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峴在渭南與從延州以北撤回來的騎軍主力會合,準備返回長安。
楊可世等人這次把防線推進到了明堂川一線,並沿着無定河攻破石州,也算是功勞不小。李乾順在不得以的情況下,主動遣使求和。這把戲西夏人已經玩了上百年了,極爲熟練。只不過楊可世可沒有司馬光等人那般“大氣”,西夏人想通過談判重新得到石、銀二州,那是連門都沒有。
宋夏和談沒能成功,雙方實際上一直處於軍事對峙狀態。
李峴這回也是計劃準備在全力收復幽州後,暫時放過金國,轉過頭來全力覆滅西夏。
雙方都態度強硬,這和談想不崩都不行。
楊可世也算是消息靈通,誰要是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將他真當成是個二貨那才真是個傻子。他在見到李峴後,第一句話就問:“長安城裡的那些慫貨們,聽說最近很不安份,你就不準備來個利索的?”他說着揮了一下右手,做了個下砍了手勢。
李峴沉默片刻,這才擡起頭來說道:“有時候我也覺得,將這幫蠢材都宰了,也算是耳根清靜。可是隨之想想,這些人好歹也算沒有投降女真,比起那些更無恥的漢奸們,還算是不錯的……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由着他們去吧。這太子府向我通報了,說是想遷去臨安,我同意了。再忍上一段,等他們都走了,大家也就算是清靜了……”
楊可世聽了後笑道:“你就是個心軟的,凡事喜歡用些陰險的手段,有時候可不如雷霆霹靂,快刀斬亂麻般行事爽利!你就不想快些樹起王旗啥的,俺這一直跟着你打下手,你不往上升升,俺們這職位也都卡在這裡,動彈不了……”
李峴聽了後大笑:“說白了是大夥兒都想升官了,你們吶……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楊可世道:“有些事你要是覺得爲難,可以讓下面的人替你去做,之後也是一推六二五,想當年這太祖皇帝也是這麼幹的,自己當皇帝,卻說是被底下的人逼着穿上了皇袍……”
李峴又笑:“有什麼覺着爲難的,只不過覺得現在國難當頭,先搞定女真蠻子再說,這天下……嘿嘿,不用操之過急!”
楊可世又說道:“讓他們在底下這麼折騰也不是個事,不行老夫出面,幫你做了張浚、範致虛這幫傢伙們……”
李峴楞了楞,又笑了一下:“那倒不用了,反正太子府就要離開,他們也呆不下去。他們都是些小人物,某還沒放在眼裡,殺之又有何用……”
李峴正說着,外面有名隨軍參軍匆匆走了進來,將一份情報交到了李峴的手裡,然後低聲報告了幾句。李峴在接過那張紙條後,飛快地看了一遍,然後臉色就突然陰沉了下來。“這國有難,果然是妖教就會從到處冒了出來……”他抖了抖手裡的紙條對楊可世說道:“這彌勒教在潭州起兵造反,特麼的臨安那邊居然派了劉正彥那貨過來……這擺明了是想讓這廝來對抗咱們,但願這二貨現在腦瓜能變得好使一些。”
楊可世倒是在聽了後笑道:“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小子就是個欠收拾的,不行我親自過去……”
李峴搖了搖頭說道:“現在倒用不着,先看看情況再說,我膩歪的只是摩尼教和彌勒教的造反,這國難當頭,這些人就跳出來蠱惑民衆,稱王稱帝,死不足惜……”
……
李峴實際上在行事時也是很小心,每次到長安,總會帶着數萬大軍與之同行。康泰、樑起和楊可弼統率的將近四萬騎軍駐紮在了長安城外萬年縣的大營裡,旌旗招展,人喊馬嘶,足以震懾一些宵小的不軌圖謀。
在大軍安頓後,李峴與楊可世兩人帶着一千親軍進到長安,回到了距皇宮不遠處的陝西六路兵馬制置使署衙。他的帥府設在這裡,但是卻是一年到頭都在外面奔波,沒有多長時間是留在這裡辦公的。
他在帥府裡部置上千親兵護衛,出入都在這些衛兵的嚴密保護之下,根本不把大宋規制放在眼裡,可是一直以來也沒人敢說些什麼。現在整座長安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對於他的狼子野心,跋扈作風,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一小部分忠心大宋朝廷的文臣,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現在皇后和太子意欲南遷,大家都以爲李峴會竭力出面阻攔,甚至不惜刀兵相加時,出乎衆人意料的是,他卻同意放朱皇后和太子離開,並同意太子太保率三千禁軍隨行護衛。這更讓大家不知道李峴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實際上也沒什麼,李峴從來就不認爲朱皇后和太子是他的對手,根本沒拿他們當回事。說雖如此,作爲臣子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皇后、太子移駕江南,他還是要親自出面,相送一程的。
李峴在進了長安後,並沒有立即去皇宮裡拜見皇后和太子,而是去了城東種府。
因爲他接到老將种師中病危的消息,這位老帥病情突然加劇,恐怕將不久於人世。
西軍老帥种師中當年在河東一戰時受傷過重,實際上一直都沒有恢復過來。種家的老家雖然在洛陽,但主要的產業卻是在長安一帶。在保着皇后、太子等回到長安後,就一直呆在了長安的家中養病,基本上不怎麼過問世事。
种師中的病情是在春天開始加重的,此時正值李峴在穎昌府大敗完顏宗輔之後。這位西軍老帥在自家的花園裡散步時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欣喜若狂,不成想卻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造成了右腿髖骨骨折。
他本來就身體有恙,這一臥牀不起,原來的疾病就隨之開始復發,李峴在見到這位老帥時,他已經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根本沒有了正常模樣。
李峴和楊可世等人在見到他這副模樣後不禁唏噓不已。
老種家四代將門,替大宋國出生入死,保衛着西北邊疆,一家當中戰死的親族足有數十人之多。這一切,都將隨着种師中的去逝而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