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楊雁翎正在城頭巡查,查畢下到城牆下一處小花園中。
只見晚春時節,園兒中萬花都凋謝了,落紅翩翩。
卻見坡上一圃中所栽小花,此時方纔盛放。那片片乳白花瓣迎風飄搖,卻無任何喜慶之感,反而徒填了些許悽美。
楊雁翎眼見,不由得坐在圃邊,細細看着這悽楚的小花。
卻聽身旁一個聲音道:“三春過後諸芳盡,卻開到荼蘼花事了。”
楊雁翎轉頭看去,只見晴子也正看着他,不禁苦笑一聲,道:“咱家庭院裡,我與你種的那株荼蘼,卻連開花的機會也不曾有,便湮沒在荒草之中。”
晴子聞言,走過來坐在他旁邊。
二人沉默一陣,晴子道:“壯士臨陣,也不知還有多少餘生,我便跳支舞,你可要好好看着,記在心裡。”
楊雁翎吃了一驚,道:“你還會跳舞?我與你在一起這麼久,可從來未曾見過你跳舞。”
晴子嗔道:“我是個忍者,執行任務難免遇到各種境況,自然要般般都會的。”
“但這支舞,我是真心跳給你看。你可不要忘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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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一笑,扭動身體,在楊雁翎身前院上輕輕起舞,唱道:
“長街長,煙花繁,你挑燈回看;短亭短,紅塵輾,我把蕭再嘆……”只見她舞姿翩翩,寬鬆衣袍在空中隨手輕輕飄搖,和着片片落紅,好不悽楚唯美。
又聽晴子唱道:“……蒼茫大地一劍盡挽破,何處繁華笙歌落。斜倚雲端千壺掩寂寞,縱使他人空笑我……聽絃斷,斷那三千癡纏。墜花湮,湮沒一朝風漣。花若憐,落在誰的指尖……”
“也許是前世的姻 也許是來生的緣 錯在今生相見 徒增一段無果的恩怨……”
楊雁翎聽得,仰頭閉目,腦海中一幕幕畫面閃過。有城外湯湯流水,激盪兩岸,流雲之下,萬物含章;又見刀兵頓起,生靈塗炭……
回眼看晴子蓮步翩翩,只覺如飄飄仙子般,好似一場靜靜的悼亡之舞……忽地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在波濤之中,一小舟正搖曳……心中有感,作詩道:“寒溪碧水遊,弱水噬輕舟。三世情夢惘,化雨淚重樓!”
便在此時,忽聞城下守兵吹起號角,緊接着喊殺震天,飛蛇呼嘯!顯然是上川賴朝的大軍進攻城池!
楊雁翎一驚,連忙起身飛起,掣劍向飛蛇斬去。
緊接着一將士衝進院中急道:“大人,敵軍前來攻城!”
晴子答應一聲,整束甲冑,指揮迎戰。
此時真田永慶早已冒雨在城牆上指揮軍士抵抗。
晴子見得,忙問道:“此次攻城有多少人?”
永慶道:“東西南北四門各一萬,水軍三萬,約共計七萬軍,戰船兩百餘艘!”
晴子聽得一驚,這幾乎是她熊本城剩下的所有的軍馬了,此時卻盡數派了來攻這小小城池,忍不住冷哼一聲,道:“這上川賴朝,真看得起我!”向周圍將士喊道:“死守城門!若有來犯之敵,皆用弩箭火矢擊殺之!”
說罷率先揮起大刀把一個爬上城牆的敵兵斬下城去,又親自持起弩機,一箭射中了那城下攻城主將。
但見重箭穿甲,把那主將前心後心貫穿了,“撲通”一聲摔下馬來。
這場仗直從早晨打到午間,雙方兵馬如不世仇敵一般拼死搏殺,死傷不計其數!
到得日中 ,只見雨越下越大,洪水浪潮湍急激烈。
上川賴朝雖不怕水,卻也怕自家的水軍有恙,不能接渡兩岸將士,又恐楊雁翎出手,才叫兵馬才緩了攻勢。
卻派小林青雉在千門之下喊話,道:“晴子小姐,你與賴朝公子是一家,不必如此兵戎相見!便開城歸降罷,我用項上人頭在賴朝公子面前擔保你的性命!”
晴子聽得冷笑一聲,道:“小林將軍休要多言,上川賴朝早容不得我,若此時開城,殺我不算,必更引他屠戮我城中將士親人!我便寧爲玉碎,不爲瓦全,與他血戰到底!”
小林青雉聽得又道:“賴朝公子待人寬厚,不會濫殺無辜的!便請您把城門開開罷!”
晴子未及回話,卻見得自城牆之上一道箭矢向小林青雉射去,險險從他耳邊飛過了,將他嚇出一身冷汗來。
便聽城牆另一邊有人道:“回去告訴上川賴朝,任他隨意進攻,上川義經奉陪到底!”
小林青雉見得大怒,眼見又是一枚箭矢險險射過,他心上着慌,忙撥馬道聲:“撤退!”領兵回去了。
晴子見狀,忙將義經拉住,到得城郭之下避雨。
晚間,雨水便漸漸停了,楊雁翎仍坐在城頭之上,觀察敵軍動向。
眼看對岸多於自己十數倍的敵軍,心道這般死守,也不知能守到何時,只憂心忡忡不已。
便見晴子端個雕琢得頗爲精細的木盒上來,道:“翎,我做了些吃食給你,你一天未進食了,肚子餓了罷?”
楊雁翎嘆了一聲,捧着盒子,便用手撮着食物放在嘴裡。
周圍守城將士也許久未進食,眼見這般,只饞的流口水。
楊雁翎見得,忙要將盒中飯菜分予衆人,卻見城內忽地許多平民百姓趕來,手中都端了熱騰騰飯菜來犒勞那些守城將士。
那些軍士見得,忙接過了一齊分吃。
楊雁翎與晴子見得這般,不由都是一笑。
其實,這上川家的軍隊當日開入城中時,也曾濫殺屠城,但此刻共御大敵,盡皆放下仇怨,同仇敵愾。
那些軍士見得,忙接過了一齊分吃,城頭上平民與兵士,都歡喜如過年一般。
但回眼看大水之上黑霧森森,便又憂心忡忡,也不知這般溫馨日子,還有多少……
第二日,上川大軍便又如期而至,只乘了戰船浩浩蕩蕩渡江而來。
船上裝載了許多木架銅管,仔細一看,全是弩車火炮之類的攻城器具。
晴子在城頭望見,忍不得大驚失色。想不到上川賴朝爲剿滅自己,竟連這般重型殺傷器具都用上了!
便見得這些戰船一經靠近下川城,立刻把船上早準備好的巨矢火箭,一起向空中射去。
飛蝗如雨,與無數飛蛇一同直撲下川城頭而來!霎時城頭之上,多有或中箭,或被飛蛇襲殺的將士,登時一片哀嚎傳來!
晴子揮起長刀,把身前衆多箭矢斬斷,卻見一支巨型鑿子箭徑直向身旁一士兵襲去。
她大驚失色,知這鑿子箭非人力可當,忙衝上前去把那個士兵撲倒了。
便見鑿子箭從她耳旁險險避過,擊中身後牆頭,剎那間把這塊兩尺多厚的石塊擊得四分五裂!
士兵險險撿了條命,忍不住冷汗如雨,卻聽晴子命令:“堅守城牆!”忙一咕嚕爬起了,把手上長矛箭矢,向城下敵軍狠命投去。
義經當時見得城下敵軍又要集結攻城門,忙翻身下牆,騎上馬匹,喚了幾百軍士騎兵,衝出城去廝殺。
但見他勇猛無敵,又兼武藝超羣,手上長刀所到之處,殺得敵軍人仰馬翻,鬼哭狼嚎。
其手下軍士見得大受鼓舞,忙與主將合爲一處,向外奮力廝殺,不多時,竟把城外五千敵兵殺得敗退!
永慶在側翼,見敵軍的主將仍率兵與己方衆軍士火拼,暗道若殺他一主將,定教他大軍軍心渙散,不戰自退!
想罷把手中鐵棍打死一敵兵,奪下他手中長矛,徑直向主將奔去。
那個主將眼見大驚,知不可敵,忙策馬而逃,企圖奔到大川城城牆側面山坡上,藉着地勢把永慶甩掉。
卻永慶駕馬狂追不捨,須臾,在山坡之上把敵將攆上了,手中長矛一挑,竟把其刺死了挑在空中!
坡下衆敵軍看到,駭然不已,暗道真田永慶英勇無敵,無人可當,忙丟盔棄甲,奪路而逃了。
上川賴朝痛失一大將,在船上狂怒不已,一聲令下,要用火炮把下川城牆轟開。
便在此時,忽見城牆上出現一個人影,與攻城的兵馬鬥在一起。
上川賴朝見得,對身旁兵士道:“將城牆之人給我用弩車打下來!”
小林青雉在旁邊聽得大驚失色,忙攔住了道:“住手!賴朝公子!那是上川小姐,是您的妹妹啊!”
上川賴朝重重哼了一聲,道:“阻礙我大業之人,都要死!不管是何人,便是我的親妹子也一樣!”說罷又發令道:“將她給我打下來!”
那兵士不敢不從,忙把弩車調轉過來,扣動機關,便見一支巨大箭矢向晴子射了去。瞬間,城牆之上那條人影便被射倒下去!
小林青雉見狀又驚又怒,“鏘”地拔出腰上長刀,喝一聲:“混蛋!”把那兵士一刀斬作兩截。
上川賴朝見狀驚怒:“你做甚麼?”
小林青雉冷哼一聲,道:“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瘋子,爲了權欲竟可骨肉相殘!算我小林青雉瞎了眼,認錯了主!”說罷調轉手中兀自滴血的長刀,“嚓”地切入自己腹中,頓時氣絕身亡!
上川賴朝看到這般,眼皮直抖了幾下,片刻狠道:“把這叛徒扔下河去餵魚!”說罷,眺望岸上戰況,自覺煩亂難當,就縱身而起,一聲長嘯,引着數條飛蛇徑向城中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