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盧鶖再也沒有和我說過話。U C小 說網:他白天陪着夏老爺子,很晚纔回到暄兒的那個閣樓裡休息。我有時候會想是不是我應該離開,但更多的時候則是懷念那個充滿活力的傢伙。
在夏家堡住到第四天的時候,夏天麟回來了。然後不到半日,便圍前圍後哥哥哥哥的叫着。我從來不懷疑盧鶖收買人心的能力,可偶爾還是會對他的手段產生小小的好奇。
第六天的時候,盧鶖出現在我的房間門口。我有些詫異,可他一開口便講明瞭來意。原來是問我夏老爺子的病到底還有沒有救。我沒法給他滿意的答案,惡疾好治可慢病卻難消,更何況夏老爺子已經到了最後的光景。我只能開些清熱去火的藥方,讓老人家這最後的一年半載能舒坦點。
盧鶖拿着方子就急急的離開了。我雖然能夠體會他的心情,但仍然覺得他要是再和我說些別的什麼就更好了。一時間,我有些後悔那麼快的給他方子,怎麼着也得把他弄進屋聊上一聊再說。可想到這我又覺得自己好笑,明明人是我傷的,倒現在卻怪別人不好。
第八天的時候,盧鶖又出現了。這次是和鳳姨還有夏天麟一塊出現的。我看了看日頭,還不到吃飯時間。不明白這一大家子這時候出現是什麼意思。還是盧鶖先開了口:“別愣在那,收拾收拾東西,我們要走了。”
“走?去哪?”我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盧鶖白了我一眼,然後把我拉到旁邊小聲道:“當然是回谷啊,難道你想在這住一輩子?”
我奇怪道:“你也一塊回?”
盧鶖連忙緊張的看着我:“你不願意?在管府的時候你明明……”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語氣中的控訴讓我渾身不自在,我連忙打斷他,壓低聲音道:“誰說不願意了,我的意思是你之前不還說要多伺候夏老爺子麼,怎麼這麼快就……”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向別人解釋。
盧鶖聽我說完才放下心來,然後道:“我爹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我闖出名堂……”
我不解:“毒公子的名號還不夠響亮嗎?”
盧鶖連忙捂住我的嘴:“可別再提這個名號了,不然我爹又得氣死。他希望我能改邪歸正,走一條大俠的道路……”
“就憑你?”我困難的嚥了咽口水,忽覺前路漫漫。
“還有你嘛。”盧鶖雙眼放光,“你覺得醫俠這個名號怎麼樣?”
瞬間,前路從漫漫,變成了黑暗。
我發誓,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坐第四回馬車。這個東西似乎總能讓我的思考能力直線下降,每一次都是開始顛簸起來還沒搞清楚狀況。這次更嚴重,直到夜晚降臨我們找家客棧投宿,我的思考能力還沒有恢復。回鬼醫谷不像去江南,那時候管之杭急等着救命所以我們連夜兼程,而現在,我們可以白天趕路晚上投宿。
投宿的客棧坐落在一個小鎮,鎮不大,卻很是熱鬧。掌櫃的告訴我們只剩一個房間,於是便成了眼前的局面。
我看着盧鶖有條不紊的洗漱,忽然很難把他與那天的脆弱聯繫起來,就好象那天下午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我迷茫了。盧鶖見我盯着他看,便笑着問:“你又想什麼呢?”
我也笑,這次不是冷笑,而是真的忽然很想逗逗他:“你不是總能猜出來我在想什麼嗎?”
“這倒是。”盧鶖大言不慚,只見他仰頭想了一會,然後看向我,“你在想我爲什麼還要跟你回去,對不對?”
我沉默,等待他的回答。
“我喜歡你。”盧鶖就那麼輕易的把這四個字拋給我,也不管我剛剛在牀邊坐定並且很有可能因爲他的直接而落到地上,“所以我要跟着你回去。只要我還有一點力氣,我就不會放手。”
我看着他,無法用任何語言來表達我這一刻的感覺。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他那單薄的身體彷彿積蓄着永無窮盡的力量。僅僅在他身旁,我便已感覺到那不可撼動的堅定。我忽然間覺得自己很渺小,我的那一點點煩亂心事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被打敗了,不是敗給任何兵器,而是他那顆堅定的心。
多日來的煩躁一掃而空,那些在胸膛中亂竄的情緒,終於被我抓住了。
我起身,走上前,然後在盧鶖驚詫的目光中吻住他。每一次都是盧鶖先靠近,而現在我才發現,走過去,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困難。我仔細的描摹着那張總是吐出動聽話語的脣,如此的柔軟,如此的讓人心動。盧鶖很快的給了我回應,那麼的熱情。我在心裡偷偷的笑,他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人兒,所思所想總會迅速的反應在行動中,讓人無法招架。
恍惚中,我已經把人帶到了牀上,輕柔的覆蓋住那具身體,我竟然有了些緊張。盧鶖已經從剛剛的吻中回過神來,他從下面望着我,然後在我下一步行動之前忽然開口說:“看着我……”
我不解的停了下來,依照他的話望進他的眼睛。此刻,那雙眸子湛亮湛亮的,美麗得過分。
“我是誰?”盧鶖忽然問我。
腦袋出現了瞬間的空白,但在下一刻我馬上明白過來。
“盧鶖。”我冷靜的回答。
“你還是猶豫了……”盧鶖淺笑,笑容中有說不出的哀傷。
“天底下恐怕沒有比我再倒黴的人了,我多麼希望你能把他忘了,可天天提醒你的卻也恰恰是我,”盧鶖擡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有時候想,如果我不是在這副身體裡借屍還魂,是否可以離你更近一些。可如果不是在這副身體裡,也許我連接近你的機會都沒有了。很矛盾是不是……”
我心疼的把他的手拿下來,去吻那些滾落的水滴。輕柔的動作,卻幾乎用盡我渾身的力氣:“管之杭中的毒就是暄兒的毒門秘方。他已經在另一個身體裡重生了。”
我話剛出口,就明顯感覺到身下人的僵硬。良久,我才聽見盧鶖低低的聲音:“你……要去找他麼……”
我捧起盧鶖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輕笑出聲:“不找了,不然你該跑了。”
盧鶖的眸子驀地一亮,他慢慢的舉起胳膊把我環住,一字一句的問:“我不會被當作他了,是麼?”
我嘆氣:“你這樣的傢伙,天底下恐怕就這麼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