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澤在賭,賭一場生死。
他比任何人都要緊張那法槌之下的結果是什麼。一根線扯着他的心,他死死的盯着孟復的後背。
默唸,拜託,拜託。
直到,他聽見法官宣判免除他的刑事責任,只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
終於放鬆下來。
孟復的手銬解/開了,法官,檢察官,法警,書/記員紛紛離席,只餘他們三人。孟復仍舊失神的站在原地,那束縛犯人的一方。
古澤將他拉了出來。
緊緊的抱住了他,捧着他的臉,臉頰親暱的蹭着他的臉頰,“孟復,沒事了,都沒事了。”卡着喉嚨裡的聲音幾欲爆裂,再不用無妄的踏進泥潭中了,孟復。
文雪言擦過他們的肩,“古澤,別忘了對我的承諾。”
他的擁抱很暖。
孟復輕輕的問,“你這樣,古澤,你怎麼能這樣?”
他拉着他出了法院,他說,“孟復,我們今晚就回到小鎮上,圖書館很久沒開了,肯定很多人等着,不,還是先回家吧。把花帶上。”
沉默着。
手心很燙,
擁抱很燙。
燙的他冰涼的身體漸趨融化。
他把他抵在門上,瘋狂的啃着他的脣,卷着他的舌,漸漸的又溫柔下來,微風拂過湖面一般,盪漾着一圈圈漣漪。
孟復閉上的眼睛,由着古澤,擡了手,欲回抱着他,卻終是用手指輕扯着他的衣角。
wen停了下來。
他抱着他,一聲聲安撫,像是極力要把他破碎的心靈縫合,把那逝去的靈魂填補進去,“孟復,都結束了,一切都會好。”
“古澤,我不是精神病,那是造假,被揭穿了,你會入獄的。”
古澤輕然而笑,“那也挺好,也許,我們還能在一間監獄。孟復,我知道你厭惡我,你看,即便是坐牢,我們也會一起。”
“古澤。”
他顫動着睫毛,望着古澤墨黑的溢滿情意的眸子,覺得灼人,便偏過了頭。
古澤伸手去描摹他的眉毛,指尖滑過臉頰向下,輕擡他的下巴,低頭輕啄幾下,覺得不夠,又是一個深wen。
呼吸交錯。
急促的像是夏日噼裡啪啦滾落的雨滴,打在地面上,叮咚作響。
輾轉,他把他壓在了沙發上。
他俯視着,定睛望着他。
“又瘦了一些,孟復,怎麼辦纔好。”
“古澤,你別對我好。”含了哽咽,含了逃避,淚自眼角流出,滴到沙發背上,“古澤,我是個殺人犯,你幹嘛要對我好?”
蜷縮着腳趾。
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逃避,都在膽怯,都在害怕,不知道是在逃避這個人,還是逃避一顆心。
“我喜歡你。”
只因我喜歡你。
他的淚流的越加的洶涌,也許從那次哭過之後,那淚匣子便打開了,他的悲傷,他的波動,顏料一般攪得爛七八糟。
不復從前的色彩。
不復從前的寧靜。
他去舔他的眼淚,嚐到了鹹鹹的味道,他說,“孟復,別哭,以後有我呢。”
他說,可以過平靜的生活,他說,孟玉已經受到了報應,他說,葉
家現在一團糟,他說,孟復啊,別離開我。
他說,讓我守在你身邊,等你找到喜歡的人了,我就走開。
最後一句,他善意的騙他。
彼此心知肚明,他怎麼會願意走開?
這天晚上,孟覆在浴室裡呆了好久,熱水沖刷在他的臉上,霧氣充斥着整個浴室,氤氳着雙眼,他看不清什麼。
他只覺得迷茫。
如同走在迷宮一般的森林裡,無措的站在原地,手擦過霧氣籠罩的鏡子,他清晰的見了自己的臉龐。
他的手指點在了那被古澤咬的嫣紅的脣上。
驚慌的低下了頭。
他走了出去,走到臥室,站在臥室的門口,古澤已然快步上前拿着乾毛巾替他擦頭髮,又拿了吹風機吹乾。
很是習慣的動作。
他躺在牀上,被子被掀開,洗完澡的古澤躺在他的身邊,從背後摟住了他,說,“今天休息一天,明天我們就出發。”
靜默半晌,孟復說,“我,不知道還有以後。”
因爲沒打算以後。
因爲以爲自己一定踏進死亡。
以後,變得無比的茫然。
“以後,自然有以後。我們的圖書館關了很多天了,要開了。”
孟復翻了身,面對着古澤,輕輕道,“圖書館的老闆是古先生的,我是古先生的員工。”
不過是一句普通的話,古澤簡直要喜極而泣。
他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眸子裡流光閃爍,點點星火照明,這人說要當他的員工,這人的靈魂被他補回來了。
這人,同意和他在小鎮上安靜的生活。
他笑着,將他抱在懷裡,他的臉頰熨帖着他的胸膛,“好,你是我的員工,我每個月定時給你發工資。”
古澤自睡夢中都漾了一絲笑意,許是這夢太美好,總覺得會碎,半夜他就醒了,低頭,便見了躺在懷裡睡着的人。
第一次,他這樣面對着他躺在他懷裡睡覺,不是他強迫於他的。
他自月光裡不知盯了孟復多久,後來便不知不覺得又睡着了,再次醒來,身旁卻沒有溫度,古澤慌張的朝着掀開被子,忽然被掏空了心一般。
他大意了。
孟復要走的。
孟復怎麼肯願意跟他一起生活。
孟復又逃了。
他赤着腳,從臥房走到了客廳,“孟復,”他叫着。
一張頭,看着孟復蹲在了陽臺上,正守着那盆玫瑰花,古澤的心驀地定了下來,他緩步的走到陽臺上,道,“外頭冷,進到屋子裡來吧。”
“我想吹吹風。小毅在屋子裡太久了,也該吹吹風了。”他說。
“這個天氣,花在外頭會凍死的。”
對,人在外頭尚且會凍的冰冷,況且是弱不禁風的花,他忘了,這是花,不是活生生的小毅。
他站起身將花盆端了起來,進屋子,基本是靠着右手的力氣,然後,他坐在沙發上,將花擺在原來的角落。
茶几上,是一張支票和一張銀行開。
孟復走的時候塞在花盆底下的,他又拿了出來。
古澤瞥見了,不想和孟復分的那麼清,也不想一切都挑明,便轉了話題,問道,“這麼冷,應該多睡一會兒
的,再過兩天,該是冬至了吧。”
“時間過的真快。”孟復感慨。
“嗯。”
一晃已是七八年,浮年歲月,思來想去,這須臾人生裡,在他生命裡刻畫的最深的竟是古澤。
逃不了,也甩不開的古澤。
折磨他也愛着他的古澤。
連入獄,這人都想着要陪他進去。
“冬天了,臘梅花也該開了,小鎮上的屋子不如我們買下來吧,正好前頭還有一塊空地,可以種幾樹臘梅。”
“好。”
古澤一陣欣喜,見他穿的單薄,急忙從屋子裡拿來大衣披在了孟復身上,“到底還是有些冷的。”
“謝謝。”
去小鎮的日子,變得有些迫不及待,吃完早餐,古澤就開始收拾行李,他不讓孟復動手,把他摁在沙發上,放了一部懸疑電影。
才收拾好一個大箱子,門鈴便響了。
這鈴聲一聲一聲,響個不停,古澤方纔意識到,他還有一些問題沒有解決,被喜悅衝昏了頭腦,他都忘了。
開門,門口站着的果然是文雪言。
古澤將文雪言堵在了門外,關了門,道,“沒想到你來的這麼快。”
“我如果不早點來,你和孟復不就一起走了?”
“是。”
見他回的乾脆,文雪言沉了臉色,“古澤哥哥,你答應我的,你忘了嗎?你說過你會娶我的。”
“文雪言,我很感激你救了孟復,但,我不會娶你的,我是個卑鄙小人,這次是我對不起你,除了娶你,你的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他收了對文雪言向來諷刺的口wen,一番話說的很是懇切。
文雪言自是一番苦笑,“古澤哥哥,我也很感激你,爲了孟復,你都不說我噁心了。”她抱緊了雙臂,覺得有些冷,“我早知道你不會娶我,我哥哥也說喜歡你不是一件好事,我花了幾個月認清了這個事實,他說當年的何漫雨,你對她也不過如此。但,孟復顯然是不一樣的。我這次幫他,並非全是因爲你。”
是因爲我勸他自殺,我看着他倒在血泊中,我的良心夜夜不安。
算是還了他吧。
“古澤哥哥,不過,我也是個卑鄙小人,你跟我訂婚,又取消婚約,讓我臉面盡失,況且我救了孟復。總該要一些回報吧。”她漫笑,“古澤哥哥,把你的公司給我吧。”
“……好。”
古澤應了,文雪言倒是震驚了,“我以爲你會跟我再商討一下的,你是一個事業心那麼重的人,竟是這樣輕易的答應了。孟復,他真幸運。”
“公司股份轉交事宜,我會全部交給王秘書處理,你和王秘書接洽就可以了。以後,我們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他說。
似是放下了一切,竟覺得無比的輕鬆,在金錢和孟復之間,他選擇了後者,他不覺得後悔。
他開門,欲進去再收拾行李。
文雪言上前兩步,“古澤,你好好待他。”他太善良,善良的會讓自己受傷,她起了憐憫之心,對這樣一個一心奔向死亡的人。
“這不用你說。”
“還有,小心金御風。”
“金御風?”古澤的手搭在門把柄上,正想問個清楚,文雪言已轉身踏着高跟鞋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