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只覺得周身都在發冷，可是身邊空無一物，就連她的整個身子，都是赤、裸着的，周圍除了空無虛渺的白茫茫，就什麼都看不清了。
這是她最討厭，卻有最經常夢到的情景。
濃霧後面不斷的有畫面在飛閃，男人拉扯着女人的衣角，在爭執着什麼……
年幼的女孩蜷縮在小小的壁櫥裡面，通過縫隙觀察外面的情況，在確定什麼都沒有之後，才躡手躡腳的走出來，在鏡子面前細細的端詳自己的小裙子，而後走進來了什麼人，說了什麼樣的話，女孩被推倒在地……
來來往往的行人，路邊上乞討的乞丐……
還有陌生而又熟悉的一條小路……
這些東西都被濃霧掩蓋着，看不清楚，只依稀覺得熟悉。
可她從沒有去過，爲什麼會熟悉呢……
遲遲站起身子，周邊空蕩蕩的，沒有人，她在遠處撿來一塊破布包裹在自己的身上，赤着腳向前走了兩步，那本在面前的濃霧便也退後了兩步。
她便轉過身子，望向了離自己最近的那一片濃霧，伸出右手，輕輕的觸摸了一下，那清晰的觸感便迅速襲過她的指尖，將她整個人的思緒都拉扯走了。
自己好像被捲進了一個奇怪的時空裡……
束着雙馬尾的女孩兒乖巧可愛，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蘋果，然後拿起來心滿意足的啃了一口。
面前坐着像是母親模樣的女人，一張笑臉上面溫柔滿溢，怎麼看都讓人舒心。
遲遲站在一邊靜靜看着這一幕，總覺得不斷有片段飛速的從自己腦海當中滾滾而過，伸出手想要觸碰母親一下，卻整個從她臉上穿了過去。
她是虛無的……
或者這個女人是虛無的……
這是哪兒？！
畫面迅速切換，一個束着馬尾辮的女孩子在前面奔跑，後面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斷的追逐，然後聽到有人叫她…………
“南瑟……”
南瑟？！
遲遲忽的驚了一下，不知道怎麼，總覺得渾身上下都發虛，使不上力，就連自己這麼站立着都萬分難過。
這到底……是什麼？
而病牀另一邊，僅僅跟遲遲隔着一層簾子的秦小梔已經清醒了過來，只是雙手沉重沒有辦法動作，只能偏着腦袋定定的望着簾子的另一邊。
她知道那裡是遲遲，也明顯感受到了來自那邊的不安和躁動，卻無能爲力。
最終只能化作一聲軟綿綿的安慰：“遲遲……遲遲，你不要怕，有我在的。我是小梔啊……”
說完，更是費力的想要掙扎着擡起手臂，卻只能無功而返。
也不知道，顏靈那邊怎麼樣了。
這麼想着，輕輕嘆出了一口氣。
都怪她，倘若不是她任性着一定要去K歌，就不會遇見周婉甜，導致整晚上都不愉快，也不有自己賭氣，更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懊惱和悔恨涌上秦小梔的心頭，恨不能立馬從牀上蹦達起來，拉住遲遲的手讓遲遲狠狠地打自己兩耳光。
只期望
遲遲可以平安無事。
而這樣的祈禱，並沒有傳進遲遲的夢境裡。
她依舊只包裹着那一層破舊的小布，跌倒在地，瑟瑟發抖。
“你還給我！”有人這麼對她說，聲音像是尹莎莎的。
“你還給我！”又有人這麼重複了一遍……
遲遲搖了搖頭，不論音色到底如何，她都能腦補成尹南瑟。她……要來搶走秦守墨麼？不，如果是尹南瑟的話，應該是要回，而非搶走……
頭疼欲裂，整個腦袋都在轟鳴，隨時爆炸。
這個噩夢不知爲何整整持續了三天，顏靈的手術都順利結束，並且虛弱的甦醒了過來，遲遲卻還在夢魘當中困頓，不斷周旋，迷惘，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凌晨了。
遲遲總感覺自己的身子有什麼東西壓着，皺着眉頭睜開了雙眼，剛巧看見因爲疲憊熟睡過去的秦守墨，那一張帥氣的俊顏依舊吸人眼球。
只是眼底多了兩層濃郁的黑眼圈，讓遲遲心疼。
從被子裡面伸出食指來輕輕摸了摸，瞬間鼻頭就一酸，險些就要因爲心疼落下淚來。
也正是這一動作，驚醒了本就睡得不安穩的秦守墨。也是了，小媳婦兒還躺在病牀上昏迷不醒，若不是太困，根本連睡都睡不着了。
“遲遲……”因爲長時間沒有開嗓而略微沙啞的嗓音，乾澀異常，卻依舊好聽如初，卻讓遲遲愈發的心疼了起來。
眼淚含在眼眶裡，滾了滾便垂落了下來。
秦守墨見遲遲哭了，還以爲她哪裡不舒服，立馬站起來關切的湊了過去，卻見遲遲一把抱住秦守墨的脖子，在他臉上印上了一個吻。
然後萬分委屈的說：“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傻瓜。”秦守墨點了點遲遲的小鼻子。
他也的確有過這樣的擔憂，明明遲遲相比小梔和顏靈更爲輕微，但是偏偏所有人都清醒過來了，唯獨遲遲沒有，一直在噩夢裡面不斷的徘徊，緊張到渾身出汗，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起握拳。
他也小聲的在遲遲耳邊叫過她的名字，抓住她的手想要她安心一點。
可是——
都沒有用，遲遲對什麼都表現出無比的抗拒，逃離、躲避、恐懼，讓秦守墨覺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就怕她甦醒過來之後一如之前的冷漠，問他是誰，失去了有關他們所有的記憶。
遲遲搖了搖頭，眼淚便再度吧嗒吧嗒的垂落下來，淚眼婆娑的模樣讓人好生心疼。
“我困在一片霧裡，跑不出，也走不進。就那麼不斷的在原地徘徊，我好怕，怕我這輩子都走不出來，然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她是真的害怕。
在迷霧當中團團轉，只能乾着急。
一些熟悉卻又陌生的人物看不清臉，不斷的接近她，對她莫名說着奇怪的話。
這些都在哪裡聽過，卻又在哪裡都沒有聽到過。
她的記憶是空白的，她想不起來。她想要逃脫，她想要跑開，她想找秦守墨，在他的懷裡告訴他自己好害怕，可是越是逃離，那迷霧就越是深深的罩在她的身上。
沒有路，沒有人，只
有她，和無邊的恐懼……
“別怕，我不是在這裡麼？”秦守墨瞬時拍着遲遲的後背，輕聲安慰着她。
別說質問她到底爲什麼跑出醫院了，此刻脆弱的遲遲讓他好好捧在手心裡，悉心呵護還來不及，又怎麼捨得責怪？
他只恨自己沒有保護好她，不能在她脆弱的時候出現，告訴她，自己在，所以不用怕。
想到這裡，秦守墨手中的拳握的愈發的緊了。
“禽獸……”遲遲悶着聲音，小聲的叫他。
“我在。”
分明是兩個普通的詞彙，在秦守墨口中說出來卻多了百轉千回的溫柔，好聽的讓人抓狂。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話，就不過於“我在”了……
“你是不是很久都沒有休息了？”遲遲有些心疼，說話的聲線都哽咽了，最後又化作了兩滴眼淚順着略顯蒼白的面頰滑了下來。
“嗯。”秦守墨也不瞞她。
這個時候勉強的說“沒有，我已經睡過了”才更會讓遲遲自責吧，分明一切疲憊都被那一雙清澈如湖泊的眼睛收進了眼底，那又何必好隱瞞？
遲遲一吸鼻子，眼看更委屈了，小聲說：“對不起……”
“不許哭。”秦守墨拍了拍遲遲的後背，然後兩隻大手抓在遲遲的雙肩上面，認真的看着她的表情。
那一張清秀的小臉上面滿是疲憊和倦怠，她不斷在噩夢裡面掙扎，一定也沒有休息好吧。
被秦守墨這麼端詳的久了，還在嚶嚶啜泣的遲遲覺得整個身體都不自在了起來，臉蛋上面也飛快的閃過了兩片小小的紅雲，配着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煞是好看。
“你再這麼勾引我的話，”秦守墨說：“我可真的把持不住了。”
“我……”遲遲剛一張嘴，想要辯駁，便被一個溫柔繾倦的吻將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這個吻不捨而深沉，曖昧輾轉，遲遲情不自禁的閉上雙眼，剛準備享受，便“嗖——”的一下將眼睛打開，瞪着秦守墨開始推他！
她還沒有刷牙！！！
“唔……”遲遲一邊推着，一邊想要將自己憋着的這句話說出來，秦守墨自然也意識到了遲遲優化要說，便鬆開她，看着她示意她講，目光專制。
“我、我還……我還沒有刷牙……”遲遲略微窘迫的說，儘管自己並沒有感到口腔內有太多的不適，也還是覺得尷尬。
誰知道秦守墨不以爲然的一挑眉，又是一記深吻。
——“又不是沒親過。”
後面這句話真心讓遲遲整個人都要漲的通紅起來了。
一吻畢，遲遲捂着自己的小嘴巴擦了擦，不滿的一撅嘴眨着眼睛道：“都說了沒有刷牙，你還……你……”
秦守墨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提醒道：“我們是合法夫妻，身爲丈夫……”
“誰是你老婆！”遲遲聞言立馬反駁，小嘴兒被秦守墨那個禽獸吻得紅彤彤的，看起來分外可愛。
這樣的反駁並沒有讓秦守墨生氣，相反，他更覺得安心。
她是健康的、活力的，她還在自己的身邊，沒有消失，所以安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