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看到迪克用詢問的眼神看着自己,繼續說道:“顯然,克爾麗娜是去挖蚯蚓的時候被人盯上了。克爾麗娜發現那個人之後丟下手裡的東西什麼都不顧了就企圖逃走;可最後還是被追上了,克爾麗娜反抗的時候被打到吐血,然後被那個人用馬帶到了樹林裡,然後就遇害了。”
迪克一邊聽着,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搖了搖頭,說道:“我們當時也這麼想過,可是爲什麼在第一次發現口袋的地方又向前一段路之後纔會再發現有血跡呢?而且那是距離村子相反的一條路,越向前走就越偏僻,克爾麗娜爲什麼發現有壞人對她不利的情況下,卻要向着村子的反方向跑?如果是正常的情況下,不是應該向人多而且自己熟悉的路逃走嗎?”
艾琳也搖了搖頭,卻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來:“這就正好可以證明,那個追趕克爾麗娜的人是從村子的方向去的。如同你說的,正常情況下被壞人追趕都會向着自己熟悉、而且人多的方向跑。可當時的情況恰好是那個壞蛋擋住了回村子的路,所以克爾麗娜不顧一切的向着反方向跑去了。不然,她向村裡跑的話就正好等於自己撞到了那個人的面前了。”
“那個人是村裡的?”迪克馬上猜測着。
“村裡的人有誰可以騎着馬去追克爾麗娜?你有沒有檢查過馬的蹄印,是普通的馬嗎?”艾琳一開口,迪克馬上就意識到了什麼,搖了搖頭,告訴艾琳:“確實不是普通的馬,起碼不是普通人家可以養的起的馬,甚至比我的馬還要好。艾琳,只怕你最初的懷疑是對的。”
迪克不得不承認,艾琳的那個預感是正確的,在他們出發去找克爾麗娜之前,艾琳就曾經懷疑過庫拉那個傢伙,現在看來雖然情況還不能確定什麼,但起碼最有嫌疑的人已經被找出來了。
“迪克,把你們找到的線索牢牢的抓住、理清,不然,這件事情很容易就找上我們的。你覺得拉卡茲的表情正常嗎?”艾琳突然這麼一問,迪克也楞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拉卡茲太平靜了,我們發現克爾麗娜躺在樹林裡的時候,他只是飛跑過去跪了下來,然後脫下身上的衣服把克爾麗娜的屍體包住,然後就一句話都沒有說了。”
看一眼艾琳那擔心的眼神,迪克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忍不住驚叫起來:“你是說,拉卡茲已經開始懷疑我們了?他爲什麼要懷疑我們?畢竟是我們幫他找到了克爾麗娜的,而且明擺着是那個庫拉……”
艾琳苦笑着點了點頭:“拉卡茲也會想到克爾麗娜是遇到了從村子方向過去的壞蛋,而且他也一定看到了那些馬蹄印跡不會是普通人家的馬纔有的,那麼我們和庫拉之間成爲了同等的懷疑對象,在沒有新的證據之前,我們根本脫不了干係,也沒法解釋的更清楚。”
迪克這才恍然大悟,問艾琳:“那你讓人馬上叫亨利醫生來驗屍,是爲了消除這個疑點?”
“我馬上就去找亨利醫生有兩個目的,一是讓拉卡茲排除掉我們是兇手的可能,這樣的時期很敏感,這雖然是一個小村子,裡面的人也不多,可是我們不能再給托馬斯找麻煩了;第二,我也是爲了找到最直觀的證據,我不能讓克爾麗娜白白的死去,我要爲她討回公道。所以最直觀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一切,然後我纔好動手。”
艾琳說的很堅決,她的眼神異常的冷靜,但卻又帶着凌厲的氣勢,現在的艾琳就好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只要一個小小的觸點,她就可以不顧一切的衝出去,把那個使她發怒的人撕碎。
想了一下,艾琳又說道:“這也不排除是庫拉的一個詭計,他一定也知道這樣的敏感時期,如果村裡有人死了就會對托馬斯造成一定麻煩;而他要借糧的目的和另一邊煽動暴亂的目的都沒有達到,這個詭計無非就要做的更絕了;所以說,克爾麗娜死的很冤枉。”
“艾琳……”迪克的那雙湛藍的眼睛緊緊的注視着艾琳,過了良久才吐出一句話來:“你長大了。”
“噗!”艾琳幾乎給迪克這句話氣的吐血,狠狠的在他的頭上敲了一記爆慄之後才吼道:“臭小子,你比我還小呢,少在我這裡裝老成,我艾琳從來都是有頭腦的,只不過之前比較衝動而已。現在心思稍微冷靜一點,就完全可以理清事情的經過了,這不是什麼複雜的案情,所以我不是福爾摩斯也能看的清楚。”
“福爾摩斯?”迪克的表情無限懵懂。但艾琳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回了迪克一記白眼,就向外走去。
迪克不知道艾琳要做什麼,趕緊在後面跟着出來,就看到艾琳竟然是朝着給克爾麗娜“休息”的那個小帳篷走去的。迪克馬上追過去,試圖把艾琳拉住。
艾琳停住身子看了迪克一眼,嘆了口氣說道:“說實話,我現在真的沒有勇氣去見克爾麗娜,我怕我會失去已經強忍下來的冷靜。但是我必須去見拉卡茲,我要和他把事情的經過分析清楚,這樣纔不會讓事情誤會下去,在亨利醫生得出結論之前,他也不會太激動。否則,即使亨利醫生做出了準確的判斷,他也未必會相信這件事情不是我們做的。”
“那我陪你去,我和拉卡茲一起走了整個下午,他對我有些信任了。”迪克走在了艾琳的身邊,一起來到那個帳篷外面,迪克開口叫了拉卡茲一聲。
“迪克。艾琳?”拉卡茲掀起簾子看了一眼,看到迪克的同時也看到了艾琳,但明顯對於艾琳的到來有些奇怪。
“拉卡茲,我想找你談談,並且說一些我的看法。”艾琳看到拉卡茲的表情明顯很猶豫,甚至不願意走出帳篷,立刻解釋道:“我知道現在或許不是最好的時候,你想要多陪陪克爾麗娜,可是我認爲找到兇手同樣重要,並且你也還有另外的一些事情沒有考慮到,我想要告訴你而已。”
“什麼事情?你要告訴我應該再考慮些什麼事情?”拉卡茲皺了下眉頭,仍舊沒有出來的意思。
“你的母親和弟弟妹妹們。我想你現在很悲痛,但是你不得不再多考慮一些。”艾琳說完,退後一步,閃開了門口的路,意思是等拉卡茲出來,想要多談一點。
拉卡茲考慮了一下,最後還是對立面說道:“克里亞,你替我在這裡陪着克爾麗娜,我去一下就回來。”帳篷裡面傳來那個叫克里亞的青年的答應聲,然後拉卡茲才走了出來。但是沒有走遠,而是在帳篷外面看着艾琳,等她開口。
“拉卡茲,先到我的帳篷裡來吧,我站在這裡有些……有些緊張。”艾琳嘆了口氣,向拉卡茲身後的帳篷看了一眼,雖然克爾麗娜現在就在裡面,可是艾琳真的沒有勇氣在這裡過多的停留。
“哼!”看到艾琳的樣子,拉卡茲冷笑了一聲。大概是因爲之前艾琳口口聲聲說她是克爾麗娜的朋友,可是現在居然連門口都不敢多做停留的關係,所以拉卡茲的笑聲裡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艾琳並不介意拉卡茲如何的看待自己,而是轉身就向着自己的帳篷走去。拉卡茲想了一下,最後還是跟着艾琳進去了,迪克也是。
一進入帳篷,艾琳就馬上轉身,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意思:“拉卡茲,我想你對於我的表現很不屑,認爲我連克爾麗娜最後一面都不敢去看,不配做她的朋友。可是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分析,所以我不能去看她,因爲我怕自己那衝動的毛病毀了冷靜的判斷。所以適當的時候,我會去看她的,但不是現在。”
“哼,不用說出這樣或是那樣的理由,我早就知道,你和我妹妹不會是同一路的人,所以我也根本不怪你什麼。”拉卡茲雖然表情仍舊那麼不屑,但他的眼神證明他說的也是實話,他很清楚身份的高低之分,他從來不奢望眼前這個漂亮的少女真的會是自己妹妹的朋友。
“好吧,我不做太多的解釋,我只是想要告訴你,這件事情你的主觀想法不要太偏激,你一定會懷疑我們營地裡的人也可能會是兇手,但是我要告訴你,不是,別讓你的主觀意識影響了你的正確判斷,一切等亨利醫生來了之後,他會對克爾麗娜的情況做出正確的結論,然後我們再考慮兇手好嗎?”
“爲什麼不會是你們的人?你懷疑庫拉先生,我也懷疑,但是相比之下,你們的人在這裡待的更久,更瞭解我妹妹的情況,而且她是從這裡離開的,爲什麼不可能是你們的人盯上了她,然後把她拖到樹林裡扭斷了脖子?”拉卡茲的表情和語氣都有些衝動,但是可以看出他在努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
“拉卡茲,從你到現在仍然待在這裡我就知道,你對我們有懷疑,但是不大。你也清楚,表面上我們作案的可能性最大,那麼我們也不是傻瓜,怎麼會明知道很明顯的事情,非常容易暴露,反而要這麼做呢?而且你應該更明白現在的形式,現在的敏感時期,如果這裡的村民有什麼大的動作的話,托馬斯大人不在的情況下,任何的衝突都會被激化、擴大,那麼最後麻煩是托馬斯的,可暗中會不會有人偷笑呢?”
艾琳說完,看到拉卡茲的表情有些鬆動,繼續說道:“我和迪克剛從另一個村子回來,你可能覺得我們在另外一個村子遇到的事情和這裡的事情、和克爾麗娜的事情完全沒有關係,可是我告訴你,所有的問題都是有牽連的;那關係到庫拉的一個詭計,他在另一邊已經策劃了一起暴動,但無奈因爲某種原因沒有成功。而他跑到這邊來肯定不是什麼好心思,所以克爾麗娜的遇害,很可能是因爲庫拉想要把這裡的矛盾推向一個決絕的境地,才使用的一種極端的手段。試想一下,你懷疑我們,我們不承認,發生衝突的話我們有很多的理由可以處置你,並且遷怒你們整個村子,那麼最後誰更吃虧呢?無疑,你們和我們都不會得到好處就是了。”
“那麼,你說的另一個問題是什麼意思?你剛剛提到了我母親和弟弟妹妹?”拉卡茲跳過了剛剛的問題,無疑也等於在心裡贊同了艾琳的說法,這不禁讓艾琳鬆了口氣。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也很難過,但我馬上就想到了你和你的親人們一定更難過,而你的母親我也見過,她已經是一個很虛弱的女人了,所以這件事情上我建議你先瞞住她,我也建議你先回去安撫一下她的情緒,不要讓克爾麗娜失蹤的事情使她太過擔心了。”
“這個我知道,我打算過一會兒就回去的。”拉卡茲點點頭,表示這點他已經想好了。
“但是,還有更主要的一點,就是我來找你的真正目的。”艾琳說完,拉卡茲就滿臉疑惑的看着艾琳。艾琳勉強的笑了一下,對拉卡茲解釋道:“你一定認爲我剛剛說的,讓你不要隨便懷疑我們的人是兇手纔是重要的對吧?”
拉卡茲點了點頭,反問道:“難道不是嗎?你不是讓我不要冒然的懷疑你們,然後理智的等待結果嗎?”
“是的,我確實想要讓你理智的等待結果,但亨利醫生很快就會來的,而結果也很快就可以知道,但是真相大白之後要做的事情你想過沒有?”艾琳問着拉卡茲,拉卡茲毫不猶豫的就說道:“我要給克爾麗娜報仇。”
“那麼找誰報仇?如果兇手真的是庫拉呢?你要殺死他?還是去報告法官大人?”艾琳的問題讓拉卡茲再次沉默了。
艾琳繼續說道:“我想要提醒你想想你的母親和弟弟妹妹,就是不想讓你衝動的去報仇,做那些無謂的犧牲。我們其實已經可以預見到這件事情的結果了,真兇其實也一目瞭然,就算不是庫拉親自動手,起碼他有他的手下作爲幫兇,但是你如果真的去了,你的家人怎麼辦?要知道,以前都是克爾麗娜在照顧着你的母親和弟弟妹妹的,即使她還在城堡做工的時候,也經常把錢送回家裡來。可是現在她不在了,你又去冒險,難道你沒有想過你的親人今後的生活嗎?”
拉卡茲再次的沉默,但一雙眼睛瞪的很大,眼裡有怒火噴射出來。
“拉卡茲,我還是想要告訴你,我是克爾麗娜的朋友,你能不能信任我,把這件事情交給我來做?”
“什麼?你是說……”拉卡茲徹底愣住了,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不明白艾琳所說的“交給我來做”的意思究竟是什麼。
但艾琳馬上就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覆:“報仇!給克爾麗娜報仇的事情交給我來做。”
“艾琳!”迪克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他沒有想到艾琳竟然還是這麼衝動,她一字一句很冷靜的勸拉卡茲不要去報仇,然後竟然說她要自己來做,這是不是纔是最衝動的做法。
“迪克,拉卡茲,我可以很平靜的告訴你們,對於克爾麗娜的事情,我有很深的愧疚,這份愧疚要從我到城堡開始,從我到了廚房工作,克爾麗娜就一直在幫助我。可是她的善良反而給她帶來了麻煩,如果不是因爲我,她也不會被庫利太太記恨,然後被從城堡送走,也就不會有後面的這些事情發生了。而就連這次的事情也是因爲我的一個荒唐的主意,她是在挖蚯蚓的路上被人抓走的,而那個蚯蚓的點子根本就是我想出來的。最後我知道,原來一切的悲劇都是我造成的,如果不是我自作聰明想出這麼一個又一個的爛主意,克爾麗娜現在雖然過的苦一點、累一點,可她還活着,或者還可以在城堡的廚房裡工作。”
艾琳說道這裡,終於忍不住哭了,淚水從她精緻白皙的臉頰上劃過,留下了一行晶瑩的淚痕。
“艾琳……”迪克又叫了一聲,上前兩步拉住了艾琳的胳膊,輕輕的搖晃着她,對她說道:“這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完全是一片好心,是爲了幫助他們啊。這件事情只是一個意外,或是說有那麼一個壞人用了最殘忍的手段,可那不是因爲你的錯啊。”
“不,是我引起的,好像冥冥中註定了,這場悲劇就是由我引起的。因爲我來自一個很遠的地方,我根本不屬於這裡,我的到來改變了很多人原本的生活軌跡,甚至會影響歷史。所以後面的事情也應該由我去做,一切因我開始,就讓我去結束它吧。”
艾琳抹了一下眼淚,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掙脫開迪克的手,也不再看拉卡茲一眼,徑自的掀起帳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