大可以告古澤犯了強姦罪，讓這個人也去監獄那種吃人的地方呆一呆，但是他沒有，因爲他對不起古澤。
秒鐘靜靜的轉動着。
滴答，滴答。
掐在他下頜的手鬆開了，門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聲響。
孟復躺在牀上，再也沒有了睡意。過了許久，他才站起身，輕輕的扶着腰，慢慢的走進了浴室。
水流嘩啦作響，沖走了古澤留下的白灼。
活着，挺沒意思的。
如果他能有別的選擇的話。
時間靜靜的流淌，長久的折磨，模糊了他身後的疼，麻痹了他心中的疼，他在浴室裡沖洗這身上的痕跡。
然後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死也是可以很容易的。
重新披了浴袍，他猶豫着拿起了手機，打給了古澤，“我自殺，你能不能照顧我弟弟？”
“我爲什麼要照顧仇人的弟弟？你這是在和我談條件嗎？你已經混到連個幫忙照顧弟弟的親戚都沒有了嗎？”聽到那邊的充滿，古澤不忘補充一句，“你活的這麼可悲，應該早點死啊。”
涼薄之意深入骨髓。
“古先生，我已經沒有親戚願意收留小毅了，誰會願意收留一個殺人犯的弟弟呢？”他悽然的一笑，道，“其實我弟弟很單純，很善良，我會把照顧他的費用給您，您只要保證能讓他平安長大就可以了。我需要和您簽訂一份協議書，並且要有公證處證明，我不希望我一死，小毅就流落街頭。您同意的話，我就自殺。”
他的手在抖，嘴脣也在抖，那是一種不自覺的反應。
他在承諾自殺，卻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個勇氣。
“好。”沉沉的一個好字，古澤幾乎是咬着牙說完了下一句，“孟復，你別讓我失望。”
“嗯。”
他拿着刀放在自己的手腕上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意外的鎮定，彷彿是在幹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刀尖在手腕上來回的比劃，他看了好久也沒有找出大動脈。算了就這樣吧，只要割的夠深，只要流乾了血，人就會死。
浴缸裡的水持續的放着，漸漸地溢出來了，大片大片的紅色充斥着，小小的浴室內瀰漫着死亡的氣息。
孟復覺得自己的意識漸漸的模糊了。
活人的世界崩塌了，死人的世界來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