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很陰冷,聽起來極不舒服,而且還是訕笑着:“真沒有想到啊,托馬斯伯爵大人的情婦居然會當街和一個小子摟摟抱抱。”
這樣令人討厭的聲音,即使不用回頭艾琳也能夠聽的出來,那是庫拉的聲音。雖然知道這裡是庫拉的地盤,可艾琳真沒有想到真的會“湊巧”遇到,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冤家路窄”嗎?
而且從剛剛馬車衝過來的速度看,那絕對是故意傷害,庫拉肯定在馬車上看到了,然後就讓車伕直接衝了過來。這裡是庫拉的地盤,他絕對有這個膽量、也有這個權利這麼做的。
艾琳讓羅卡先用手帕把臉上擦破的傷口按住,然後又去看了看剛剛摔的不輕的馬,完全沒有想要理會庫拉的意思,甚至就連頭都沒有向他的方向轉一下。
馬摔的也不輕,右後腿的胯骨好像扭傷了,可艾琳不是獸醫,沒法確定到底這匹馬傷到了哪裡,但馬掙扎了一下自己居然站了起來,只是走路的時候有些跛腳而已。
“羅卡,我們騎一匹馬回去吧,你坐在我身後,但是要牽着你的馬。”艾琳把自己的花花叫過來,把羅卡的馬繮繩交給了羅卡,而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庫拉一眼。
“艾琳小姐,我想你難道不應該解釋一下,爲什麼要到我的領地來嗎?還是說威爾士公爵沒有告訴你,我們已經劃清了界限,收起你的爪子別亂伸,當心這裡有老鼠夾子。”庫拉大步上前,竟然無賴似的擋在了艾琳的面前。
庫拉的那一雙鷹隼般陰鬱的眼睛緊緊的盯着艾琳,他猶記得在威爾士的那場宴會上,艾琳竟然當衆給自己難堪。所以今天一看到她從小街轉過來,庫拉就已經打定主意想要撞死她了,只是可惜這個女人的騎術和反應都是一流的,讓她逃過了一劫。
“是啊,庫拉大人,你們這裡的老鼠還真是多啊,不但招搖過市,還橫衝直撞呢。我看這樣大的老鼠,普通的老鼠夾已經不行了,應該用這個。”艾琳說着,猛然間從自己的馬鞍上抽出了那把精鋼打造的十字劍。
劍鋒閃出一道寒光就已經逼向了庫拉,劍尖帶着寒芒,直刺向庫拉的咽喉。
庫拉一驚,還沒有做出反應,那把鋒利異常的劍就已經抵在了他喉結下一寸的地方,就是頸部最下端和胸骨相連處,哪裡是人最薄弱的地方,甚至比咽喉還要脆弱,幾乎是微微用力就可以刺穿整個咽喉,而且除了一層皮膚和少量的肌肉之外,連一片軟骨都沒有的薄弱點。
“這……艾琳,你……”庫拉確實沒有想到艾琳會一下子就抽出劍來,還是一個殺招逼到了自己的咽喉。如果說是前仇,那現在這裡是自己的地盤,又是大白天,這個女人會傻到當街尋仇、行兇嗎?
可如果是因爲剛剛自己的馬車衝撞,那這個女人應該早就發威纔對,不會因爲自己走過來纔出手吧。所以在艾琳的劍抵在庫拉咽喉的最初幾秒鐘時,庫拉既沒有害怕也沒有驚慌,則是因爲未知的情況而完全的呆愣住了。
“在揣摩我的心思嗎?那我告訴你,我最討厭別人說我是誰的情婦。再一點,這是你自找的,不是嗎?如果你剛剛仍舊在馬車旁邊不走過來,我不會看你一眼,就帶着我的人離開了。可你偏偏要自己走到我面前來挑釁,這不是在告訴我:來吧,我是賤骨頭,你不刺我一劍我就犯賤嗎?不是嗎?”艾琳大聲的問一句,同時把手裡的劍微微向前一鬆,那鋒利的劍尖就刺破了庫拉咽喉的皮膚。
人身體的薄弱點是非常奇怪的,完全不受思想的控制,即使大腦拼命的想要執行相反的命令,可感覺神經自然傳導了恐懼的信息,會使人做出不自覺的保護行爲。就好比有人向你的眼球戳過來,你即使不想要躲閃,可還是會不自覺的縮脖子、閉眼睛;而人的脖子咽喉處的神經也極其的敏感。
所以當艾琳的劍尖只劃破了咽喉的皮膚時,那種刺痛就自覺的使庫拉想要縮頭躲避,但又礙於劍的鋒利不敢做太大的動作,這使得庫拉的樣子有那麼點滑稽,就像是一隻躲在殼裡猶猶豫豫、不知道該不該伸出腦袋的烏龜。
這是一個大而熱鬧的城鎮,這裡的人也大都認識他們的庫拉先生。加上剛剛馬車撞人的“重大事故”發生,所以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當看到庫拉這副樣子的時候,雖然沒有人敢當衆大笑,但下面竊笑聲不斷,還有人偷偷對着庫拉指指點點,低頭議論着。
這對庫拉來說真是比讓他死都難受,加上現在這樣用劍指着自己的還是個女人,庫拉一氣之下竟然衝動的大吼起來:“來人,把這個女人給我抓起來,抓起來。”
“庫拉先生,我的劍戳的是你的脖子,不是腦子,難道你看不明白現在的形式嗎?誰敢上來救你?有人敢來抓我嗎?”艾琳笑了笑,然後把劍收回來一分,挑一下秀氣的眉毛問庫拉:“您還記得我們曾經交手過,雖然那次我是險勝,但這次我佔了先機。而且……上次我記得你是用一樣東西來換了自己的命,那麼現在你打算用什麼換命?”
“艾琳,你要什麼?幾個奴隸?還是多少個金幣?”庫拉的臉色略微好過來一點,因爲他聽到艾琳提條件了,這總比一個亡命徒什麼都不要,只要命來的容易。他庫拉別的沒有,金錢和奴隸只要能保住他自己的命,多少都可以。
“呵呵,庫拉先生真是有自知之明啊,看了你把自己看得很值錢嘛。那麼你自己說說,你值多少錢?我說過,殺你,我一個金幣都不要,不過你一定要給的話……”
“一百個金幣!”庫拉大聲的喊道。
“外加一個鐵匠爐。”艾琳手裡的劍又向前送了兩分,比剛剛更刺的深了一點,讓庫拉感覺更疼,但完全不會讓他有任何的生命危險。
只不過,疼痛和人類的自然恐懼反應已經讓庫拉沒有時間思考了,艾琳提的什麼條件他都沒有聽清楚,就一個勁兒的點着頭,大聲的答應着:“好吧,好吧,我同意。”
“好吧,好吧,庫拉先生您真是大方啊。看來,您的命還真是挺值錢的。”艾琳笑顏如花,美若朝霞的對着庫拉擠擠眼睛,又對羅卡說道:“我馬鞍的皮兜裡有繩子,拿過來委屈庫拉先生一下,跟我們走。等他的手下把一百個金幣和一個鐵匠爐子送到我們要的地方,我再放庫拉先生離開。”
“哦,哦。”羅卡這纔回過神來,忙到艾琳的馬鞍皮兜裡掏出一條繩子來。但是羅卡來到庫拉旁邊的時候,庫拉的眼神很兇狠,讓羅卡的心猛的一顫,繩子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哈哈,艾琳小姐,你的跟班似乎沒有你這樣的魄力啊。”庫拉倒是因爲羅卡的表現洋洋得意起來,臉上也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啪”的一下,艾琳的手腕一翻,手裡的劍平着推上來在庫拉的臉上狠狠一扇。
這一下力道極大,扇的庫拉的嘴裡發腥,嘴角都流出了血絲來。可艾琳的動作飛快,幾乎是拍他一個耳光又一翻手腕,再次用劍抵住了庫拉的咽喉,同樣用嘲諷的口氣說道:“他還年輕,手藝自然不到家,所以他該做的事情做不好,我就用庫拉先生您的臉蛋出氣。如果您再讓他做錯事的話,還一樣是你代他受過,因爲我是護短的人,沒有對自己手下動手的習慣,委屈您了。請繼續!”
艾琳的話聽起來雲淡風輕,可下手卻是又狠又準,加上那看似隨意卻犀利無比的眼神,不僅讓庫拉怯懦了一下,就連剛剛被庫拉嚇的掉了繩子的羅卡也找回了勇氣,一彎腰把繩子從地上拾起來,這次手都沒有顫一下,就將庫拉困了個結實。
“你看,庫拉先生,我的跟班還是很體貼的。要是他有那麼點壞心眼的話,他就再哆嗦幾次,我保證您的臉蛋會比現在紅潤的多。”艾琳微微一笑,然後眼神向人羣裡掃了一下,就看到了馬車旁邊站着的幾個侍從。
那幾個侍從雖然已經拔出了腰裡的長劍,可如同艾琳說的那樣,因爲庫拉被制住了沒有人敢上前來,就只是一臉戒備的盯着艾琳,但偶爾也會瞟一眼他們現在看起來有點狼狽的主子。
“你們剛剛聽到庫拉先生說的話了嗎?”艾琳大聲的問着那幾個侍從。而那幾個侍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沒有明白艾琳的意思,所以沒有人做出回答。
“嘖嘖嘖,庫拉先生,您看看您的侍從啊。在您嘲笑的我的跟班之前,爲什麼不把您的侍從調教好呢?您看看他們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子,難道一定要我把您的頭切下來,他們才能夠明白我想要什麼嗎?那麼,還是您親自告訴他們吧,我想要什麼?哦,不,不對,是您剛剛說過的,要用哪些東西來換您那寶貴的命?”
艾琳說着,手裡的劍毫不留情的在庫拉的脖子上橫着一劃,這次仍然是皮裡肉外的一條傷口,並不深,但鮮血已經從庫拉的脖子上流下來,染紅了他襯衫的領子,看起來倒是挺駭人的。
“你們這些混蛋,豬玀。難道沒有聽到剛剛我說的條件嗎?一百個金幣,外加一個……一個,艾琳,你說你要的是什麼?”庫拉真的沒有聽清楚艾琳剛剛的附加條件,所以說到一半隻能一臉茫然的看着艾琳,同時也希望她手裡的劍不要再左一下、右一下的纔好。
“一個鐵匠爐,可以鑄造工件的那種。我的要求並不算高,所以您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庫拉先生。我要一個可以冶煉、鑄鐵的爐子。”艾琳說完,推了庫拉一把,示意他跟着自己往城外走去。
那幾個侍從看艾琳要走才慌了,都舉着手裡的劍要衝過來,但卻被庫拉喝止了:“別過來,去準備剛剛說的那些東西吧,越快越好。艾琳,告訴他們該送到哪裡?”
“嗯,很好,庫拉先生您真是識時務呀。就送到城外十里的地方吧。當然,如果庫拉先生您不吝嗇一輛馬車的話讓他們用馬車把東西送過來吧,我倒是可以開恩,讓你騎着馬跟我到城外十里的地方。否則的話,只怕我要用馬直接把你拖到那裡去了。”艾琳說着指了指自己的馬,又指了指羅卡的那匹已經坡腳的馬,意思很明顯:那是你剛剛造成的。
“好吧,你們記得把東西裝在馬車上。還有什麼要求,艾琳小姐?”庫拉的眼神有着一種毫不掩飾的惡毒,不過艾琳也根本不在意這個。她和庫拉間早就有了解不開的仇恨了,加上克爾麗娜的死,現在自己恨不得一劍刺穿他的咽喉。
可艾琳已經不是幾個月前那個衝動的丫頭了,她知道該做什麼,她更知道這個庫拉的腦袋對自己來說不值錢,可是從他身上得到的價值卻遠遠比他的一條賤命要高的多了。
“沒有了,庫拉先生。叫你的人送一匹馬過來吧,你可以坐在馬上跟着我們到城外等你的這些侍從。如果他們手腳夠快的話,您應該還來得及在家吃晚飯。不然的話,我估計您的晚餐要和葬禮一起開始了。”
艾琳的嘴角似笑非笑,眼神犀利而果敢,她是在明確的告訴庫拉:自己不介意把他殺掉,但如果交換條件能夠讓自己滿意的話,倒是真的可以放過他。
庫拉的侍從很老實,把馬送過來的時候倒是沒有耍什麼花招,而且把馬牽過來之後就馬上退開了。艾琳讓庫拉先上了馬,因爲庫拉的雙手都被捆着,所以是用一種很笨拙而且滑稽的姿勢爬上馬背的。
等庫拉上馬之後,艾琳命令庫拉趴下,讓羅卡把庫拉和馬鞍綁在一起,說這樣是爲了庫拉的安全防止他摔下馬來;其實是怕庫拉搞什麼花樣,中途逃脫了。
“羅卡,上馬,你的馬不要了,你幫庫拉先生牽着馬吧。”艾琳先跳上了馬背,然後讓羅卡坐在自己的身後,牽着綁着庫拉的那匹馬。兩匹馬並排走在一起,艾琳一手握劍,一手拉着繮繩,那把鋒利的十字劍始終不離庫拉的脖子。
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艾琳就好像遊街示衆一樣的把綁着馬背上的庫拉拉出了城外。
“啦啦啦,我好像看到你的人過來了,庫拉先生。”艾琳歡叫一聲。用手遮在眼前向城鎮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一隊人從大路上跑了過來,看樣子很焦急,而且馬車上高高的裝着什麼東西。
“那麼你該放開我了吧,我的全身都要壞死了。”庫拉還被捆着,而且還是和出城的時候一樣,趴着被捆在馬背上,一直保持着那樣的姿勢起碼有一個下午了。說實話,庫拉的腰已經痠疼的要斷了一樣,而且手臂和身體被捆綁的地方血液都有種不流通的腫脹感,難受的恨不得用手抓幾下才行。
“切,就算你不被綁着,你那一身的腐肉和一肚子的壞水也不會讓你好到哪兒去的。”艾琳白了庫拉一眼,根本沒有要解開他的意思。
“你要食言嗎?我本來還以爲你是個……”
“啪”艾琳的劍又在庫拉的臉上拍了一下,不過這次沒有之前那麼重,最多隻是一個耳光的力道而已,然後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警告着庫拉:“庫拉先生,您最好閉嘴吧。我現在真的沒有興趣殺你,求你別犯賤再把脖子送到我的劍鋒下面好嗎?”
艾琳的話讓庫拉開始有些鬱悶了。他之前確實是因爲艾琳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轉身要走,所以才追上前擋住艾琳的去路的。卻沒有想到形勢急轉直下,自己竟然被艾琳突然出手的一劍給制住了,甚至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和機會,而艾琳還在說自己是犯賤送上門的。那麼現在,估計自己再多說幾句的話,這個反覆無常的女人會不會再動了殺機就不好說了。
艾琳看到庫拉的眼睛轉了轉,然後真的閉起了嘴巴,心裡暗自的一笑,知道這樣的人也就是“欺軟怕硬”的。
那隊人很快就從大路上跑到了近處,果然就是帶着東西來贖回庫拉的那幾個侍從。但是明顯其中又多了幾個人,長相和身材都是很彪悍的,看樣子屬於保鏢兼打手類型。
在他們距離艾琳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艾琳把手裡的劍一晃,而且是在庫拉的腦袋上面不到一寸的地方晃了一下,對來的那些人說道:“嘿,行了,東西放在那裡,你們回去吧。”
“回去?我們是來接庫拉先生回去的。這裡是一百個金幣,馬車上是一整套的冶煉爐具,你該把庫拉先生放回來了。”其中一個像是頭兒的男人把手裡的一個口袋搖晃了兩下,讓裡面放錢幣發出了“嘩啦啦”的聲響來。