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李繼遷寨,秋陽已經升到半空,正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寨中炊煙裊裊,雞犬相聞,街道上行人慢慢多了起來,大部分店鋪也都打開了店門,整個寨子裡都熱鬧了起來。
高傑和李鴻基、李過三小一邊啃着玉米,一邊向寨子的北面而去。
經過打聽,他們已經知道胡大爲的鐵匠鋪已經在寨北找了處不大的地兒開張了。
雖然族長李鴻明甚是熱情好客,但李守忠骨子裡始終是個有傲氣的人,不願一直寄人籬下,他花了兩天時間拜見了年老多病的堂兄老族長李守成和族中其他舊人後,便執意讓李鴻明幫忙,很快找到了一處有三個院子的院落。李守忠積蓄頗多,反正也決定要在這裡定居,也就咬咬牙將院落買了下來,很快便搬了出去。
李繼遷寨是個尚武的村落,李氏家族大部分人都修習武藝,而且家族中還招收了很多外姓弟子,連四個長老中也有一個是外姓的,就是王承恩的師兄姚石門。陳大可和姚石門是故交,兩人相見甚是欣喜,每天都會聚在一起飲酒切磋,過得也甚是清閒愜意。
謝軍在第三日也趕了回來,他告訴大家艾家家主艾詔和永和石樓李家家主李尋龍第二天專門去百戶所拜訪他,想探探他的口風,謝軍素來多智,裝傻充愣將他們打發走了。只是估計他們不會善罷甘休,衆人還要時刻警惕纔是
因爲李鴻基雖然年紀和李子寒、李姬娜等相當,但卻高了輩份,搞得那兄妹幾個都不太願意和李鴻基他們三小交往,高傑也樂得眼不見那個讓他甚是鬧心李姬娜。
今天已經是他們來到李繼遷寨的第七天了,高傑一直惦記着要把那兩把秀春刀溶掉,還有兩天就要家族大比了,他想給二小準備兩把鋒利的短刀防身,順便自己也弄兩把短劍。所以今個一大早他帶着黑布包裹的秀春刀,和李鴻基叔侄倆出門奔着劉宗敏他們的鐵匠鋪而去。
雖然還離得很遠,高傑已經聽到叮叮噹噹的打鐵聲,連忙興奮地招呼李鴻基他們一聲,向前方快步趕去。
剛看到鐵匠鋪懸掛的“胡記”的旗招,就聽到隱隱傳來了爭執聲,打鐵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三小連忙加快了腳步,趕到鐵匠鋪門口,只見四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正圍着劉宗敏吵鬧。
今天,胡大爲出去購買焦炭了,只有劉宗敏一個人守店,他天性木納,不善言辭,被那四個青年圍着推攘,卻一聲不做,只是冷冷盯着他們。
高傑三小連忙上前,擋在了劉宗敏和那四個年青人之間,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爲首一個青年高度和李鴻基相若,約二十一、二歲年紀,長相英俊,氣度沉凝,一身黃色武士勁裝。只是臉龐有些瘦削,帶點酒色過度的蒼白。
他見有人管閒事,看了看高傑三小,見都是十幾歲的半大小子,便聲色俱厲喝道:“幾個小鬼,幹你們什麼事,滾一邊去!”
高傑聞言皺了皺眉,按住了有些衝動的李過,對那青年道:“這位大哥,有什麼事情好好說,大清早動氣對身體可不好!”
見三小並未畏懼躲開,那青年倒是有些意外,又重新審視了他們幾眼,才沉聲道:“昨天我送來三段高等鐵料,讓他們鋪子幫我打造三把唐刀,今天來取,卻發現被打成了三柄破劍,這算什麼事啊!”
劉宗敏在後面悶聲道:“你們昨天說的就是要鍛造長劍!”
那爲首的青年氣勢洶洶道:“難道我連自己要鍛造的是刀是劍還會搞錯嗎?!你小子是不是找抽呢?!”
高傑沒理那人,回頭問劉宗敏道:“客人訂貨有訂單嗎?”
劉宗敏連連點頭,回身在窯洞裡拿出一個半新的賬本,他自己不識字,便交給了高傑。高傑拿着賬本問那年青人道:“請問這位大哥尊姓大名?”
那人不耐煩地道:“我叫李傑,二長老李鴻予是我爹!”
高傑心道:“看來這明朝也有二世祖啊!還好他爹不叫李剛!”他翻開賬本,很快找到了有李傑簽名的那條記錄。看了看,他便將賬本遞給李傑道:“這位李傑大哥,你簽字登記預訂的就是三把長劍啊!”
李傑一把撥開高傑遞來的賬本,嚷道:“我昨天明明說的是要打三把唐刀,這訂單是他那老鬼師父寫的,我昨天沒仔細看就簽了個名而已,我這三個兄弟可以作證!”
他身後三個都身穿黃色武士服的青年應聲附和。
高傑一聽便知道這裡面有蹊蹺,這四人怕是故意來找茬的,莫非胡鐵匠這麼幾天就得罪人了?看來此事不好解決了。
正沉吟間,李傑氣焰更盛,一揮手喊道:“兄弟們,給我把這個鐵匠鋪砸了!”
四個人便抽出腰間兵器準備動手砸傢伙。
高傑來到李繼遷寨這幾天,一直在找李自成,可問了李子寒後,得到的答案很讓他失望,於是只好把希望寄託在米脂縣城的李氏宗族那裡了。
於是他叮囑李鴻基和李過不要暴露實力,連習武練功都要避人耳目,不能張揚,兩天後的家族大比,能進入前十取得參加李氏宗族二十年大比的資格即可。
所以李過見那李傑欠揍的樣子,雖心中窩火,但沒得到高傑的允許,只好忍着沒發作。
見那四個傢伙要動手了,高傑正準備阻攔,就聽身後一聲大喝,震耳欲聾:“誰敢動我師父的鋪子!”
就見赤着上身的劉宗敏手中輪着一柄足有七八十斤大鐵錘,從他身邊蹭地竄了出去,只聽噹的一聲,一個青年的腰刀便被鐵錘一擊之下脫手飛出老遠。
那李傑等人嚇了一跳,只見一個肌膚銅色、威風凜凜的魁梧小子雙手握錘,站在鐵匠鋪門口,猶如一頭怒獅,哪還有一丁點剛纔那個木納的小鐵匠的模樣。
李傑回過神來,冷笑一聲,雙足一錯,手中青光長劍抖出數道劍影,似左實右,向劉宗敏右肩疾刺而去。
他身爲李氏家族二長老李鴻予的長子,自小開始習武,功底深厚,實力在寨中能排進前十名之列,劍法尤其出衆。
高傑三小哪想到劉宗敏一錘子便將一個身手不錯的青年的腰刀擊飛,正發愣間,李傑長劍就已襲來,正待施救,卻見劉宗敏又是一聲大喝,手中沉重的大錘舉重若輕,錘頭在肩上一頂,便將李傑那一劍擋開。
這一下,三小算看明白了,劉宗敏可不是一般小鐵匠啊,這是有功夫在身的!
不但三小吃驚,李傑也頓時收斂了輕視之意,長劍迴轉,連續劃了三個劍圈,繼續攻向劉宗敏。
腰刀被擊飛的青年跑去撿起了地上的腰刀,和另外兩個人一起站在邊上觀戰,倒也沒上來圍攻。
鐵匠鋪發生打鬥,周圍好些人都圍了上來看熱鬧,因爲寨中習武之人頗多,經常有切磋或打鬥之事發生,大家見怪不怪,毫不害怕,看得津津有味。
劉宗敏大錘只守不攻,無論李傑長劍劃出多少個劍影、有多少個虛招,他的錘頭都會在正確的地方將長劍的攻擊擋開,他的每一錘都毫無花俏之感,就像他的人一樣樸實,卻又非常實用見效。
三小對視了一眼,都是又驚又喜,既驚訝劉宗敏竟然會武功,又爲他能和李傑這樣的好手對抗而不落下風而欣喜。
轉眼幾十招過去了,李傑越打越鬱悶,自己身爲李氏家族年輕一代的佼佼者,竟然連一個小鐵匠都戰勝不了,面子上實在是過不去。可他使出了全力,無論劍法如何變幻,那小鐵匠都只是用錘子樸實無華地一擋,便將他精妙的劍招化解,自己的手掌還被震得隱隱作痛。
正當他下不來臺的時候,忽聽有人喊道:“李傑,怎麼和人打起來了?!”
李傑聽到喊聲,便趁勢退後收招,劉宗敏也不追擊,將鐵錘抗在肩膀上,只是如門神一樣守着鐵匠鋪。
只見李子寒和李姬娜兩人快步來到跟前,他們正要詢問李傑發生了什麼事情,卻忽然看到李鴻基三小也在,李子寒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他從小便知書達理,無奈之下硬着頭皮上前對李鴻基施了一禮道:“原來鴻基叔也在此處,侄兒李子寒有禮了!”
高傑和李過見到李子寒對着胖子行晚輩禮,還口稱侄兒,都是強忍笑意。李鴻基惶惶不安,連忙扶起李子寒道:“你別行禮了,我爹都說了讓咱們平輩論交的!”
李子寒勉強笑道:“鴻基叔說笑了,長輩就是長輩,輩份不能亂,禮也不可廢!”
高傑聞言,倒對這個李子寒好感徒增,感覺他甚有教養,確實有李氏家族繼承人的氣度和風采。
李傑見狀,有些莫名其妙,上前問道:“子寒,他們是什麼人?”
李子寒瞪了他一眼,道:“你沒聽你爹說起嗎?這位便是十三爺爺的兒子李鴻基,你喊鴻基叔就是了!”
那李傑聽了,看看眼前這個才十幾歲的胖子,躊躇了半天,哪好意思喊叔叔。
李子寒知道李傑尷尬,也沒強迫他,又問清楚發生的事情,便嚴肅地說道:“這事人家鐵匠沒錯,李傑你倒是有些胡鬧了!要不要我賠你三把刀啊?”
李傑吶吶道:“不必了,既然都是熟人,就算了吧!”
李子寒轉頭又對李鴻基三小和劉宗敏賠禮,然後便要帶李傑他們離去。
一直在旁邊沒作聲的李姬娜卻突然揹着手來到高傑面前,巧笑嫣然道:“沒想到你們的武功也不錯啊,你來和我過幾招怎麼樣?”
高傑一看見這李姬娜就頭大,連連擺手道:“美女,會武功的是他們,我只是個小獵戶,手無縛雞之力,哪敢和您這位巾幗不讓鬚眉的大俠過招啊!”
李姬娜瑤鼻中輕哼了一聲,道:“你長得油頭粉面倒也算了,還滿嘴花言巧語,想騙本姑娘嗎?”
話音剛落,腰畔長劍出鞘,寒光一閃,便刺向高傑的咽喉。
衆人見狀都驚呼出聲,高傑卻面不改色,他眼力非凡,早看出此招只是試探,負手而立,直到劍尖在離咽喉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住,身子也未動分毫。
李姬娜見高傑不躲不閃,不招不架,感到甚是無趣,撅起小嘴,又哼了一聲道:“一點都不好玩!你還真是個姑娘家家的樣子,連武功都不會,怎麼不去繡花?!”說完,便轉身跟着李子寒他們走了。
在李鴻基和李過的鬨笑聲中,高傑無奈搖頭,拉着劉宗敏進了鋪子裡,把秀春刀交代給他,叮囑他偷偷熔鍊後重新打造成短刀短劍各兩把。隨後四個小夥伴纔開始聊天胡侃。
突然,“噹噹噹”警鐘響起,高傑他們聽李守忠說過,除非有強敵來襲,族長府中的大鐘是不會輕易敲響的。
高傑三小生怕又是艾氏家族追殺到了李繼遷寨,急忙告別劉宗敏,向族長府急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