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天使
閔鬆良同時飛交換了一個眼色,一起走出了辦公室門口。守着辦公室的幾個警察見狀,上前說道,“對不起閔隊長,局長吩咐,您現在不可以離開警察局。”
閔鬆良還沒有開口說話,時飛一下子攔在了閔鬆良的前面,鐵青着臉色,揚高了聲音說道,“一個個的都幹什麼!防賊還是防狼?”
話音剛落,趙金海從辦公室走了出來,臉色也十分不好看,沉着臉說道,“讓他走。閔鬆良,你記住了,不是我不幫你,只是我只能做到這一步。”
“謝謝了,局長。”閔鬆良頭也沒回,說完這句話,大步離開了。
時飛瞪了一眼身邊幾個人,跟了上去。“頭兒,現在要從哪裡開始?”
“先去牢房。那裡是突破口。”閔鬆良繃緊了臉,朝牢房直接走了過去。
牢房還在封鎖狀態,兩個警察看見閔鬆良,都讓了幾步。閔鬆直徑直走了進去,在四周仔細堪察了起來。時飛大氣都不敢多出,生怕擾亂了閔鬆良的思路。五分鐘,閔鬆良足足看了五分鐘的時間,一點點跦絲馬跡都不敢大意放過。閔鬆良拿起了被劉一疤打開的手鍊跟腳鏈細細一看,在鎖芯處發現了一些端倪,他再起身走到牢門的鎖頭處認真一看,心裡立刻有了一些眉目。閔鬆良走出牢門,找到了剛纔做案件記錄的警察,問道,“今天凌晨是誰看見了來探望劉一疤的那個親戚?”
“是鄭川,他值晚班,現在已經下班了。”警察想了想說道。
“怎麼樣能馬上聯繫上他?”閔鬆良緊緊問道。
“我不清楚,不過,人員檔案裡面應該有他的聯繫方式。”警察突然間想起來。
閔鬆良一步都沒有耽擱,直接朝檔案室跑了過去。時飛跟在閔鬆良後面,說道,“頭兒,你這是要做什麼?”
“有件事情我要馬上查明白,到時候再跟你說。”閔鬆良沒有停下來,直到他跑到了檔案室門口。伸手一擰,門已經是緊緊鎖上,紋絲不動。閔鬆良看了一下四周,沒有其他人,他從口袋裡面拿出了一根極細的鋼絲,手指長短,一手按着鎖,一手將鋼絲朝鎖芯裡慢慢推進,小心地轉動着,三五秒的時間,咔嚓一聲輕響,門開了。
時飛在一邊看得是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檔案室的鎖歷來是警察局裡邊配置最精良的鎖之一,堪比銀行裡面倉庫的鎖,如果沒有特定鑰匙,即便是慣於開鎖的人,不鑽研個幾天功夫,絕對不能輕易就將鎖打開,因爲鎖芯裡邊是複雜的三重結構。而閔鬆良居然就憑着一根鋼絲,幾秒鐘的時間就輕而易舉地將門打開了。時飛感覺到太出人意料,幾乎驚出了冷汗。
閔鬆良將鋼絲重新放回了口袋,看了一眼時飛,說道,“這是我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這樣做。有人走過來了,快進來。”
兩個人剛剛走進檔案室將門關上,時飛就清晰地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到近,從轉彎處向檔案室門口經過,時飛不得不偑服閔鬆良的過硬本領,幾年在英國的留學生涯,的確是讓閔鬆良獨樹一幟。
“替我找一個叫鄭川的檔案,我要他最快的聯繫方式。”閔鬆良壓低了聲音朝時飛做了個手勢,兩個人就分頭尋找起警員的檔案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檔案室隨時有人過來。閔鬆良跟時飛都感覺到了一種緊迫感,閔鬆良倒不是怕被人發現會受處分,只是不想因此而浪費時間而已,現在連哪怕一秒的時間都耽誤不起。
三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兩個人都壓抑着自己負面的情緒,在急切地尋找。突然間,時飛發生了一陣驚呼,將手中的一份資料遞了過去,“頭兒,在這,找到了。”
閔鬆良卻沒有反應,他正看着手中的一份檔案,臉色變得鄭重其事。時飛好奇地湊過去一看,只見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王勇的名字。
“頭兒。”時飛剛想說話,閔鬆良卻忽然發覺了什麼事情一樣,快速將時飛手中的資料拿過,跟自己手上的資料放到一起,隨即將櫃子關上,拉着時飛躲到了櫃子旁邊的角落裡面,櫃子旁邊的桌面上一大推文件剛好擋住他們兩個人。
剛剛做好這一切,就聽見了門啪的一聲開了,有人走了進來,聽腳步聲是兩個人,閔鬆良甚至可以聽得出來,這兩個人身份有差別。
關上門,一個男人先開口,聲音非常陌生,不像是警察局裡面的人。說道,“這次的事情怎麼樣?有困難嗎?”
“應該沒有什麼了,犯人已經逃跑了,估計難捉回來,閔鬆良也肯定抓不到證據。這一次,他是有口難辯,再難翻身了。”另外一個非常年輕的男人說道。
閔鬆良跟時飛一聽見這熟悉的聲音,都渾身一震。時飛剛剛想站起來,被閔鬆良硬硬按住了。他們聽得出來,那居然是警察局秘書處的趙奇,真是萬萬沒有想到。
“那就好,黃大公子吩咐你說,王勇既然已經跑了,那就指望你了,你可要把事情給黃家做好。”陌生男人顯然平日也是居高臨下,慣於發佈命令的人,說話的腔調讓人抗拒不了半分。
趙奇的聲音明顯有些擔擾,說道,“真的要把他逼上絕路嗎?閔鬆良人還是不錯的。”
陌生男人一聽,聲音變得凌厲起來,說道,“做好你份內的事情,其他的別問那麼多。你如果同情他,連你也一塊遭殃。你可別忘記了,你爹跟你大哥現在半死不活的,就靠着黃家每日發的大煙過日子,你如果不做,照樣有別人做,你不單沒有能力照顧你家裡人,知道了黃家那麼多事情,你以爲黃家會輕易放過你嗎?現在起碼可以讓你們暫時無憂無慮,想清楚吧!”
趙奇一聽,沒有了聲音。閔鬆良跟時飛聽到這裡,也萬萬想不到,感覺到非常意外。
“你就好好呆在這裡,一有什麼情況,馬上用電臺發消息過來,這一次,絕對不能夠讓閔鬆良有翻身的餘地。”陌生男人最後交待說道。
“是,我知道了。”趙奇的聲音明顯低落,夾着一些複雜的情緒。
咚咚幾下,有人敲門,隨即走了進來,說道,“趙奇,找到了嗎?那邊還有些事情要你去一下。”
趙奇換了副輕鬆的神態,說道,“沒有找到,估計是這位大伯的侄子已經不在上海呆了,外來人口資料也找不到了。”
陌生男人的聲音也隨之變得低順,笑着說道,“對對,估計是我記錯了。好久不聯繫,可能他已經不在上海了。真是對不住了,給你們添麻煩。”
說完幾個人一起走出了檔案室,門一關上,四周一片死寂。閔鬆良跟時飛這才反應過來,兩個人早已經是汗溼了衣服。時飛一邊擦汗,一邊說道,“頭,要不要我去會會趙奇那小子?真是沒有想到,他跟王勇一樣,早就被黃家收買了。要不是你攔着,我早衝出去一把掐死他,虧我們一直沒有懷疑他,真是白瞎了這雙眼睛。”
“不用了,趙奇的事情我已經心裡有數了。現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先不要節外生枝。這裡不方便,我們要馬上離開。”閔鬆良說完,將兩份檔案放在身上,跟時飛走了出去。
閔鬆良終於明白了,自己一直多次設法圍逋瘦全發幾個,卻一直都讓他順利逃跑了,直到讓時飛暗地裡去打聽了一個多月,纔將他們抓住,原來是趙奇跟王勇利用電臺通訊的關係。王勇殺害了瘦全發他們幾個以後潛逃,秘密通訊的任務就落到了趙奇一個人的身上。怪不得屢次想想追查關於黃家的線索,都被他們及時地擺脫了,看來這次,一定是趙奇泄露了牢房裡頭鎖芯的詳細情況。牢裡的鎖都是特製的,非常牢靠。沒有鑰匙,即便是專門的刑偵人員,見到了鎖,也難以打開。而給劉一疤制鑰匙的那個人,甚至都沒有見過牢裡邊的鎖,僅僅憑着別人的描述就可以配置合適的鑰匙,其開鎖的功夫高深莫測,令人驚歎。到底配置鑰匙的人跟送鑰匙的是不是一個人,不得而知。但是肯定跟配置鑰匙的人脫不了關係。全上海能夠有這等本事的人,只有一個人。
還有一點,讓閔鬆良感覺到驚訝。電臺,特別是無線電臺在現在的戰爭時段是異常珍稀罕見的東西,不是單純用錢這可以解決的,要通過層層複雜的渠道纔可以得到,而且只限於戰爭相關層面使用,平常不相關的人如果擁有,不論出於何種目的,一旦被發現,都將面臨要被審問跟處決的可能。而黃家不僅得到了,還不惜用在了對警察局的監視上,可見黃家跟曾茂林的關係之硬,也可見黃家對於警察局的關注度之高,要不然不會如此不惜血本。但是,令閔鬆良奇怪的是,比起電臺數量的稀缺,能夠流暢使用電臺進行收發消息的人更是鳳毛麟角,一定要經過特定的渠道才能夠非常系統地學習到。到底王勇跟趙奇是在哪裡學習到的無線電波學習技術?
警察局裡面長時間隱藏着這樣一部電臺,竟然都沒有一個人發覺到,這究竟是沒有人發現,還是有人故意縱容?王勇真名綽號雲上飄,是絕頂的輕功高手,那趙奇是不是也有什麼特殊的本領,纔會被黃家看中?許多事情縈繞在閔鬆良的心頭,不斷交錯着,幾乎要擰成了一團亂麻。
閔鬆良強壓着內心的一切。他現在不願意去想,也不能去想,不管是什麼時候,自己都要保持清醒,清理出自己的思路來。不管這股漩渦的力量有強大,閔鬆良已經認定了一條路,他想朝着那個方向走下去。
閔鬆良直接朝警察局大門走了出去,被時飛一把拉住了,說道,“頭,你去哪裡?”
閔鬆良回頭看着他,說道,“剛纔的事情你也看見了,不出去我怎麼查出真相?”
“頭,你現在已經落人話柄,不能就這樣出去。我知道你不怕,可咱們做起事情來也不方便,是不是?”時飛解釋說道。
閔鬆良想了一下,到門衛室借了兩件便衣,刻意將自己打扮得粗俗一點。問道,“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不知道,頭,有什麼事?”時飛不知道閔鬆良想要說什麼。
閔鬆良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道,“今天是黃家百樂訪賭場放彩的日子。”
時飛一愣,說道,“頭,你挺熟啊?怎麼,玩兩把?”
“說什麼呢?天天跟那些人打交道,這些事情自然上心。現在咱們就去那裡,如果不出意外,一定會逮住獵物。”閔鬆良說着走出了警察局。
沒走出幾步,時飛開始悄悄地看着四周。閔鬆良看着前方,說道,“不用看了,已經沒有人跟着我們了。”
時飛很不解,說道,“頭,你怎麼知道的?”
“這種事情不是單靠觀察,也要靠感應。現在我已經感應不到了。曾府不是簡單的地方,你們人連續兩次跟着他們回到曾府,他們一定會知道的,當然也知道我們已經反跟蹤了他們,所以,爲了不讓我緊緊盯上他們,現在,他們的人應該已經撤掉了。如果我猜的不錯,曾茂林應該是怕我順着黃家給他惹麻煩。可現在恰恰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這樣一來,倒是讓我抓住了尾巴。”閔鬆良不緊不慢,邊走邊說道。
“頭兒,你真的是神了。”時飛由衷地說道。
閔鬆良先到電話局給鄭川家打了一個電話,隨後走了出來。
“頭,他說什麼?”時飛跟了上去。
“沒有什麼,跟我猜的一個樣。你還記得段二嗎?”閔鬆良突然間說道。
“什麼?神盜段二?難道是他?”時飛脫口而出。
“對,是他。我敢肯定,今天百樂訪這場面,他一定不會錯過。”閔鬆良邊說邊朝霞飛路走了過去。
百樂訪賭場裡邊今天是格外地熱鬧,幾乎每個角落都擠滿了人,每個人的情緒都高漲到了極點,高叫着汗流不止,臉色通紅,目光都集中到了賭桌上。沒有人注意到閔鬆良跟時飛的到來。
一個斷了兩根手指的男人也擠在了人羣之中,正叫到興奮處,突然間感覺到腰後被人用東西一下子頂住了,他猛然一驚,呆住了。還沒有來得及回頭,就感覺自己的胳膊正被人狠狠地擰着,隨即耳後有一個冷靜的聲音響起,“別動,別回頭,乖乖轉身跟我走。要不然,先崩了你另外幾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