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遠軒}
益州城裡的雪已然停止了飄落,戰火已然被純白的雪掩埋,這場戰爭如空中飄蕩的灰燼一般宣告着結束了。當打了勝仗的消息傳的街知巷聞時,城裡城外的男女老少都在爲自己的軍隊打了勝仗而慶賀着。當秦沐褐等人班師回城的那一刻,百姓們夾道歡迎。與此同時,在坊間中茶樓裡,百姓在茶餘飯後更是將如何馮紹民勇鬥敵軍的事蹟掛在嘴邊,一個個都在讚頌他的睿智,他的膽識,還說皇帝爲公主招了一個好駙馬。
而此時的致遠軒中的氛圍明顯和外面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只見院中一片寂靜,府中之人都不敢多言,默默的打點着自己的差事,因爲他們誰都不知曉自己的主子爲何一臉愁容,也不知曉他爲何要將自己反鎖在書房,他們只知道今個兒早晨,東方毓從外間回來便是如此。
那時,衆人只見東方毓一臉愁容走入府中,他沒有說任何的話語,只是憤憤的將手中的馬鞭子和身上的斗篷扔給了傑揆後,便直徑走到了書房。就在他走入書房的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只留得滿腹疑問的傑揆站在書房的門外。之後,傑揆便聽得書房內傳出“噼裡啪啦”的聲音,這使得他有一絲不知所措,可還是靜靜的守在書房外,聽候主子的吩咐。
原來是昨夜,當東方毓在致遠軒裡見到馮紹民發出的信號彈之時,他便匆匆趕到益州城的最高處,利用西洋人的觀望鏡,暗中觀望着戰場上瞬息的變化,其實說到底,他最關心的是自己心愛的人在那戰場的一舉一動。那一刻,他藉着月光望着戰場上,那一道銀白色的身影,好似時時刻刻都能牽動着他的心,他不希望馮紹民受到任何的傷害,當他看到馮紹民受傷時,他會心痛,恨不得衝到他的身邊;可是後來,當他看到馮紹民用自己的身體爲天香去抵擋流星錘的襲擊而受傷時,他的心會莫名的氣憤,有一種絕望襲上了心頭。那時的他真的很矛盾,真的很糾結,心中苦苦的掙扎着。念及此,他將手中的觀望鏡狠狠得扔在了地上,爾後,便帶着人轉身走下高樓,跨上馬兒,用手中的馬鞭子用力一抽,之後,便朝着那土司逃竄的方向馳騁而去。
東方毓等人抄近路趕至那土司逃竄時必經的小樹林,那時,只見東方毓揮了一下手中的馬鞭示意身後跟着的人停止前進,那一刻,只聽得跟在他身後的人異口同聲的叫喚了一聲:“籲”,那時只見那一些馬兒便乖乖的停止了前行的步伐,只是不停得在原地打轉,只見東方毓等人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他將手中的繮繩交給了身邊的人,深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極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努力着不去想剛纔所見到的那一幕幕,還不停得轉動的手中的檀香佛珠,以此來平和自己的心,靜靜的等候着屬於自己的獵物出現。
不多時,那土司便帶着殘兵敗將逃至那片小樹林,當那土司看到不遠處有身影在移動時候,便警惕的握緊手中的那把沾滿血的刀,開口問道:“是誰在嗎?”那時只見東方毓將手中的佛珠套回了手腕上,應聲朝着那土司慢慢的走去,當那土司藉着月光看清楚來人是東方毓時,便放下了所有的警惕,將刀收回到了刀鞘之中,走上前說道:“原來是王爺呀,我還以爲是秦沐褐那老東西派兵在這裡埋伏我,對了敢問王爺爲何在此?”
東方毓聽得他如此問自己,便淡淡的開口說:“公冶兄,小王聽聞你兵敗,所以在此恭候,打算親自送你們上路。”說完此話後,便冷冷一笑,一個轉身就躲到了自己所帶的那一些人的身後。頃刻間,樹林裡便響起了刀劍相碰撞的聲音和人在慘死前發出的悲嚎聲,待一切解決之後,只見在不遠處的黑夜裡又走出了一個人,只見其恭敬的朝着東方毓抱拳一躬身,而後開口說道:“多謝王爺出手相助,戚,銘感於心。”
“嘿嘿,公冶兄客氣了,本王本無心插手你們族內之事,怎奈你的兄長太過於貪心,所以本王纔會出手幫你一把。”原來後者出現的人是那土司的弟弟公冶戚,他一直覬覦兄長的土司之位,後來在瓊觴的牽線下,輾轉的認識了東方毓,兩人還在私下裡達成了協議。那公冶戚望着那倒在血泊之中的兄長,開口對東方毓說道:“王爺,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王爺成全。”
“你是想讓我幫你除掉那掌握朝政的瞻臺家族是嗎?”還未等公冶戚開口,那東方毓便看透他的心思一般,將其所想說了出來,那公冶戚聽得東方毓那般說,驚奇的望着這個比自己年輕的少年,他怎麼會知曉我心中的所想,愣了一會,繼而開口言語道:“王爺說的沒有錯,不知王爺可否會幫我?”
“公冶兄,瞻臺家族的事情,我想還是要靠你自己了,這畢竟是你們族內之事,我不便插手,如今你兄長已死,你已然可以名正言順的登上土司之位,我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協議,不然……”說到此間,東方毓指了指倒在血泊中的人,繼而說道:“嘿嘿,我想公冶兄是個聰明人,知曉我的意思,前車之鑑不可忘呀!”說完,便伸手用力的拍了怕公冶戚的肩膀,冷冷的望了他一眼,那眼神裡充滿了殺氣,這讓公冶戚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默默的點了點頭。
之後,倆人便沒有在說什麼,沉寂一會後,那公冶戚便告辭離去。那一刻,東方毓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暗思着:公冶戚呀公冶戚,你的如意算盤打的也太響了,不過我東方毓也不是傻子,幫你除去瞻臺家,這樣一來就沒有人可以制約你了,要是那一日你反過滋擾,那豈不是後患無窮,嘿嘿,如此虧本買賣不是我東方毓做的。念及此,那東方毓牽起馬兒的繮繩,一躍而上,之後便駕馬直徑回到了致遠軒,之後便出現了將自己反鎖在書房的場景。
此時,躲在那被黑暗籠罩的書房裡的東方毓,呆呆的望着滿地灑落的書籍和瓷器碎片,疲憊的癱坐在地上,倚靠在牆角,腦海裡閃過了戰場上馮紹民爲就天香而受傷的一幕幕畫面,那一刻,東方毓的內心深處被絕望籠罩着,他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不斷在心裡反問自己:爲何會這樣,素貞,難道你真的愛上天香了嗎,爲什麼,爲什麼會爲了她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難道她在你的心裡真的就那麼重要嗎,素貞,你明知你們之間不會有幸福可言,爲什麼還要如此,僅僅是爲了你口中所說的贖罪和彌補嗎,素貞呀素貞,爲什麼你總是將我對你的情誼置若罔聞,我該拿你怎麼辦,你現在還好嗎,爲何此刻我的心會那麼痛,這種痛快讓我窒息,快讓我失去所有繼續等待的耐心了,我真的很想立刻帶你走,浪跡天涯,遠離那些紛爭陰謀,那不該是你一個女子承受的。
{百草廬}
此時的夜,已然深沉了,只見那天際如濃墨一般,連一彎月牙、一絲星光都不曾出現,偶爾會有一兩顆流星帶着涼意從夜空中劃過,熾白的光亮又是那般淒涼慘然。
那一刻,只見那老嫗走入內室,手中還端着一個托盤裡面放着些許吃食,她直徑走到了凌宇身邊,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天香,爾後輕聲說道:“凌公子,公主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我做了一些吃食,你勸她用一些吧,別傷了自個兒的身體。”說完此話,只見她將自己手中拿着的托盤遞給了凌宇。
凌宇向她微微一笑,順勢接過她手中的托盤,望了一眼坐在牀踏之上的天香,那時的天香深情的望着臥榻之上的馮紹民,還不時的用手中的錦帕擦拭着他額間因疼痛滲出的汗珠,而另一隻手則是緊緊的攥着馮紹民的手,彷彿自己一鬆手便會失去一般,見此情景,凌宇則是嘆息了一聲,爾後說道:“有勞嫂夫人了,多謝。”之後,只見那老嫗伸出手拍了拍凌宇的肩膀,已示安慰,爾後便嘆息着離開了內室,朝着藥廬的方向走去。
此時外間颳起了風,那風帶着幾分溫柔幾分寒梅的幽香,絲絲縷縷的,透過軒窗吹進了屋裡,使得屋中桌案上的燭火隨風搖弋着。這突如其來的風,雖說有一些柔和,但還是使得一直守候在臥榻邊上的天香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凌宇見她如此,便將手中的擺放着吃食的托盤放在了一邊的桌案上,走到窗邊將窗戶合上,然後又拿起掛在旁邊屏風上的披風,轉身直徑走到天香身邊,將手中的披風披在她的身上,柔聲的對其說道:“公主,你都好幾日都沒有好好的用膳了,現在駙馬爺已無性命之憂,你還是先吃一點東西好嗎?別把自己累壞了,駙馬爺還需要你照顧呢!”
天香並未有直接回答凌宇的話語,只是微笑着望着臥榻上的馮紹民,那笑容足以說明她此刻的幸福,沉寂了一會後,只聽得天香開口輕聲言語道:“凌宇,你或許不知道,我和他自從大婚後,便如同捉迷藏一般,當初我恨他,因爲他是父皇硬塞給我的,我對他並沒有感情,那時候我討厭他的冷言冷語,所以我就處處針對他,甚至偷偷跑出宮;後來我吃了忘情丹,那時的自己心裡裝的都是他,可是他好似害怕什麼一般,處處躲着我,時時刻刻迴避着我;那時在妙州,和劍哥哥離開,我還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他了,可是我發現自己錯了,一個叫馮紹民的人早已住進了我心裡,那一種感覺是揮之不去的,是刻骨銘心的。那一日,當知曉他要帶兵出征,我便一刻都不願停留,想回到他的身邊,陪伴在他的左右……”
當凌宇聽到這裡時,心中一絲感傷徒然而生,於是乎便半蹲身體,陪在天香的身邊,那一刻,只見凌宇猶豫的伸出手,拍了拍天香的肩膀,關切的輕聲的叫喚了一聲:“天香……”那時,凌宇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了天香內心那一份痛楚,他不知曉怎麼去安慰她,或許自己此刻說什麼都是徒勞的,因爲他代替不了馮紹民去撫慰天香心中的傷痕,他也無力去撫慰,望着那單薄的身影,不知爲何凌宇此刻想起來簡辰逸,這就是他用生命守護的人嗎?
那一刻,天香依舊溫柔的望着臥榻上的馮紹民,心中暗思:有用的,爲何睡夢中的你也眉頭深鎖,在你的夢中可有香兒的身影?念及此,天香開口淡淡的對身後的凌宇說道:“我好想就這樣靜靜的陪在他的身邊,只有這樣才感覺他是屬於自己的,只有這樣他纔不會躲着自己。”說完此話,天香將馮紹民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邊,眼神裡充滿了愛意,其實她早就不在乎馮紹民到底是何人,甚至不想將自己知曉他身份的事情說破,她只是想,只是想馮紹民能完好無損的陪在自己的身邊,因爲天香早已明瞭:在這場感情的漩渦裡,自己已經越陷越深,無法自拔了。
就在天香傷懷之際,凌宇嘆息着,伸出手去攙扶天香,淡淡的說道:“公主,不管如何,你現在都要保重自己的身子,這樣才能更好的照顧駙馬爺,來,還是吃一些東西吧,你看看你,這幾天都憔悴了不少,若是駙馬爺醒來見你如此,我想他會擔心的。”天香在其的攙扶下,走到了桌案邊,默默的點了點,伸手拿起那筷子,吃了起來。在旁邊的凌宇見她如此,鬆了一口氣,走到一邊爲其倒了一盞茶,放在她的旁邊,而後微微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