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思恭心情大好,中午破天荒請衆小去街上吃了頓烤鴨,方纔獨自趕去蒙古使者暫住的會同館。他將和粆圖等確定好明日啓程的細節,並和高傑約定好,晚上將去到他的府中,給大家說明此次北上的計劃。
高傑等五人和駱養性分手後,正要回家,卻在街上碰上了才從國子監回來的魏良卿兄妹。
魏良卿好幾天沒看到高傑他們了,如今一見,便上前一把摟住高傑的肩膀,笑哈哈地道:“小杰,這麼久沒見,可想死哥哥了!”
高傑心中歡喜,口中卻道:“魏大哥,貌似才幾天不見吧,你便這般模樣,旁人見了,還以爲我倆搞基呢!”
魏良卿問道:“搞基是什麼意思?”
姬龍峰在一邊笑道:“搞基是小杰家鄉話,就是說你有斷袖之癖!”
本來也挺高興的魏良月聽了,俏臉一紅,輕啐了一聲道:“沒正經!”
魏良卿卻毫不在意,仍舊緊緊摟着高傑的肩膀,得意道:“管他是短袖還是搞基,反正俺看到你就是開心!”
想到明日便要啓程離開,高傑對魏良卿兄妹倆也頗有些依依不捨,便也不急着回家了,便任由他摟着,衆人一邊在街上閒逛一邊亂侃。
聽說高傑等人明日要離開京城,外出公幹,魏良卿兄妹倆甚是意外,急忙詢問有什麼急事,高傑不便明說,只好胡編了一個理由。本來興致勃勃的魏良卿頓時有些黯然下來,半晌才提議道:“沒想到這麼快便要分別了,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再見,唉!不如今日便到俺的農莊去一次吧,俺還想再嚐嚐你搗鼓的那些稀罕菜餚!”
高傑見時間尚早,同時也想在分別時和魏氏兄妹好好聚聚,便點頭同意了。於是,一行七人便先行回家牽馬,然後便出城向京郊駛去。
誰知出城不久,高傑等便被十多人攔了下來。
劉玄則、葉孤煙等今日一大早便去京郊一個大型的狩獵場狩獵,中午吃過午飯便準備趕回京城,冤家路窄,竟然就跟高傑一行人碰到了一起,而且,碰面的地方很絕,乃是一條架於溪流的木橋上。木橋不寬,僅可供兩騎並行,本來雙方可以交錯而過,但劉玄則等不知爲何,今日膽氣破壯,愣是將整個木橋堵了個滿滿當當。
魏良卿脾氣火爆,頓時大喝道:“你們這幫龜孫幹嘛?擋老子的道嗎?!”
劉玄則冷哼道:“那又怎樣?”
魏良卿邊挽起袖子邊道:“不怎樣,老子用拳頭招呼你們便是!”
“魏大壯,要打架嗎?本公子奉陪!”在岸邊還未上橋的一個身着白衣的青年冷冷喊道,正是和孫乾光齊名的“京城雙驕”之一的趙一朗。
魏良卿雖知道自己不是這趙一朗的對手,但衝動之下,不管不顧地大喝道:“怕你怎的,打就打!”
在場的這些青年,大多數都是高官子弟,他們這些官二代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小輩打架,不管輸贏,絕不會去找父輩祖輩告狀撐腰,完全由自己解決。
魏良卿來京城一年多,因爲魏家並非世族大家,乃是因爲大太監魏忠賢得寵而崛起的新貴,況且又是沒讀過什麼書的粗人,所以劉玄則一干紈絝子弟根本瞧不起魏良卿,雙方曾經因此而多有摩擦發生,動手打架也並非第一次。如果只是單挑劉玄則、葉孤煙等文不成武不就的傢伙,魏良卿自然沒有問題,可一旦有趙一朗這樣有真本事的加入,勝負便會倒向劉玄則他們那邊了。
不過,今日有高傑等在場,魏良卿倒也不擔心,所以便準備放手幹上一架。
高傑現在乃是欽封的忠勇侯,地位在所有人中是最高的,而且要論背景後臺,在場的誰能比得過他?!所以他倒也不反對在離京前立個威,免得自己走後這幫人再找魏良卿的麻煩,便將魏良卿拉在身後,上前一步道:“要打架我們奉陪,就算活動活動筋骨啦!不過,規矩得先定下來,是要單挑還是羣架!”
見高傑出頭了,劉玄則等人氣焰一滯,大多數人都面露遲疑之色。他們當然清楚,刨去身份背景,純論武功身手,即便是趙一朗也不是高傑的對手,何況當時在和蒙古人比鬥中展現了高強武藝的姬龍峰也躍躍欲試,要是羣架的話,自己這方人雖然多,只怕也絕對會輸得很難看。
劉玄則爲人精明,當下對高傑抱拳道:“忠勇侯,我們和魏大壯還有熊家小子乃是私人恩怨,和你沒有什麼關係!打羣架恐傷了和氣,還是單挑吧!”
高傑嘿嘿抱拳笑道:“劉公子真是好生機靈,一句話便把我排除在外了!佩服!”
劉玄則被高傑說破,臉皮微紅,乾笑道:“我說的乃是實話,您現在是有爵位在身的人,我等白身豈敢得罪?!”
高傑點頭道:“劉公子的話,說得我無法辯駁,不依都不行!單挑便單挑吧,我們都不想耽擱時間,不如就比鬥三局,輸了兩場的一方必須恭恭敬敬地給對方讓道,並且還要列隊鼓掌歡送,如何?”
劉玄則問道:“你和那位姬兄不上場?!”
高傑點頭道:“當然,你都給我戴上了那麼高的一頂帽子,我哪還好意思伸手打笑臉人呢?!”
劉玄則眼睛一亮,笑道:“好!就依忠勇侯的規矩,三局兩勝!事先可要說好了,魏大壯和熊兆珪可必須上場!”
高傑毫不遲疑地答應道:“就這麼定了!你們快點商量好人選,我們還要趕去嗨皮呢!無關人等都退下木橋,比鬥便在這橋上進行!”
劉玄則滿口答應,招呼自己這邊的人下橋,在溪流對岸開始打起了商量。
等高傑回來,魏良月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道:“小杰,你瘋了吧!就憑我哥那三腳貓的功夫,和這位娘兮兮熊少爺,能贏了纔怪!”
魏良卿黑臉微紅,尷尬道:“妹子,俺武功雖不如你,但對付劉玄則和葉孤煙那些角色還是綽綽有餘的吧!”
魏良月白了他一眼,道:“那也得要對方真的派他倆來和你打啊!他們那邊有十多號人,說不定還隱藏着武功不錯的對手,到時候怎麼辦?!”
魏良卿頓時啞口無言了。
高傑這時方纔輕輕拍了拍魏良月的柔荑,笑道:“小月妹子,能不能先放手,我的胳膊快被你掐腫了!”
魏良月這才意識到自己太緊張,還一直使勁抓着高傑的胳膊,俏臉微紅,急忙撒手道:“什麼小月妹子,喊姐姐!”
高傑呵呵一笑道:“別緊張,小月妹子,要相信哥的眼光,此戰,我們必勝!”
魏良月不知道高傑哪來的自信,早忘了什麼姐姐妹妹的問題,眼中滿是疑惑地望着他。
高傑也不管她,徑直拉着魏良卿、熊兆珪和悟空三人走到一邊,竊竊私語起來。
溪流對岸,劉玄則和他的夥伴們一邊商議,一邊打量着高傑的動靜,見他將魏良卿、熊兆珪和悟空拉到一起,心裡頓時放鬆下來。魏良卿和熊兆珪的實力,他們早就清清楚楚,拿下這兩人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唯一的變數就是那個黃毛小孩。在擊鞠比賽中,悟空曾經出過場,馬上身手頗爲了得,但並不代表他的武功就厲害,何況在他們心目中,悟空在擊鞠比賽中的驚豔表現,他身下那匹“烏騅”纔是最大的功臣!
於是,不久之後,劉玄則他們的人選也已經定好,出戰的分別是趙一朗、葉孤煙和內閣中書汪文言的兒子汪紹雄。
內閣中書相當於後世華夏國務院辦公廳主任的職務,而汪文言能擔當這個職位,也曾令朝野震驚,連東林黨內部都頗有爭議。原因只有一個,這個汪文言此前並無官職,他只是一個“吏”,而非官,說得更確切點,他之前只不過是個監獄裡的牢卒。
大明的官員編制是很少的,官員就相當於現在的公務員,按規定,一個縣城裡的吃皇糧拿官餉的官員不過寥寥幾個,如果僅僅靠這幾人來管理一個縣城的事物,只怕每個官員累死幾回也做不來,於是,便應運而生了一個特殊的人羣,就是所謂的“吏”。吏不屬於國家公務員,沒有官職,沒有正規編制,工資由地方自行解決,負責的事物便是幫官員們跑腿辦事兒。如果因爲這些吏的身份地位低微,便淡看了他們,那可就大錯特錯了。明朝許多地方的吏都非常厲害,厲害到連縣太爺那些朝廷派下的命官都拿他們沒着兒。因爲縣太爺等官員都是上級派來的,在當地沒有根基,也沒班底。而這些吏都是地頭蛇,熟悉業務,擅長貪污受賄、結黨營私、黑吃黑、陽奉陰違等等各種勾當。
一個有能力的吏,其能量和影響力是驚人的,而在歷史小說中最著名的代表人物便是《水滸傳》中,大名鼎鼎的及時雨宋江了。宋江,原本是鄆城縣押司,一個小吏而已,卻名滿天下,天下英雄無不以結識宋江而自豪,最後他成爲了梁山泊一百零八位豪傑的頭!他靠的是什麼,靠仗義疏財混得好名聲,結交無數江湖好漢做朋友,靠的是“混”的功夫。一個小小的吏,哪來的那麼多銀子“仗義疏財”?嘿嘿,那都是用見不得光的勾當得來的。
只不過,宋江這個吏的名聲,乃是因爲一部《水滸傳》而名聲鵲起,其實要論及“混”的功夫和在歷史上的影響,宋江可比汪文言差遠了!
魏忠賢如今身居司禮監秉筆太監之位,且深得當今聖上寵信,就因爲他目不識丁,出身農戶,便得不到自命清高的東林黨人待見,而汪文言以一個吏的低微身份,卻能被東林黨這種以士大夫讀書人自居的實權黨派接納,並在其中混得風生水起,地位不凡,聲望直逼首輔劉一景、葉向高以及“炮筒子”楊漣,可見這個汪文言是個多麼厲害的角色。
而汪紹雄則是汪文言的二子,年約二十五六歲,在這幫紈絝子弟中人緣極好,爲人豪爽,頗有乃父之風,加之他出身底層,早早便學到了不少市井間鬥毆的手段,身板也鍛鍊得頗爲健壯耐打。這幾年,隨着其父身份轉正,並逐步登上高位,手中資源越來越多,汪紹雄便得以拜了幾位武功頗爲不錯的師父,真正踏入了武道一途。在這幫紈絝子弟中,除了趙一朗之外,他的身手可以說得上是最好的了。所以劉玄則派他是爲了對付魏良卿,取勝不是問題。
葉孤煙武功雖然一般,但他肥胖的身板在這窄窄的木橋頗有優勢,對付懦弱膽小的熊兆珪應該是十拿九穩的。
這兩場在劉玄則心中都是很有把握的,所以,最強的趙一朗對陣不明底細的黃毛小孩悟空,即便出了點意外,也並不妨礙他們以兩勝的優勢贏下這場面子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