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九玲再次踏進藥師閣的門檻,撅着嘴,低着頭,抱拳對歸圓大師道:“徒兒見過師父!”
歸圓大師淡淡道:“你回房思過,想清楚爲師爲何要處罰你了嗎?”
申九玲狠狠瞥了端坐一旁的高傑,沒好氣地回道:“徒兒想清楚了!”
歸圓大師自然察覺到了徒弟的小動作,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你且說說看,想清楚了什麼?”
申九玲聳了聳小巧的鼻子,不服氣地道:“弟子眼拙,讓這個傢伙男扮女裝矇騙,給師父丟臉了!”
高傑覺得背後一陣陰風吹來,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尷尬地苦笑了一下。
歸圓大師深深看了愛徒一眼,語重心長地道:“你天性純良、爲人熱誠,本非壞事。但俗世之中,江湖之上,絕不像我保明寺這般清淨,處處險惡、人心不古,如若不能吸取教訓,時刻保持警惕慎重之心,遲早會吃大虧,甚至小命不保。其實,今日你能受點挫折,倒也不失爲一件好事。既然你已有所感悟,爲師便再給你一次機會!”
申九玲聞言,俏臉上立刻便陰天轉晴,雀躍地歡呼道:“真的嗎?師父的意思是還會帶我前去河北灤州嗎?”
歸圓大師苦笑道:“瞧你這樣子,真讓我懷疑你是否真的吸取了教訓!”
申九玲急道:“徒兒真的知錯了,今後保證事事小心謹慎,絕不再犯疏忽大意的毛病!”
歸圓大師點點頭道:“希望如此!不過,此次去灤州,師父不會帶你一起去!”
申九玲一呆,急得差點哭出來:“師父,您剛纔不是說要再給我一個機會嗎?怎麼轉眼就變卦了啊?!”
歸圓大師起身,走到申九玲跟前,伸指在她額頭輕輕戳了一下,笑道:“爲師一言九鼎,說話算話,豈會如你一般說過就忘?!此次遠行,本就是希望你入世歷練,如果一路上都有爲師護佑與你,歷練便失去了意義!所以,這次前去河北灤州,爲師將與淨空師太同行,而你則和高傑他們結伴先行!”
“高傑?”申九玲秀眉微皺,眼波流轉,瞧了高傑一眼道:“師父說的就是這傢伙嗎?”
淨空師太微笑道:“沒錯,這位便是貧尼的徒兒高傑!”
申九玲小腦袋頓時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道:“我不幹,我要和師父一道,絕不和騙子一起!”
高傑不樂意了,心道:“帶你一個菜鳥同行,我還不願意呢!”
歸圓大師轉身回到自己的蒲團上坐下,閉上雙目,故意道:“既如此,那你就繼續回房閉門思過吧,灤州不必去了!”
申九玲聞言,又是一呆,小腦瓜裡經過一陣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方纔不情不願地道:“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歸圓大師閉目不語,光頭緩緩搖了搖。
申九玲一跺腳,嘟着嘴道:“好!就依師父的,我跟這個騙。。。這個高傑一道去!”
高傑翻了翻白眼,嘀咕道:“唉,帶個累贅一起,我還不願意呢!”
申九玲耳朵尖,早聽得清清楚楚,氣呼呼地戟指高傑道:“你。。。你!”
淨空師太心中暗笑,伸指敲了高傑一記道:“你小子給我聽好了!一路上不可欺負九兒姑娘,要好生照顧與她,否則爲師絕不饒你!”
高傑摸了摸腦袋,苦着臉道:“遵命!小杰乃是男子漢大丈夫,自不會欺負一個姑娘家。不過,歸圓大師、師父,您二老可不能偏心,是否也要告誡告誡這位九兒女俠,別欺負我報復我呢?”
淨空師太和歸圓大師聞言,相視莞爾,盡皆搖頭不已。
申九玲狠狠瞪了高傑一眼,小鼻子“哼”了一聲道:“本姑娘大人有大量,豈會和你這個小屁孩一般見識!”
高傑撇撇嘴道:“如此就好!”
歸圓大師吩咐完畢,打發申九玲回去收拾行裝,準備兩日後出發。
等申九玲走後,她又對淨空師太道:“姐姐,此次灤州聞香教盛會,受邀參加的共有大大小小十多個教派,其中當以羅教傳承下來的龍華教、黃天教、弘陽教以及貧尼的西大乘教爲首。要想重振白蓮聖教,爭取這幾個主要教派的支持至關重要!據我所知,弘陽教自從創教教主韓太湖過世之後,其門下十個弟子在中原各地各自爲政,盡皆以正統傳人自居。而其中聲勢最大的,莫過於以京畿爲根據地的張光臨一脈。同處京畿之地,貧尼與這位張光臨有些交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可以先行帶姐姐一起,先和他見上一見,看看能不能取得他的支持!”
淨空大師點頭道:“如此甚好,復興聖教任重道遠,如若能未雨綢繆,獲得更多的支持,將事半功倍。這件事便勞煩妹妹了!”
歸圓大師便與淨空師太約好,第二日前去拜會弘陽教張光臨。
三日之後,高傑帶着姬龍峰、悟空、惠靜師姐、東哥、於弘志以及熊兆珪、王睿王曦兄弟倆策馬離開北京城,來到了保明寺前。
臨行前,高傑讓多洛濟大法師啓程去了蒲州,爲大本營增添實力。因爲此次去河北灤州乃是暗訪,不便太過張揚,高傑採納了師伯駱養性的建議,分兵兩路,另一路由田爾耕爲首,率領錦衣衛高手許顯純、魏七、孫乾光等喬裝改扮,遠遠相隨。
剛到保明寺門口,早早便趕到此處相候的侯王策馬迎了上來,恭恭敬敬給高傑施禮道:“末將侯王,見過忠勇侯!”
高傑笑容可掬地抱拳道:“侯將軍,此次公幹,本侯斗膽請將軍一道,甚是唐突,望將軍勿怪。”
侯王惶恐道:“侯爺公幹能想到末將,實是卑職莫大榮幸。末將雖愚鈍,亦知此乃侯爺爲某爭取的一個立功良機,心中惟有感激涕零之意,當肝腦塗地,誓死以報知遇提點之大恩!”
高傑望着眼前這個禍害了徐神醫的傢伙,暗道:“說得好,誓死以報,我正是要你的性命來爲徐神醫報仇雪恨!”口中卻道:“將軍言重了!此行還要多多仰仗您大聖門的神功!”
客氣完之後,侯王便自覺地策馬到了隊伍的最後面,與於弘志殿後。
於弘志事先得到高傑的叮囑,此刻見到侯王,雖目光不善,倒也暫時按奈住了殺意,讓一直提心吊膽的高傑暗自鬆了一口氣。
正在此時,就聽保明寺側面偏門嘎吱一響,申九玲一身杏色勁裝,揹着個包裹,秀髮依舊在腦後扎着個長長的馬尾,只是裹上了一塊青色錦帕,顯得神采奕奕,英姿颯爽,乍一看,端的是一位俏生生的小女俠。
她右手扶着腰間一柄帶鞘長劍,走到高傑馬前,仰頭盯着他道:“喂!我準備好了,現在就走嗎?”
高傑作勢向隊伍後面看了看,高聲道:“有沒有叫喂的人啊?這裡有個女俠找!”
東哥等見高傑和申九玲見面便如此掐起架來,個個都憋着笑看熱鬧,自然沒人答應。
申九玲氣惱道:“高傑,你別過分啊!”
高傑回頭道:“九兒大俠盛氣凌人,在下豈敢!”
申九玲見高傑針鋒相對,毫不服軟,一時間也拿他沒辦法,只好氣鼓鼓地道:“算了,懶得跟小弟弟一般見識,趕緊上路吧!”
高傑學着申九玲的腔調道:“算了,懶得和小女子一般見識,開路!”說罷,便一提繮繩,準備策馬而行。
申九玲見了,邁步上前,一把拉住高傑胯下黑馬的繮繩,急道:“喂!高傑,你拍馬就走,那我呢?”
高傑故作詫異地道:“哎呦,九兒女俠,您自己沒有備馬嗎?莫非是要步行與我等並駕齊驅嗎?!看來大俠就是大俠,武功之強非我等凡夫俗子能比的,這腳頭可太厲害了!佩服佩服!”
申九玲氣得俏臉煞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雙眼一紅,淚珠兒便在眼眶裡打起轉來。
高傑見狀,自覺過分了點,不忍再作弄她,正要說話,卻聽身後傳來姬龍峰的聲音:“哎呀,小杰,你怎麼能這麼對待這位九兒姑娘呢?!我可看不下去了!”
話音剛落,就見姬龍峰翻身下馬,屁顛屁顛地從隊伍後面牽來一匹早就準備好的白馬,來到申九玲面前,諂媚地笑道:“九兒姑娘,你彆着急,我叫姬龍峰,知道你要和我們一道,我早就爲你準備好了這匹神俊的白馬!姑娘騎上這匹白馬,那絕對是我們隊伍中一道難得的風景啊!”
其實,高傑得淨空師太囑咐,早就給申九玲準備了坐騎,剛纔只是在擡槓而已。只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素來只知好勇鬥狠的姬龍峰一見到貌美如花的申九玲,突然之間發了花癡,兩眼發直,小星星在眼中閃啊閃,哪還顧得上高傑,直接就拆了他的臺,借花獻佛,送馬上門,向申九玲討起好來。
高傑見狀,差點沒背過氣去,暗歎交友不慎,卻又作不得聲,只能送給姬龍峰一個鄙視的眼神。
姬龍峰對高傑的眼神視若未見,殷勤地將白馬繮繩塞在了申九玲的纖纖玉手之中。
申九玲接過繮繩,略微打量了一下長相奇特的姬龍峰,也不作聲,翻身便上了馬,直接將他晾在了原地。
高傑見姬龍峰馬屁沒拍着,反而拍在了馬蹄子上,頓時便氣順了不少。他嘴角帶笑,靜靜在一旁準備看姬龍峰的笑話,看他如何下得來臺。
令他失望的是,姬龍峰似是毫不介意申九玲的態度,臉上諂媚的笑意並未稍減,依舊熱情地叮囑道:“九兒姑娘,如果你騎馬騎得少,就離我近點,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
申九玲白了他一眼道:“我騎術高着呢,纔不需要別人照顧!”
姬龍峰撓了撓大腦袋,呵呵笑道:“那是,那是,一見九兒姑娘翻身上馬的優美姿勢,我就知道你騎術超羣,絕對能駕馭得了這匹白馬!不管怎樣,你放心,我還是會在你身邊隨行,以防不測!”說罷,他又屁顛屁顛回到自己的馬前,騎上去後便策馬來到申九玲身側,儼然是個盡忠職守的護衛一般。
高傑見一向心高氣傲的姬龍峰變得如此“下賤”,瞠目結舌,頓時覺得三觀盡毀,一時間不知該做何感想。
其他衆人自然也是竊竊偷笑,樂不可支。東哥強忍笑意,拍馬來到高傑身側,在他耳邊低語道:“小杰,我們該出發了!”
高傑醒悟過來,苦笑着問道:“東哥姐姐,我是不是看到幻覺了?”
東哥咯咯輕笑道:“剛纔發生的一切絕對真實,你就接受現實吧!”
高傑這才鬱悶地大喊一聲:“這都些什麼朋友啊?!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