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真是個好地方,這都快到中秋了,卻仍然溫暖如春,河岸邊的柳條兒仍是翠綠翠綠的,彷彿夏日的光景仍流連着不願離去。小橋,流水,人家。站在精緻的拱橋上,我像是融進了這副美妙的畫卷中。
橋下流水潺潺,我覺得快被午後的日頭給融化了。在管家的這陣子過的實在太舒服了,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哪都不要去,什麼毒公子,什麼失憶,找不回來又何妨。如果日子可以這樣流淌下去,倒也挺美妙。可每次想到這,祈嵐就會從腦袋裡的某個角落蹦出來,指着我的鼻子罵,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你怎麼能說忘就忘,你欠我的還沒還完呢!
當然,真正的祈嵐是不會說這些的,他要是聽到我的想法,頂多苦笑一下,然後說你願意如何就如何吧,也許某個月圓之夜會突然兇性大發,可最終仍然只是落寞的離開。我常常想,我對祈嵐到底是真正的放不下,還只是彷彿小動物認定出生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媽媽的那種親切依戀?在鬼醫谷的時候總能見到本人,腦子亂亂的想不清楚這些,可一旦出來了,腦子清明瞭,卻好象仍然弄不明白。不過,我甦醒後第一眼看見的似乎是佩兒……咳,我得再想想。
臉頰忽然被什麼東西蹭了一下,我一回頭,盧鳶正似笑非笑的站在那。
“喏,桂花糕。”盧鳶遞過一個油紙包,想來那就是剛纔蹭我臉的兇器。
桂花糕的香氣隔着薄薄的油紙,不時的飄散出來,非常狡猾的專往我鼻子裡溜,我嚥了下口水,然後給自己找了個非常心安理得的理由——伸手不打笑臉人——接過了那甜甜的美妙糕點。
“謝了。”我非常不真誠的表達了謝意,迫不及待的開始大塊朵頤。
盧鳶看着我的吃相,忽然道:“剛纔,如果我拿的不是桂花糕而是兵器,你的臉早就花了。”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絕對不是以往的調侃,相反還有那麼一絲認真的意味。我警惕的看向他,冷汗悄悄從後背鑽出,我沒做什麼傷天害理人神共憤的事吧,更談不上得罪眼前的危險人物,要是這麼說,反倒是他得罪我多一點。
我的緊張讓盧鳶笑了,很淺,卻很好看:“其實破相沒那麼可怕,我認識個易容高手,他能把你變成你想要的任何樣子。不是什麼□□,而是真正改變你的容貌。”
“真正改變容貌?”我有點不信,“人的本來皮相豈是那麼容易就變的。連着血肉呢。”
“我可以帶你去見識一下,”盧鳶說着輕撫我的臉頰,就像在把玩什麼器物一樣,“你這面相慘白慘白的,不好看。咱換個有生氣的點的?”
我不着痕跡的退了一小步,這下再笨也能聽出來他不是在開玩笑。即使世間真有如此詭異的易容之術,我也不想用在自己身上。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再難看也得受着。換了皮相那就不是自己了,”我開口道,“再說我現在已經失去了記憶,可不想連容貌都失去。”
盧鳶聳聳肩,倒也沒繼續。只是淡淡道:“等你哪天想通了,我仍然樂意效勞。”
我看着把目光投入橋下的盧鳶,搞不明白這人到底在想什麼。他是,祈嵐也是,一個個好象都揹負着不得了的過去,祈嵐的過去是被我或者說是之前的夏語暄攪亂的,那麼盧鳶呢,他的過去中又是何人的身影?
也許他們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刻也會羨慕我吧,什麼都記不起,就可以連生命中的痛苦也忘卻。如果原本生命中的痛苦就大於快樂,那麼對於別人而言的噩夢,在他們這裡便是解毒的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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